只爱一点点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
我只偷看一眼
——《只爱一点点》

只偷看一眼，就足够了，足够甜蜜，足够让自己一天都俏眯着欢喜的份儿。

不允许自己多看、多想，哪怕多一点儿，就会心猿意马，就会挤占了宝贵的学习时间。

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悄悄想一下，那个三儿，那个活宝，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呢？一点，只要一点点就行啊。

一个人偷偷喜欢，就是我们那个年代，初恋的模样。

17岁的年纪，恰好碰上帅气又搞笑的少年，严谨木讷的我，常常被逗笑。

于是，他变本加厉的笑着我的忍俊不住，我张牙舞爪的佯装恼怒，就成了整个青春的记忆。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虽然，我们并没有奢侈的拥有桃树、落花，可是有你的嬉笑耍宝，有我的笑，还有梦。

偶尔会有人嬉笑着说，姐姐说说你的初恋故事啊！

我就会很茫然，这可从何说起啊，因为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任何故事情节。不外乎一起上课、劳动、参加各种年级球类比赛，男女生一起踢球，全班雪地越野跑，全校一起跑出去拾柴、运煤，为过冬做准备。

唉！都是集体活动。

在热火朝天的活动中，我们参与的很尽兴很热闹，各自身边围着一大群小伙伴，唯独没有甜蜜的对视、羞涩的牵小手这样的细节。

在数次独自相对的时间里，我们都不约而同用忙不迭的打趣来遮掩填充让人慌张的氛围。

——哎？你门牙呢？咋擅自脱岗了？
——它知道我要来看你，觉得自己对不起观众，怕影响市容，就自动回避了。这是多高尚的觉悟啊！你不感动吗？

——你自己半夜去的？不怕碰上打劫的？
——打劫？拿走拿走！手表，衬衫，还要啥，都给他不就完了。
——瞧你那熊样儿！就不能英雄一回吗？
——不不不，我喜欢狗熊……

每一次，都是这样没有营养的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分开后，是会觉得开心，可又暗暗可惜。

为什么深情的戏码，在我们之间就上演不了呢？

不得不佩服一下现在的小朋友们，什么壁咚、撩发，真心话大冒险，什么一起各种游戏啊，招数海了去了。我们，大概就只有抢女生作业去抄，大扫除扫你一脚面土，求女生帮忙写检讨书。

为了能考上大学，我哭哭啼啼又极其坚定的转学到一所市属高中。他慎重的送给我一杆英雄牌钢笔，鼓励我好好学习。

你说，你就不能给我写几句暧昧的话吗？

看我舍不得大家哭的厉害，他就指使着我的同桌室友：你们多陪陪多劝劝，别让她哭傻了……

他给我唱歌：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伴着搞笑舞蹈动作，逗我笑了又哭，哭着又忍不住笑

到了新学校，每天学累了，我就跑去大杨树底下，看一片片杨树叶子在风里噼里啪啦的响。

它们比我还躁动！

那个叫做三儿的活宝，会找各种理由，跑来市里看我，给我送书，接我回母校，坐在我宿舍床上跟我新同学social。

我看着漂亮时尚的新女同学笑的花枝乱颤，也分明看见她们眼中的小星星，心里又骄傲又忍不住冒酸水。

哼！这个花心大萝卜！到处招惹桃花。

其实，我的初恋也算得上声势浩大。

浩大到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互相喜欢，只有我们自己暗自苦恼着，不明白对方的心意。

浩大到大家都以为这是一场高调的高中生早恋，实际上除了心动，什么都没发生。

浩大到我觉得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自己才有主动权向他告白。

他后来参军，也一直写信，依然不说喜欢，只是告诉我一定会坚持考军校。

许多年后，他一直没有女友，他老妈说：你是不是还在惦记人家？

许多年后，我早为人母，我老妈说：你和高中同学们还有联系吗？那个三儿，其实我也一直很喜欢。

可惜，终究错过，青春期的浩大欢喜，最终成为一场深藏于心的暗中喜欢。

在一起上学的时候，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天长地久的暗自喜欢下去。分开了，各奔东西时，又觉得早晚会再相遇，会在一起。

直到那天，听到老同学报告军营里的他有了女朋友，我分明听见了“咔嚓”一个响声，来自我自己的胸腔。

原来心碎真有声音啊。

他怎么可以自己跑去和别人谈恋爱，居然还带去军营，还把我写的信都给人家看了，居然说“有个女大学生一直在喜欢我。”

你知道我一直喜欢着你？
所以呢，我只是你炫耀的工具……

我没有勇气告白，也没能等来你的告白。

等来的是他的女友到处向老同学们炫耀，甚至直接跟同学索要我的照片：听说这个女大学生长得挺漂亮的，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吧。

我以为，我的喜欢，是一朵花儿，静悄悄地挂在枝头，等待着我的少年归来。

实际上，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叶子，被人一把扯下来，踩在脚下，肆意玷污。

我岂不是一个笑话？

我有多喜欢，就有多决绝。

女孩子的骄傲混合着自卑，让我根本不可能去找他澄清，哪怕是爆吵一架呢，都没有。

就是咔嚓一下，掐断所有的联系，让他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他也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每次有小男生跑来说喜欢我的时候，当晚我就会梦到他。依然嬉皮笑脸，好像我们从未分开。

直到毕业15年后。随着手机的普及，同学们又都取得了联系，才听到他一点点消息。

一直没能考上军校（为什么呢？凭他的底子，本来不是难事）

很晚才结婚，并且对象不是当年那个高调女友。

我只是恨自己没出息，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够平静。

更可恨的是，有个当年傻乎乎的小闺蜜，总是追着我有意无意的说起他。

你说他连个军校都没考上，还不如某某呢，人家就考上了。

听说他过得也不咋地，媳妇儿孩子在老家，他自己在部队当义务兵。

我默默听着，不愿意多说，可是为什么知道他过成这样一点也不觉得解气，反倒心如刀绞。

我特别不喜欢跟阿珍聊天，她总是向着三儿说话，他俩一个村儿的就没有立场。

那天阿珍说你坏话了，说你当初把三儿甩了，自己还不就是个老师？也没多了不起……

我苦笑着：我哪有甩了他啊，我就是个单恋暗恋，人家压根儿也没喜欢过我呀！

果然是老啦！当年少女心事，千般遮掩，万般抵赖，死活说不出口的秘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当做了闲聊话题。

谁说他不喜欢你？他亲口跟我说了，他喜欢你！

如雷轰顶。

他啥时候跟你说的？

他不是一直在部队里吗？

你们……见过面？

没有，他高二就跟我说了呀！他想让我帮忙告诉你，问问你喜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啊，我以为你一门心思学习，你那么优秀，肯定看不上他！

所以呢？你就拒绝帮他了……

我倒是答应帮忙问了，但是，一直没敢问你，怕耽误你学习。

我直接气哭了。“全班都知道我喜欢他，连我转学的班里同学都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我这个时候都三十好几了，孩子也上学了，可是，就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这个傻子！

这俩傻子！

这也太可恨了！

这就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他不是没有说过，只是所托非人。

我们那个含蓄的年代，没有回音，就是再明确不过的拒绝。

闺蜜追着道歉，还有意义吗？

她又上蹿下跳，把三儿的电话要来，塞给我……

我以为都过去了，我和老公的感情也无需质疑，可是接通电话，我依然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为我整个充满纠结和等待的青春。

当然，现在的我们又重新成了哥们儿，互相知道对方过得很好，就行了。他虽然没有考上军校，但也没有那么差，甚至一直很优秀（这不是应该的吗？），后来转业安排的工作也是相当不错。

据当事人自己解释，当年那个高调女孩曾经给他造成深度困扰。她主动追求，跟周边亲戚要来地址，主动去军营探望，恰好碰上他收到我的来信。

他从来没有答应过。

他为了躲开她的纠缠，以及连长妹妹的求婚，不得不转了单位，掐断好多联系，考军校的事儿也因为不同意连长妹妹而被耽误……

我信不信呢？

信和不信也都没有了意义。

“你大学毕业后，我们这些老家的同学就都找不到你了，不知道你分配到哪儿了……那么多同学都通过同村的阿珍再次找到了我，就是没有你的消息……”

央视热播剧《人世间》里面，小宋佳饰演的妈妈，告诉自己17岁的女儿：

“你还年轻，你要学会等。”

“等什么？”

“等变化……”

而我呢，像一只受伤的兔子，一跃而起，然后无影无踪。变化是什么，只能让漫长的人生来自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