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蝴蝶

 

纸蝴蝶

昨日偶遇老屋邻里的阿姑宝儿，想起和宝儿姐妹，还有宝儿爸爸叔公一起生活的一些有趣的事儿。想起过往，愉快亲情在我们之间流淌。

阿姑年长我七岁，四开间的老屋住着三户人家，中间客厅对称两排厢房，阿姑闺房就在我屋隔壁，阿姑爸爸是个长满大胡子曾被抓壮丁当过兵的汉子，身材魁梧的男人，高高壮壮，虽是瘦些，威风却是还在。小时候也不知听了多少次战场上的故事。不过大多都忘了。

“钳子（子弹）在天上飞，天空布满钳子（子弹），电闪雷鸣，火光冲天。”

“我们趴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装死，钳子（子弹）夹着火光在头顶飞过，山头都被炸平，烟尘滚滚……”

‘’一阵交锋过后，开始清理战场，死了许多被抓的壮丁……有次趁着战争结束，躲进树林，辗转跑回家来。‘’

“叔公，你怎么不跑到解放军这边？”

我们幼雅的问。

‘’战场上，兵荒马乱，我们又没受过多少训练，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会茫目地跟其他的兵前进和后退。‘’

‘’为什么要抓壮丁呢？”

“沒人爱去打仗，各家各户派一名青壮年男人去当兵打仗，家里沒有青壮年男丁的要出三块银元，不想去的也可以拿出五块银元，免当壮丁，家里没钱，我又是老大，只好我去当壮丁了。”

叔公讲的话我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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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讲了许多战斗的经过，在我们幼小的心里就觉得战争很可怕，会死人，会受伤。可又爱听故事，又害怕他讲的壮丁受伤和死亡的事，有时候讲到恐怖的地方，也会叫叔公跳过，要求他讲精彩的地方，留在脑海的最难忘的画面应该是子弹在红的，黄的炮火粉尘中凄厉的阵阵飞，天空布满了血色霞光。就连晚上睡觉都会带到梦中。小时候几本翻烂的小人书根本不够慰藉孩子们的好奇心，唯有叔公的打仗的故事给孩子们添了许多想象。

叔公讲得绘声绘色，孩子们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听得聚精会神。老师上课都没这么认真。

叔公非常爱小孩，家里孩子一堆，看他给孩子的取名也可窥见他的爱心：老大凤儿，依次排下来是健儿，宝儿，贝儿，青儿。家里经常是嘻嘻哈哈，热闹非凡，开心的笑常常穿过板墙，连隔壁都闻到幸福滋味。

宝儿爸爸平日里白天捣腾菜地，傍晚挑一大挑菜回来：大白菜，大白萝卜，……择洗干净，一把把用稻草扎起来，明天天还未明就上街卖菜了，快到中午回来，口袋里一定是满满的糖果，瓜子啥的。一排孩子看他回来，麻雀似的围上去，一人一颗糖，有时候我们在，也沾光，也分一颗糖，糖果纸很漂亮，也舍不得扔，摊平夹在书里。集到年底就有厚厚一叠，孩子们就比赛谁的多，谁的齐整。用两张糖果纸翻左翻右地折成长条，中间用包被子的白色绵线对折系紧，折出一对对张开翅膀的蝴蝶，白色绵线隔两寸系一只蝴蝶，隔两寸再系一只蝴蝶，循环反复，串起长长的一串蝴蝶，牵起线头手伸展开，飞快地跑起来，一群蝴蝶在你身后追，在阳光微尘中闪着光翩翩起舞，每个孩子身后都有一支追赶的蝴蝶队伍。这样的游戏孩子们可以玩好几回。孩时的快乐原就这么简单，不一定需要名贵的玩具，高档的用品，只要有创意，一张纸，一粒沙都可以生出许多乐趣，快乐无处不再。也许小孩是天生游戏的创造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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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叔公一大早就会在客厅敲扁担大声通告：

“今天去四角石砍柴，谁去的快点跟上，快点跟上……”

各家家长听到叔公的叫声，各自催促自家的孩子“快点吃，快点吃，跟叔公上山砍柴了。”

“扁担，砍刀……拿了吗？准备好，排队跟上，要不被叔公跑了。”

孩子们听到叫声，欢喜紧张，急急忙忙，吵吵闹闹，换上干活的粗糙结实的粗布衣服，刀鞘绑在腰间，砍刀背在后腰，扁担扛在肩上，扁担头挂着两串绑绳，手抓着绳子。一个个全副武装，由矮到高排好队，叔公走在后头，一拨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出了墙门，沿着小道，走过田埂，爬上后山茶籽山，就到了四角石山。四角石山因为有好几块大大的四方形大石块而得名，大石块周圆是一片大松林，微风吹过，松针草木的树林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清凉，夹杂着甘甜气息的味道随即包围了你，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叽叽喳喳，好似出笼的小鸟散在林间，有的扯着树枝，有的摘朵小花，大点的男孩己经发现一大段碗口大的枯枝，正用力拖拽。小女孩爬上路边的小径寻找细点的枯枝，用小砍刀削掉多余的小枝，砍成一尺来长的段，整齐地码放在宽阔些的路边。

上山砍柴，我们都是尽量寻找松树枯干腐朽坠落在地上的枝条，砍成整齐的段，捆成两捆，用扁担挑回家。砍柴的乐趣在于比赛看谁找的快，看谁找的又大又粗的枯枝，看谁更快完成任务。力气大，速度快的男孩子精力旺盛满山钻进钻出，挑选笔直粗大的枯枝树干拿着砍刀“咚咚咚……”使劲把树干砍成相同长度的截段，不用多少时间就拣好了够自已挑重的份量，捆绑齐整，小得意地看着女孩不多的柴火，高兴地哈哈大笑，空闲下来去采野果吃，在山林中爬上爬下，也会帮助弱小的女孩拣柴，砍断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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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藏着各种各样的野果，只要你够勇敢，有双智慧的眼。山林中有许多的宝藏：刺菠最多了，也最容易采，板粟树高高大大，捡掉地上的刺包，敲开露出板栗，椎子小点，桑椹最好吃了，酸甜口，现摘现吃……

欢声笑语，找到茶籽饼意外的惊喜，草丛中紫地莓可口的美味，吃不够，山杜鹃粉色花瓣有点酸，满山红一粒粒鲜红籽咬在嘴里“咯咯”的。

宝儿折了山鸡椒的枝条围在头顶做成圆环带在头上，大伙儿学样，折了各种植物软枝条做成圆环，有不小心折了鬼针草的，一根根鬼针插在头上，沾在衣服上，惹来同伴一阵取笑。

笑过，闹过临近中午，叔公招呼大小孩儿起肩回家，小的在前，大的压后，一个个哼吃哼吃挑着柴火往家回。一路挑着担，走走停停，坚持到家，孩子们也筋疲力尽，头发衣裳也乱糟糟了。

看着各家门墙边整齐的一摞摞柴火，孩子们非常有成就感，大人们也可劲儿夸着自家的孩子。厨房香气四溢，农家白米饭大饭炊围绕着水蒸气还呆在大锅中，引诱着孩子咕咕叫的肚子：“快开饭，快开饭……要吃饭啰。”今天的午饭应是格外的香。

幼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曾经讲故事的叔公也离我们而去，宝儿也出嫁外村，多年没见面。现今脸上也添了许多皱纹，时间过得真快呀。相互问候了一番，只有深深的祝福。愿一切身边的，远方的，一起长大的，擦肩而过的人们——安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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