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菜
我想现在有很多的饭馆,一时取不到好听的名字,就称:“妈妈菜”。
想来也许是“妈妈菜”最简单、最家常,也最能抚慰人心吧。
一盘子焯水的萝卜,便是家常,因为萝卜最易得,也最和胃。冬日的饭桌,隔三差五,总可见一盘萝卜。青萝卜,焯烫之后,攥水,炸一碟蛋酱,蘸着吃。白萝卜,热炒,锅热倒油,撒一把干虾皮,爆香,取其鲜味,投入嚓细的萝卜,大火急翻,起锅淋醋,入嘴,滋味极佳。
入夏摘豆角,油豆角、黄豆角、花豆角,妈妈都会将豆角先烫过,一袋袋分装整齐,储存冰箱。每次取出一小袋下锅,佐以鲜肉、蒜瓣,与土豆倭瓜一起;再倒生抽、冰糖、香叶小茴种种,小火煸炒,小火炖,被我视为妈妈的拿手菜,土菜也就是家庭版的“压锅菜”。
妈妈说,她没有拿手菜,我觉得不是,这是一种谦辞,一种谦虚的说法。
小的时候常喜食肉,妈妈经常做的一道菜—狮子头。首先要选新鲜的猪肉,三肥七瘦最佳,斩成肉糜,拌酱油、盐、花椒粉、葱姜水腌制半小时,使其充分入味,搅打成团,上锅蒸熟,再起一口新锅,热锅冷油,下冰糖,转成小火炒糖色,入葱丝姜丝,爆香,再推丸子一同烩,淋一点点香醋,加水没过丸子,大火烧滚,改小火慢慢煨……起锅,色泽酱红,夹一块,入口松软,绵香,一度迷恋的家的味道,心心念念自难忘。
前日妈妈从广播里听来的,春季宜养生,宜食鱼。
晨练后,买下一袋小黄鱼,灵感突跳,加雪菜同烧,黄鱼个小,先解冻,再浸泡,需将血水除去,划上十字花刀,裹上一层薄薄的浆粉,入锅煎至两面微黄,注入热水,再投入大把雪菜末结同煮,雪菜本身自带咸味,所以无需加盐,大火顶开后,洒胡椒粉适量,倒入一点点生抽,滴如少许米醋即可出锅,妈妈吃一口,使劲点头,发出惊叹,小黄鱼好像变成大黄鱼了呢!
我在一边暗暗笑道,妈妈自夸“妈妈菜”,一股妈味儿。
曾经看很多美食栏目中访谈南方的朋友们,每每提及“家烧”,都是一脸幸福的模样,我想这大概和北方的“妈妈菜”是一样的吧。那份家的味道,那份温柔敦厚,无论多么厉害的厨师,在妈妈们面前都只是模仿。
夜读蔡澜的美食日记,看了不下三遍;一位总是笑眯眯的老头儿,对美食总是抱着一个孩童般天真质朴的心,比如他热爱“猪油渣”,需要“辣椒酱、柱候酱一并炒”;大啖苦瓜,写“苦瓜炒苦瓜”,要用生的苦瓜和烫熟苦瓜混着豆豉;煮“瓜仔鸡锅”,得先买一罐上好的腌制脆瓜,再与汆烫过的鸡肉一起煮……边读边饿着,默默想着,加一罐好的脆瓜是怎样的味道呢?如果是换妈妈做,她应该会加“六必居”的酱乳瓜吧,我最喜欢“六必居”的酱乳瓜……
他在书中写道“和女朋友吃的东西最好吃,妈妈做的菜最好吃,不一定最贵的食物最好吃。”这句写的多好呀,妈妈的菜,最好吃!世间的烦心事,工作上、学习上的不顺遂,唯有妈妈的菜可治愈。
大作家汪曾祺更是一位对美食有着无限追求与热爱的人,他写食物的文笔总是淡淡的,贴己,处处可见的灵气、静气,连一颗普普通通的高邮咸鸭蛋都惹人翘首垂涎,他笔下的“家烧”之味,总是让人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比如他写父亲会做的一种毛豆,“毛豆剥出粒,与小青椒(不切)同煮,加酱油、糖,候豆熟收汤,摊在筛子里晾至半干……”家常小菜,太有意思了。
一直向往的退休生活,出太阳,搬出桌椅,煮一锅毛豆,白瓷盘端着,冰镇过的西红柿,再拍一碟水黄瓜,加一小撮花生米,与家人边看着落日,边剥豆壳……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说回来,最幸福的生活,可不就是平平无奇的么?!
今日,妈妈在,不准备出门,应爸爸所求,烙油饼。
好久不问粮油,妈妈过来碎碎念,米面价格已开始飙升,现价每袋至少涨十元,北方人爱面食的居多,华北地区尤甚,妈妈烙的饼,喜欢烙半烫面,将面粉加热水调成面絮,至盆底不见干粉,揉匀,静置半小时,取出,再搓成长条,一刀刀切成面剂,搓圆,手掌压扁,擀成饺子皮般大小的模样,取四五张,刷一层薄油,再一张张叠起,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麻利干爽,半烫面的生胚易熟,锅烧热,下饼胚,不一会儿就起了鼓,面饼起泡即熟,平铲揭饼,一层一层,层层不沾,薄可透光,爸爸总是坐不住,屡屡跑去厨房打探,无非“指导”烧菜煮饭,妈妈本不善言,心里苦不堪,被固执地“指导”了三十年,得亏我一而再三地旁边提点,爸爸肯听肯伸手,到现在才开始慢慢有所转变,家里有同款老爸的,唯有哀叹。
我心无旁骛在电脑前奋战,写到此时此刻,差不多一点半,起身,沏茶,剥颗橘子,有时一些,就会忘了时间,妈妈不像爸爸,隔会就来看看我在忙些啥,只要我不动,妈妈连一上午都不会理我一下。
今日天晴,由两人共同协作烙饼,在我看来,是可以为平凡的周末划个金边的……
The End—
❤️
作者: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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