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人生意义,好多人都会觉得虚无。因为他们发现,什么都会过去,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恒。人一旦死亡,就会变得一无所有,就连他留下的文学,也会随着人类的消失而消失。
有一段时间,我实在不想写作,就是因为找不到写作的意义。我虽然写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但《大漠祭》也罢,《猎原》也罢,《白虎关》也罢,“灵魂三部曲”也罢,能留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地球何时灭亡,也不知道人类何时灭亡。一旦人类灭亡,我写的东西还有意义吗?所以,我很长时间不愿动笔。后来,为了打破那种局面,我极力为自己的写作设定了意义:只要有一个人看到《白虎关》、《猎原》、《大漠祭》后,能对农民稍微好一些,更尊重他们一些,政府也能制定一些更好的政策,让农民们过得好一些,我就没白写;只要能为老百姓带来一块钱的利益,我就没白活。因为有个这个意义,我才接着写了下来。
同样道理,你也可以为自己设定一个意义。但一定要记住,只有能让世界受益的意义,才能支撑一个人的活着。否则,任何意义,都会让你更快“死去”。
比如,我的小说《猎原》中有个年轻的牧羊人,叫黑羔子,他是如此评价自己的:“我是断子绝孙的,因为我在放羊。羊啃了那么多的树,啃了那么多的草,把这块土地从肥沃的原野变成了沙漠,让很多生命从这块土地上消失了。所以我活该没有儿子,我造了无数的罪孽,我是个断子绝孙的命。”一些人可能会觉得他小题大做,但从整个人类的命运来看,他或许是正确的。因为,表面看来我们只是自己,实际上,我们也是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每个人的行为,都关系到世界的命运。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影响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那里的一切变化,又会回到我们的身上,甚至影响后世子孙。就算有些人不想影响世界,不曾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必然对世界产生某种影响——放大了庸碌的声音,扩大了庸碌的群体。
所以,西部文化重视活的过程,但它关注的是利众的行为,不是个人享受,也不是口头的利众。换句话说,它不管你的话有多么冠冕堂皇,只看你做了些什么,能否真正地回报社会、贡献世界。它认为,行为构成了你的价值。如果你没有为世界带来一些好东西,带来一些正面的影响,那么,不管你赚了多少钱,都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留不下任何东西。能创造真正价值的,只有那些用实际行为贡献世界的人。
例如,雷锋很早就死了,但直到今天,一谈到乐于助人,人们还是会说“学雷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种精神的标志,而不仅仅是他本人了。古今中外的伟人都是这样。比如,人们一提到甘地,就会想起“非暴力不合作”;一提到托尔斯泰,就会想起他办学育人,放弃贵族身份,将土地还给农民;一提起耶稣,就会想起他被钉在十字架上,仍然为伤害自己的人祈祷。佛陀、老子、孔子、孟子、庄子等伟人也是这样。他们的肉体早就消失了,但人们一想起他们,一想起他们代表的精神,心里就会充满温暖,充满希望。物质很快就会毁灭,无法代代相传,包括人的肉体。只有这样的精神,才可以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下去。因此,承载这种精神的人,总会化为夜空中的繁星,照亮整个人类的黑夜。
假如你想做一个高尚的人,做一些有益于世界、有益于人类的事情,就尽管去做。不要管这个世界会不会质疑你,会不会猜忌你,会不会回应你。因为,你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自己的良心,不是做给世界看的。所以,无论世界怎么对你,最终的受益者都永远是你自己。
托尔斯泰一直觉得,不劳动的贵族无权享受劳动者的成果,更不该看着劳动者陷入贫苦而无动于衷。因此,他想了个法子,把土地还给农民。但是,不仅贵族们不理解他、反对他,就连农民们也不相信他。然而,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是做给世界看的,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做事的过程中,他的心灵是富足、快乐、坦然的。因此,他才能成为那个时代最耀眼的星辰之一,才能写出那么多伟大的著作,才能在百年后的今天,仍然成为人们的话题,仍然被人们敬仰和向往着。
所以,我们每个人在做事的时候,都不要在乎这个世界怎么对待我们,能不能满足我们的期待。我们只管考量自己,看看自己是否一天比一天更完善,是否一天比一天更接近目标,就够了。
——节选自《光明大手印:智慧人生》雪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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