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圆形的水池中,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白鼠在水中拼命地游动,红色的眼珠流闪烁着焦急与恐惧,它记得这片汪洋中有一处安全的陆地,那是唯一能让它得以喘息的地方。
两分钟后,四处乱撞的小白鼠终于触碰到了水池中唯一的圆台,它急忙爬了上去,不住地抖动着白色毛发上的水珠,瑟瑟发抖地环顾着水的囚笼。
呼。
我长舒一口气,这只老鼠比刚才的一只足足慢了一分多钟,大部分时间在没头苍蝇似地乱逛,好在最后及时找到了安全的圆台。我悄然抬头看了眼水池边的一对男女学生,他们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看来的确能影响记忆,这6组实验结果是一致的。”高个子男生说着收拾起其他仪器,他高大魁梧,在低矮的实验房内显得有些拘束。
“结果很明确,有显著性差异。”戴眼镜的女生笑着说,她在个人终端上统计了刚刚的结果。一共24只老鼠,每组两雌两雄,组内的老鼠对比显著,找到圆台的时间至少有一分钟的差距。
之后他们谈到了具体研究的基因,我听不大懂,但在实验动物中心工作多年的经验让我大致明白了实验的原理。他们在研究X基因对记忆的影响,利用研究记忆的经典实验水迷宫,对比X基因突变与X基因正常的老鼠找到水池中圆台的时间,最后这只小白鼠是X基因突变的典型代表,用了最久的时间才找到曾让它接触过的圆台,这大体证明了X基因在维持记忆中的积极作用。
“老师,水迷宫就麻烦您收拾了,谢谢。”女生温柔地对我说。
“好的,下一次实验大概什么时候?”我问。
“后天吧。”男生回答。
他们走后,我急忙看了看时间,18点30分,己经加班30分钟了,我急忙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满是进行动物实验仪器的房间。我走在灯火通明的长廊,两边的房间内规整地堆砌着密密麻麻的笼子,里面有小白鼠、灰鼠、大鼠还有兔子,只要大学研究中需要的动物,这里应有尽有,它们生活在一个个黄色半透明的笼中,有导管向其中通气与通水,食物则需要我和同事们定期提供给它们。
值班的老约翰正在吃浓汤,香味从小窗子中窜了出来。
“明天见,”我想起自己明天要休假,于是改口说:“后天见,约翰先生。”
“再见,亲爱的纪,你是要和奥古斯丁那王八蛋去喝一杯吗?”老约翰放下汤匙说。
“是的。”
走出地下的实验动物中心时,夕阳正悬在遥远的海天之间,海面上起伏着金色的波浪,几只信天翁惬意地盘旋在空中。在温柔海风的吹拂中,我快步来到海边的停车场,一头金色长发的奥古斯丁已经等在我新买的红色悬浮车前。
“伙计,你再不出来可能就见不到你的爱车了。”见到我出现,奥古斯丁挑着眉头说,他说话一向不客气,作为同事的我到还能忍受,我们共同的上司——动物中心主管则经常被他气到翻起白眼。
“天气这么好,你不觉得眼前的景色赏心悦目吗?”我坐在驾驶位上说。
“哦,”奥都斯丁看着落日余晖下的小岛,说,“还是一杯伏特加更有吸引力。”
大学在扇形小岛的尖端,我驾着悬浮车向扇面的位置驶去,那里是居民们的生活区与商业区,我们的目的地——魔影酒吧就在离我家两个街区的摩尔根街。虽然夜幕还未落下,酒吧已经有了近6成的上座率,我和奥古斯丁坐到了露天的卡座上。
“五杯伏特加。”奥古斯丁对着卡座上的通讯器喊道。
“五杯?”他的话吓了我一跳,我只能喝一杯,看上去高大威武的他也只有两杯的量。
“你请客,我当然要多喝一些了。”奥都斯丁瞪着眼睛说。
开玩笑,凭什么我请客,我刚想问他,忽然想起拜托他的事。“这么说你搞定了?”我试探着问,心里涌起一股蠢蠢欲动地刺激。
“当然,东西已经放到你家里了。”奥都斯丁得意地笑着说。
老天,这家伙果真是个混蛋,让人又爱又恨的混蛋,我立刻对通讯器喊:“拿一整瓶伏特加。”
“伙计,我们战斗力没这么强吧。”奥都斯丁愣了愣神,眨着蓝眼睛说。
“你可以带回家慢慢喝嘛。”我说。
烈酒下肚,我觉得肚子里升腾起了火焰,老实说我一直不喜欢喝酒,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喝鲜榨果汁,不过酒吧里果汁比伏特加还贵,我只好每次都陪着奥古斯丁喝酒。他一连干了两杯,望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开始咕哝起来。
“今天为什么加班啊?”
“帮他们做了个水迷宫。”
“水迷宫?嘻嘻,你看我们这座岛像不像水迷宫里的圆台?”
“那你的意思我们是小白鼠喽。”
我想起了在水中扑腾的小白鼠的无助与彷徨。
“哈哈,我们比小白鼠厉害多了,至少不会被人故意丢到水里,不过我想那种感觉也挺刺激的吧。”
“天,你这是什么奇葩想法,把自己弄到绝境里感受刺激吗?”
我诧异地瞟了眼醉醺醺地奥古斯丁,想起同事间的一个关于他某些方面特殊癖好的流言,上一次去他家时正好看到他和女友脖子上深深的勒痕,我心里更确信了几分。
“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奥都斯丁忽然靠过来说,熏了我一脸酒气。他掏出一个电子烟似的仪器,摁了一下,上面露出一排微小的接口。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最近大学生们中可流行了,”奥古斯丁说着将仪器对准我脖子戳了下去,“你体验下试试。”
呼,一股难以形容的舒爽顺着我的大脑向四肢百骸蔓延,仿佛有电流在体内游走,这飘飘欲仙的感觉让我几乎沦陷,我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发出了引人遐想的呻吟。
两分钟后,那种感觉潮水般退去,奥古斯丁贱兮兮地打量着我。
“感觉如何?”
“这就是快乐制造器?”
奥古斯丁点点头。我听说过快乐制造器,模拟了各种让人愉悦的信号,甚至包括使用某些药物时带来的刺激感,将这些信号综合在一起,会产生一股让人无法抵抗的快乐感觉,不过多次使用会影响神经系统敏感度,所以大部分地方禁用这玩意,包括我们这座岛。
这东西也能搞到?我心里有些佩服奥古斯丁。
“请将东西交出来。”一位白人警官出现在我们卡座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奥都斯丁手里的快乐制造器。
“你,你算什么,去你的。”奥古斯丁醉醺醺地说,一拳挥出。
完了,要第8次陪他进局子了,我捂起脸想着。
02
老实说,海岛的生活惬意又富足,我在大学的工作收入不菲,因此我和妻子才能在小岛的一处港湾内拥有独立的庭院。
早上醒来,我的头还时不时地眩晕,昨晚喝了两杯伏特加,后面奥古斯丁又差点和警察打起来,最后上缴了快乐制造器,再交了些罚款,我们才晕晕乎乎地各自回了家。
我在宽大的床上缓缓回过神,窗外的棕榈树正滴着水珠,莫非下过雨了,我爬到窗边,成片长春花和伞状的大星芹鲜艳欲滴,交错出一小片淡紫色的海洋,这都是妻子莎华的杰作。厨房传来煎锅的声音,我灵敏的鼻子嗅到了煎蛋的香味。
“亲爱的,吃早饭了。”温柔的声音响起,莎华曼妙的身姿一身风似的飘了进来。今天正好是结婚七年的纪念日,人们常说七年之痒,可我对她的爱却如酒般在时光中慢慢发酵,越来越醇厚。
我们的家是座二层小楼,一楼是卧室客厅与厨房,二楼的卧室准备给孩子住,我们计划今年要个孩子。我的工作稳定安逸,追逐写作梦想的莎华也渐渐步入正轨,小岛上唯一的文学杂志计划专门为她开设专栏。白天我上班时,莎华在家里创作她的小说,休息的时候打理我们的庭院,晚上我们会一起做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沿着环岛公路漫步。
我囫囵地吞下早饭,然后急不可耐地拉着莎华来到了庭院后的海边,奥古斯丁给我准备地东西就藏在一处附近一处洞穴里面。
“亲爱的,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吗?”莎华大大的眼睛满是甜蜜,她皱起高挺秀气的鼻子,故意做出好奇的神情。
“看,这是什么?”我摁下口袋中的遥控器,一艘银白色的小艇从洞穴中滑行出来。
“啊,小艇。”莎华惊讶地叫了出来。
海岛禁止私人出海,因此我和莎华只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小艇,我不清楚海岛禁令的原因,但作为好市民我这么多年从未想过驾船出海,就算出行也是用交通公司的传输器直接将自己传输到目的地,但每当我看到落日时分海天相接的美景时,一股奔向大海的冲动总会在心底滋生。
结婚七年,我想应该做些浪漫又刺激的事情为我们的生活填些佐料,所以我找到了奥古斯丁,性格叛逆的他果然帮我造出了小艇,我猜只要和社会大众观念相反的事情他都愿意做。
“我们出海航行吧。”我对莎华说。
“亲爱的,这是违反禁令的,如果被人发现,你会丢掉工作的!”莎华担心地说,一面打量着四周。
“没事的,这片海崖很高,应该不会有人看到的。”我说。
“不,不要冒险,求你了,我们回家吧,忘掉出海的事情好不好。”莎华恳切地说。
我有些茫然,本以为出海会勾起莎华和我一起去寻求刺激的冲动,可没想到她看上去如此抗拒,仿佛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善解人意的莎华这时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实在太危险了。我7岁时叔叔安东尼做了个舢板出海,然后再也没能回来。”
安东尼,我想起莎华家族照片上那个帅气的年轻男子,心里变得舒服一些。
“我们面前这片海可能是受过诅咒的,”莎华说着拉起我向岸边走去,“不光我叔叔,你还记得奥斯汀吗?”
“奥古斯丁的爸爸?”
“嗯,他也出了海,然后尸体冲回了沙滩上。”
难怪奥古斯丁与社会格格不入,原来他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叛逆的人,与他交往这么久,我确实不清楚他家里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语气软下来,打算听从莎华的建议。
“我最近写小说时查资料发现的。”莎华说。
最近莎华在写一部都市男女的爱情小说,怎么会查到有关小岛历史的事呢,或许她在为下一部小说做准备吧,我摇摇头,不再想下去。
“你说得对,亲爱的,那我们一起去看场体验电影吧。”我摁下遥控器,小艇退回了洞穴里。
莎华很开心我不再坚持,我们去看了电影,然后去当年第一次约会的中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在小岛唯一的大型购物中心逛了许久,直到日落月升我们才回到家中。
万籁俱寂,月光皎洁,我在院中布置了张桌子,燃起了高高的烛台,我们起了一瓶珍藏许久的红酒,我记得大学三年级我们刚恋爱时,常常沐浴着月光在宿舍楼附近散步,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结婚都已七年。
我的安静平和与她的细腻内敛仿佛天作之合,而我们合在一起的气场又与这座祥和安逸的小岛极为匹配,所以我们就在平淡的幸福中慢慢沿着时光一路前行。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想出海的事情了,好吗?”莎华说,她恳切真挚的眼神在月光与烛火间格外明亮。
“好,我一会儿就去处理小艇。”我说。
“这才对吗。”莎华笑了,她身后的那一小片花海衬得她越发美丽。
“我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呢?”我问她。
“你来取名字吧。”她说。
“不,你是作家,当然要你来。”
莎华眨眨眼,说:“你叫纪元,如果男孩就叫纪承,女孩叫纪嫣怎么样。”
“好。”
不胜酒力的莎华很快睡下,想到对妻子的承诺,微醺的我决定来到后面的港湾将小艇处理掉。皓月当空,月光下的海浪潮起潮落,在开阔的视野中,我看到远方灯火通明的大学以及海岸线附近正在营业的酒吧,现在的生活的确很美好,我应该将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我走进洞穴,决定破坏小艇的动力装置,然后将它沉到水里。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我有些趔趄,刚刚登上小艇,我一下失去了平衡,咚,我感觉头部重重摔在地上,小艇启动了,是撞击让口袋内的按钮摁了下去,我奋力想关掉它,眩晕感汹涌而至,我的世界合上了双眼。
03
我猛地睁开眼,额头传来阵阵痛感,顾不上查看身体,我急忙起身确认自己的位置,还是那艘小艇,还在甲板上,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在大海中,而是停在一处海岸边。
奇怪,我记得失去意识前看到小艇冲出了洞穴,怎么会回到了海岸边呢。
“你醒了。”一道浑厚的男生忽然出现在我背后,吓了我一机灵。
我扭过头看去,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幽灵般出现在甲板上,他脸上有道横贯额头与左脸颊的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我在小岛近30年的生活中从没见过这样符合坏人形象的男子。
“你,你是谁?”我故作镇定,想通过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报警,结果发现昨晚去洞穴时根本没带终端,冷汗瞬间布满我的后背。
“我是谁?你还是想想你是谁吧。”男子冷冷地说。
“什么意思?”我问道。
男子没有理我,我试着走了几步,他也没有追上来。我急忙跳下了小艇,向着岛上跑去,我远远地看到大学那座红色钟塔,是在大学附近,跑了几百米后,校园外我和同事们常去的咖啡店出现在我视野里。
推开咖啡店的门,我正好看到奥古斯丁坐在那里,我急忙坐过去,一把抢过冰咖啡。一股凉爽平息了先前的焦躁,我慢慢冷静下来,看到奥古斯丁正用古怪地眼神看着我。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他轻声问。
“什么意思,什么叫回来了?”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刚接到通讯,要回去帮那两个研究生做水迷宫吗?”奥古斯丁说。
水迷宫,对了,今天要帮学生做水迷宫实验,可什么叫刚出去,我通讯器都没在身上,怎么接到通讯呼叫呢?我还没弄清楚状况,老约翰短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纪,你不是去实验动物中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老约翰说着坐到了我们对面。
这又是什么情况,老约翰不是和奥古斯丁水火不容吗,怎么坐到一起喝咖啡了,我的脑子一时有些宕机。
“我也不清楚,他方才的样子好像从噩梦里逃出来似的。”奥古斯丁轻声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耸了耸肩。
如果不是额头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我一定觉得自己疯了,奥古斯丁竟然会轻声细气地说话,对了,刚刚我喝了他的冰咖啡,可这伙计从来只喝带酒精的饮品啊。不顾两人关切与疑惑的目光,我起身走进了卫生间,纷乱的思绪让我想用冷水洗一把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额头的伤口,我确信现在不是梦境,是真实发生的现实,这时高大的黑袍男人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咖啡馆是公共场所,我说话也有了底气。
“是不是有些疑惑?”男人问。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眯起眼睛盯着他。他面无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同情与愤怒。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如果你有耐心,等到晚上就明白了。”男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时,老约翰和奥古斯丁都已离开,我找了个角落准备好好睡一觉,或许一觉醒来所有都会恢复正常,一定是头部撞击后我脑子有些混乱,一定是的。
小岛的夜幕一如既往地在7点钟左右到访,我醒来时黑袍男子正坐在我身边,一丝不苟地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觉得自己仿佛看错了,他的确面部表情,可眼睛中却满含悲悯。看到我醒了,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出海?”
我苦笑了一声,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出了海,可惜什么都没看到就回来了。”
“不,你看到了。”男人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说。
“看到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内心慌乱起来。
“回家吧。”男人说。
我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建议,他带我来到咖啡店后方。
“你来指方向,我带你回家。”
男人敞开长袍,露出一身银色的组块化机甲,我震惊地打量着仿佛是影视剧中的机甲,大脑再一次几乎宕机。
“别担心,很安全。”男人说。
“好,好的。”我颤声说。
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地飞了起来。男人的机甲有动力装置,他抱起我缓缓升空,我的视野越来越开阔,看着熟悉的大学与街道慢慢缩小,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即恐惧刺激。往日十几分钟的车程眨眼间便到达,熟悉的庭院出现在我的视野。
我们在窗户边降落,厨房的灯亮着,我嗅到了烤鸡的香味,这时我忽然听到屋内响起男人的声音。
“亲爱的,烤鸡好香啊,我都饿坏了。”
“马上就好,乖乖坐那等着。”这是莎华的声音。
我怔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挚爱的妻子竟然背叛了我,愤怒的火焰立刻自心头燃起,我怒气冲冲地准备冲进去,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死死摁住了我的肩膀。
“别冲动,你去另一扇窗户看一下。”男人说。
我艰难地点头,一步一步走到厨房的窗边,目光扫进的瞬间,如遭雷击,餐桌边竟然坐着另一个我。除了身上的服装和额头的伤痕,另一个“我”与我一模一样。
“这就是小岛禁止出海的原因。”男人冷冷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疯狂地摇着他问。
“这里是实验基地。两个海岛是一模一样的控制变量实验。”
“两个海岛?”
“这座岛就在你居住小岛的附近,只不过被屏蔽掉了,两座岛上的硬件设施都一模一样,人是几乎相同的克隆体。”
“几乎相同?”
“体内有特定基因不同,比如你的朋友奥古斯丁,在这里他安静、优雅,在你那里他粗野暴躁,因为他体内有一个基因被突变了。”
“我明白了,就像做水迷宫实验,控制基因变量。”我喃喃地说道。
“我们竟然只是小白鼠吗?”我的世界观开始崩塌,眼前浮现出小白鼠在水池中挣扎的恐惧与彷徨。
“小白鼠?”男人诡异地笑了起来,脸颊上的疤痕跟着抽动。“不过从今往后,你们彻底自由了。”
“自由,什么意思?”
“算起来应该到了。”男人没有理我,自顾自地望着夜空说道。
我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天穹似是裂开了一道缝隙,无数光点彗星般从天外划了进来,越来越近。是飞行器与机甲战士,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它们发出璀璨的光波与密集的飞弹,仿佛在夜空盛开的烟花。
“我叫何天,独立军第12突击队队长。”男人伸出手说。
04
从影像资料中望去,我的家乡如同水迷宫中的一小块圆台,而茫茫天辰星便是那巨大的水池。何天告诉我,我们居住的星球叫天辰星,90%的面积是蔚蓝的大海,被划分为24个区域,每个区域内都有独立的两座相同的岛屿进行控制变量实验。
我们是被圈养的人,是用来研究的实验材料,当我问何天究竟是谁将一颗星球打造成人类实验基地时,他古怪地笑了,没有回答,接着便打开舱门投入了战斗。
飞船在宇宙内快速航行,天辰星的守卫们紧追不舍,透过舷窗我惊讶地看到一群黑色、身形高大的机甲战士,以及飞梭状的巨大宇宙战舰,我认不出它们身上装配着何种武器,只看到五颜六色的光束与各式各样的飞弹激射而出。
我收回了目光,努力让自己颤抖的退安静下来,生怕打扰飞船内的其他战士。他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参与着战斗,有的专职分析、有的传达命令,还有的利用VR技术操控者飞船上的武器。他们都穿着银色的制服,上面画了只展翅的鸽子。
莎华,我想起了我的妻子,她如何了,是否被带上了其他飞船,有没有在战斗中受到伤害,我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腿,应该将通讯器时刻带在身上的。
这时飞船内侧的舱门打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带领着几位同僚来到了指挥厅,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接着挥挥手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则来到我这边。
“纪元先生你好,我叫何乾,独立军科研部部长。”男人微笑着伸出手。
部长,这似乎是大人物,我慌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您好,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疑惑地问道。
“攻破天辰星需要先侵入控制系统,里面有你们的资料。”何乾说。
看来独立军的技术很发达,我接着问:“请问你们能帮我联系下我妻子吗,我没带通讯器,但我记得她的通讯ID。”
何乾摇摇头,我的心立刻沉了下来,他说:“抱歉,你们的通讯器连接着它们的系统,登上飞船前所有人都扔掉了通讯器,这样我们才不会被追踪。”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苦涩地说。
“没关系,我记得天辰星的人类基本全部被我们带出来了,到了黎明星你们就可以见面了。”何乾拍拍我的肩膀后离开了。
战斗很快结束了,我看到敌方最大的战舰在星空中爆炸,宛如一只盛开的花朵,银色的飞行器和机甲战士燕归巢般回到了飞船,内侧舱门再一次打开,一个将近2米高大的银色机甲战士抱着具黑色机甲走了进来,头盔褪去,露出何天的面孔。
“来,看看控制你们的究竟是什么?”何天说着将黑色机甲放到我面前。
这是具非人型的机甲,有些像蜘蛛,不过只有四只腿,躯干部位被打穿了,露出乱七八糟的线路,一只腿断掉了,我却没看到里面有任何生物肢体。
“看躯干顶部。”何天提醒我。
我的目光随之移向躯干顶部,那里下方露出一个透明的小舱室,一只白色老鼠昏倒在里面,头上顶着一个小巧的头盔,它昏在那的样子让我想起带实验课时用麻醉药弄晕的老鼠。
“它们利用老鼠来控制机甲?”
“它们就是老鼠。”
3142年,人类已经开始星际移民,由于生命科学的大力发展,对实验用的小白鼠需求与日俱增,可以说星空中哪里有人类基地,哪里就有小白鼠的身影。然而一夜之间小白鼠崛起了,人类猛地发现小白鼠获得了超越人类的思维与能力,而人类极度依赖的AI被小白鼠们从程序上攻破,从此人类开始成为弱势物种,小白鼠成为了宇宙霸主。
它们打造了各式各样的机甲来武力征服人类,在它们的观念中,人类成为了昔日的“小白鼠”,最为讽刺的是设立天辰星这样的实验基地,将人类圈养,通过控制人类来研究基因的作用,恰如曾经人类对它们做的一样。
但空间跳跃技术使星际殖民时代人类的疆域何其广大,终究有一部分星球上的人类没有被小白鼠统治,他们联合在一起组成了独立军,一直战斗到今天。
何天是独立军第12突击队队长,他们发现天辰星后制定了作战计划,先派遣几名突击队队长潜入了天辰星。
“所以我昨晚被你救了?”我问何天。他点点头,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海里有监控,它们发现你出海派了机甲处理掉你,我刚好被随机传送到了海底,顺手救了你,把你送到最近的小岛上。”
“谢谢。”我真诚地说,不仅仅因为他救了我,更因为独立军拯救了天辰星上所有人类。这时我忽然发觉何天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何乾是我父亲。”似是看出我的疑惑,何天主动说。
“原来是这样,真是上阵父子兵。”我说。
何天告诉我,他父亲本来是跟随星级拓荒团的生物学家,每日分析小白鼠的体征变化来估计环境对人类的影响。3142年的那个清晨,何天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飞船外,他惊恐地发现工程机器人对着自己举起了巨大的钻头,巨大的恐惧使得他无法动弹,看着工程机器人一步步靠近。这时他听到了父亲与母亲撕心裂肺地呼喊,母亲离得更近一些,在最后的瞬间她飞身推开了何天,自己却命丧于机器人的无情碾压。
反应过来的其他人击溃了工程机器人,一只小白鼠从机器人控制室逃了出来,那时收到星级新闻的他们才明白始作俑者是谁,才知晓一夜之间发生的巨大变故。后来何乾与何天带着满腔的仇恨加入了独立军,何天冲锋陷阵,何乾作为科学家在后方发挥力量。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拍着何天的肩膀,比起流浪的他们,我在岛上的生活称得上天堂了。
“对了,你有女朋友吗?”我想转移话题,调剂下沉重的氛围。
“有,她在第36突击队。”何天笑着说,伤疤的抽动都跟着柔和起来。
“哇喔,她一定很美。”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机甲女战士的形象。
何天竟然脸上有了红晕,我内心不禁发笑,虽然战火让他看上去冷酷又坚强,但他毕竟是个刚刚20岁的小伙子。
“你妻子也很美。”他咕哝着说。
莎华,虽然只一天没见面,我却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或许一个世纪也不足以产生这24小时内我经历的天翻地覆,我记得何乾说到了黎明星就可以见到她了。
“何天,黎明星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何天的目光中露出柔和的神采,他用虔诚地语调说:“是独立军的总部,也是人类的堡垒,人类最强大的力量集中在那里,也是人类最后的乐园,孩子们可以在那无忧无虑地生活。”
随着何天的描述,飞船内传来提示音:“空间跳跃完成。”
一颗点缀着白色云彩的蔚蓝色星球出现在我们眼前,它周围的星空中漂浮着许多战斗堡垒,上面画着展翅飞鸽的标志,我想到了那颗遥远的人类母星——地球,黎明星与它是如此相像。一股壮阔在我的胸膛扩张,我不禁生出了朝圣般的虔诚,震撼地看着自己渺小的身躯融入了这巨大的星球。
05
黎明星共5块大陆,独立军的基地在中央大陆,飞船们依次降落在恢弘的基地内,舱门打开的瞬间,我急忙走了出去。
长长的停机坪一眼望不到尽头,数十艘飞船依次排列,在战士们的引导下,被拯救的人们鱼贯而出,他们还穿着在小岛上生活的衣服,一眼就能将他们与独立军战士分开。我逆着人流向前挤去,不停高呼着妻子的名字,我想在第一时间找到她,想将她拥入怀中,一起庆祝我们的新生。
我见到了许多人,奥古斯丁、老约翰、还有平素在社区点头之交的邻居们,可莎华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我问了每一个认识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没见过莎华。何天追了过来,劝我先跟着大部队离开停机坪。
“我们会统计带来的所有人,到时候一目了然,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怎么找得到,我们带回来几十万人呢。”
何天说得对,我渐渐冷静下来,随着人流走出了停机坪。黎明星碧蓝深邃的先空下, 我和许多人一样深深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这里是片巨大的空旷城区,四周有着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一个金色碧眼的女人穿着机甲引着人们进入了城区。
“这里是独立军为你们准备的居住区,编号ZG-011,休整几天后,你们就可以自由地在黎明星生活了,有志参加独立军的请留意下我们的通讯器,房间里有对黎明星和目前人类情况的详细介绍,好了,祝大家生活愉快。”
金发女人驾驶着机甲离开,我看到何天怔怔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怎么,这就是你女朋友吗?”
何天摇摇头,说:“她叫雷娅,是我女朋友的朋友。”
“那你刚刚为什么盯着她看。”
“她的未婚夫在天辰星的战斗中牺牲了,等下的战后会议上她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了,”何天叹口气说,“我得先跟萝拉说一声,让她陪在雷娅身边。”
确认我的住处后,何天留下通讯器离开了。
一天间,我从天辰星来到了黎明星,从大学里的职工成为了被拯救的囚犯,安静的房间让我有机会整理下发生的一切,我想未来是光明的,只要与莎华汇合,我们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好好生活下去。
傍晚时分,我被通讯器的提示音弄醒,心神的消耗让我不觉间从清晨睡到了黄昏,何天通知我在独立军基地见面,我凭着记忆逆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飞船降落的基地。基地被掩在巨大的山体内,负责守卫的机甲战士看到何天的讯息凭证爽快地放行。
何天站在通道内迎接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不穿机甲的样子,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样穿着银色的制服。
“是找到我妻子了吗?”我连忙问他。
“名单正在统计,再有一会儿就完成了。找你来是因为我父亲想见你。”何天说。
“你父亲?”我茫然地回应。
“我也不清楚什么事。”何天挠挠头说。除了与白鼠战斗,其他的事他了解得都很少。
何乾的实验室位于基地中层,属于一片独立的区域,何天带我我穿过各式各样的仪器,我看到几个箱体似的仪器中囚禁着白鼠,冷冷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我经试时,一只白鼠龇着牙说道:“低贱的人类,竟然妄图颠覆我们的统治。”
我愣了下,何天已经说明过情况,但亲耳听到白鼠开口说话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见到我的表情,那只白鼠大笑起来:“看吧,这只低贱的生物被我吓到了。”附近箱体内的白鼠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想死是吗?”何天恶狠狠地说,他点开箱体的控制屏,机械手将白鼠抓了起来。
“住手吗,它们还有用。”何乾出现了。
何天粗重地喘着气,手离开了控制屏。
“你先去忙吧,我和纪先生谈谈。”何乾说道。
我跟着何乾来到一间会议室,他帮我沏了杯茶,然后说明了情况。由于敌人是白鼠,而我在大学的工作使得我对白鼠有很深的了解,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研究白鼠产生变化的原因与应对方法。
“它们真的是一夜之间产生了变化吗?”对这点我始终抱有怀疑。
“行为上的确是一夜之间,只是不知道基因层面是否也变化如此迅速。”刚过五十岁头发便花白的何乾说。“仿佛被造物主点化过似的,一下子它们就有了超越人类的思维与能力,那时我们太依赖AI了,它们意识到这点,迅速占领了各种系统,所以人类才一败涂地。”
“那我在小岛上接触的是白鼠为什么没变化?”我问。
何乾打开一份投影档案,说:“岛上的白鼠是它们培育的原始体。你看,与智慧白鼠比,基因序列差了将近10%,它们不认可那些没智慧的原始体为同类。”
“原来如此,既然有完整的基因序列,您应该已经知道它们变化的原因了吧。”我试探着问道。
“只能说大致知道,毕竟10%的序列已经是天文数字,再去研究具体的对应变化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但我们更关心新的基因序列是否会带给它们新的弱点,这样我们才好对症下药。”何乾说。
“打算加入我们吗?”何乾笑着问我。
“好,义不容辞。”我觉得既然有能力,我应该肩负起更多责任。
“欢迎你的加入,这是我们目前研究的一些结论,你可以尽快熟悉下,我去给你办理下入职。”何乾说完离开了会议室。
我刚开始投入地阅读资料,门猛地被人撞开,何天面色难看地出现在窄小的门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股不祥的感觉在我心底滋生,肆意生长。
“统计完成了,没找到莎华。”
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06
天辰星之战,解救人类32万人,我认真查了一遍又一遍名单,始终没有找到莎华的名字。不仅如此,据何乾说,我和莎华的克隆体全都消失不见,连我们在系统中的资料也丢失了。
“她一定是被天辰星的守卫们抓了回去,我们还有机会把她救出来的。”何天这样安慰我。
但不久后何乾带领科研部侵入了白鼠们的实验资料库,发现当日有约4万人被留在天辰星,莎华也不在其中。
我看到了同事们眼中的同情与安慰,但我不打算接受他们的好意,因为直觉告诉我莎华一定还活着,所以我很快成为了随军科研人员,跟随独立军同白鼠进行战斗,这样我才能到各个星球寻找莎华。
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独立军的疆域日益扩大,但最繁华的几个星球始终被白鼠牢牢掌控,它们不时组织起有力的反击,因此大部分星球都在动荡之中,人们麻木地看着白鼠与独立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当然,火星的居民除外。
这是独立军第一次攻击太阳系,而火星距离人类母星地球仅仅一步之遥。战斗异常惨烈,独立军付出了近万名战士的代驾才拿下了这座星球。我第一时间进入白鼠基地挽救电脑中的资料,可惜战斗持续的时间太久,白鼠们已经将大部分资料销毁。
我独自漫步在火星殖民城的街道上,这是条欧式风情街,建筑大多是十几世纪欧洲的风格,战火仿佛没有蔓延到这里,人们依旧悠闲地生活着,见到身着银色制服的我,他们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几个孩子好奇地围到我身边打量着。
“你们好。”我微笑着说。
“你好,你是独立军吗?”一个黑发小男孩说。
“是的。”
“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来拯救你们啊。”
“啊,我们需要拯救吗?”
我一时语塞,咖啡的浓香与悠扬的小提琴声告诉我眼前人们安逸的生活,他们已经习惯了被白鼠统治,并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与勇气。
“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一位中年女人急忙过来拉走了小男孩,不停地向我歉意地笑着。这里的人们越是客气与友善,我越感到悲哀,仅仅十年他们便适应了被白鼠统治的生活。
“老纪。”何天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怎么?”我回身看到披着银色战甲的他。
“我们发现一处地方,想请你看看。”
独立军有飞行器被击落海里,去救援时在海里发现了一处貌似研究设施的场所。我跟随何天来到海底,那座设施仿佛趴伏在地面的一只章鱼,我们直接从章鱼的躯体部位进入了其中。
这里遍布生化仪器与试剂,还有许多实验记录存档,我发现此地的实验对象竟然是白鼠,随着了解的深入,我的内心不禁颤抖起来。
我找到一个一米见方的箱型仪器,按记录显示这是将普通白鼠改造为智慧型白鼠的核心装置,我立刻放了只普通白鼠进去,并通知科研部其他同事赶来现场。如果记录为真,那我们距离揭开白鼠进化之谜将指日可待。
很快何乾便带着同事们出现,听过我的简单叙述,他们全都围在了箱型装置前,热切地望着箱体上上的读数。
“其他资料在哪?”何乾问我。
“我已经上传到云端了。”
“好。”
何乾坐到一边耐心地翻阅起资料,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50%,75%,90%,98%,众人的心随着读数的升高而提到了嗓子眼上,在完成的瞬间,何乾扔掉个人终端,飞速来到了装置前。
我取出了白鼠,正要去检测基因变化,这家伙直接开了口:“低贱的人类,你们想做什么?”
“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装置是真的。
我们立刻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分析当中,随着资料被慢慢解析,白鼠崛起的秘密渐渐清晰。3142年的那个夜晚,许多白鼠瞬间完成了进化,然而白鼠发现它们的天赋并没能自然而然地被后代所继承。最早一批智慧白鼠在进化的同时得到一个先进的技术,它们很快依照记忆打造出了进化箱,有了进化箱的加持,它们才能源源不断地开启后代白鼠的灵智。
在白鼠统治的各大星球里都隐藏着进化箱实验基地,这是白鼠们的最高机密,这处基地能保存下来纯属偶然,因为掉入海中的独立军飞行器恰好触发了电磁脉冲武器,基地启动的自毁程序随之终止。
“我们可以派遣突击队捣毁所有进化箱基地,这样智慧白鼠就会出现断层,甚至陷入绝后的境地。”同事说。
何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对,我看过了进化箱的资料,这东西不是一两天内能批量生产的,有些诱导基因变化的放射性元素极其珍稀,只要能摧毁进化箱,我们就能打破僵持局面,高歌猛进。”
“干得不错。”大家纷纷对何天与我报以微笑。
何天没有说话,脸微微泛红,我捅了捅故作镇定的他说:“看来距离你结婚的日子不远了。”他一下更红了,因为他曾对我说与女朋友萝拉约定推翻白鼠的统治两个人才可以结婚。
“到时候宇宙太平,你可以用网络找到妻子了。”何天说。他是唯一相信我的直觉的人,并不遗余力地帮我寻找着莎华的下落。
“行了,他们都撤回飞船了,你也走吧,我检查下这里就出去。”我笑着推了推何天,萝拉就在飞船上,这小子估计早就想撤了。
我独自在无人的基地中游荡,仿佛深海的幽灵。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享受此刻的安静与孤独,加入独立军后除却开始在何乾实验室的时间,后面的几个月都随着飞船在不同星系中辗转,很少能有现在这样安闲独处的机会。
莎华的样子不可避免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无比确信她一定还活着,却只能茫然地在星系间辗转寻找,我曾回到过天辰星,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我甚至在曾经的家中睡了一晚,希望一觉醒来她可以坐在床边。
“喂,喂。”我耳边响起轻声的呼唤。
已经开始幻听了,我苦笑着摇头,看来深海的确会让人产生幻觉。
“你是聋子吗?”那声音又响起来,有些苍老,还有些无奈。
我循着声音回过头,发现一只小白鼠正与我对视。我大吃一惊,立刻就要呼叫同伴,啪的一下,我手腕上的通讯器被打落在地,是白鼠控制的机器人出手了。
“别担心,人类,我对你没有恶意。”白鼠的声音苍老又虚弱,我看到他红色的眼珠已经变得浑浊。
“你是谁?”我问道。
“安德烈,创世主弥赛亚的门徒。”
安德烈的回答让我摸不到头脑。
“我要死了,所以想找个人聊聊。”安德烈安详地说道。
07
安德烈,弥赛亚十二门徒之一。
在智慧白鼠的信仰中,弥赛亚是点化最早12只白鼠的创世神明,所以它们分别给自己取了耶稣十二门徒的名字,也就是说,我眼前的安德烈从3142年活了整整十年。
“我记得你们的寿命最长是3年。”我捧着热茶问安德烈。这是他的办公室,隐藏在进化箱基地的密室中。
“是的,依赖休眠舱我才活到了现在。”安德烈爬在茶杯口说。他悠闲地舔着茶,我有些好奇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什么对人类没有敌意。
“安德烈,为什么你不敌视人类呢?”我问道。
安德烈拿出一只极为小巧的手帕擦了擦嘴,看上去像是精致的老绅士。
“我为什么要仇视你们呢?”安德烈说。“那是大部分族人的想法,我到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占统治地位的一方很难设身处地地为其他物种考虑。我当时认为与人类划分疆域生存便可以了,不过我的族人并不这么认为。”
末了安德烈又补了一句:“所以我才一直待在这里。”
“因为意见不合?”我试探着问。
安德烈无奈地耸耸肩说:“你说对了,我自愿来这里进行研究工作,不参与族人的战略决策。”
“进化箱是你制造的吗?”我问。
“是的,这是弥赛亚赐予我们最伟大的珍宝。”安德烈浑浊的红眼珠透露着神圣的虔诚。
“所以你们才一夜之间推翻了人类的统治吗?”我故意这样问,希望它纠正我的错误,这只睿智的白鼠看了看我,然后笑了。
“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安德烈说。
白鼠的崛起始于3140年。那时十二门徒还只是普通的白鼠,在一个冬夜,它们脑海中出现了弥赛亚模糊的身影与醍醐灌顶般地点化,它们刹那间开起了灵智,获得了海量的知识与超越人类的思维。接着有所感应的十二门徒聚到了一起,它们暗中用进化箱培养智慧白鼠,默默积蓄两年力量后在3142年正式进攻人类。
“你是说十二门徒都在同一颗星球上?”我吃惊地问道。
“对,我们恰好在同一颗星球,天辰星。”
居住近10年的天辰星竟然是白鼠崛起的起点,我惊讶地回忆起天辰星的构造,那里几乎是海洋的世界,只有极少的岛屿作为实验场所。
安德烈看出我的疑惑,告诉我十二年前天辰星并不是如今的模样,为了后来建立实验基地才将它改造成了孤岛-海洋的模式。
“原来如此。”大为震撼的我不住地感叹,所谓得天独厚,原来白鼠竟真的得到了所谓神明的指引。
但安德烈远比我想象得还要睿智,他对我说:“既然弥赛亚能指引我们,那它也可能指引其他族群,我认为人类是弥撒亚上一轮选中的对象,只是不知为何她转向了我们。所以我们只是当前的幸运儿而已,应该尊重所有物种,和平共处。”
可惜你的族人不这么想,我心里叹息道。
与安德烈的交流令人愉悦,它是名智慧的老者,不停地学习人类的文化,他对古中国有浓厚的兴趣,因此对我这名中华面孔的人格外友好。
“我喜欢和文化,物种间和平相处该多好,可惜生态学上位的物种似乎总会失去同理心。”安德烈叹息说。
几个小时的相处让我对这位睿智的白鼠老人充满敬意,他洞察了物种关系的本质,睿智看待一切,他决定孤独地留在深海迎接死亡。
与我的交谈耗去了它最后的精神与体力,在它安详地闭上眼睛后,我找到一个精致的银色舱体安葬了它,准备择日将它带回天辰星,这是它的遗愿。当我随着飞船升空时,看着感受着空间跃迁的振动,我想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安稳下来,毕竟白鼠们的弱点被我们找到了。
当晚我第一次参与了最高级作战会议,在黎明星地底的圆形会议室内,独立军高层商讨歼灭白鼠的计划,中央的星系图上,谍报部门貌似探出了白鼠潜在的进化箱实验基地。
“现在一共21处,我认为应该毕其功于一役,同时摧毁这21处设施。”一位中年男将军说,他身材雄壮,比我身边的何天还高出几分。
“可是就我们的力量而言,同时攻击21个星球不大现实,13已经是我们的极限。”另一位白发将军皱着眉头说。
“不如这样,我们集中攻击12颗星球,剩下的战力划到突击队中。我们正面猛攻,吸引尽量吸引它们的支援,然后突击队潜入剩下的9颗星球,精准打击进化箱基地。”说话的是伊万将军,独立军突击队最高指挥官。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绝佳的方案,但这意味着突击队很难全身而退,因为不会有大军前往接应。
“大致方案确定,我们商量下细节,先请科技部的纪元先生具体为我讲一下进化箱基地的情况。”
我缓缓起身,来到了会议室中央。
08
“5,4,3,2,1,进入。”
何天一声令下,我们从隐形飞船上鱼贯跳下,我跳入狂猛的风中,自由落体式向大海冲去。在天辰星被白鼠夺回后,这是我第一次回到这里。
每颗星球有两只突击队潜入,我作为科技支持编入了何天的突击队,另一支是萝拉所在的突击队,我们短暂地破开了天辰星外围的卫星链防御,得以悄然潜入。
“咚,咚,咚。”
我们下饺子似地跃入了一处偏远的海面,在何天的指挥下,我们在一个荒废的小岛上成功集合。共100人,何天是总指挥官,站在他身边的是萝拉,一名身材娇小的栗发女生,却是最坚强的战士,她在8只机甲蜘蛛的围剿中干掉对方指挥官的场面我记忆犹新。
“根据情报,进化箱基地在100公里外的海底。”何天指着三维投影地形图说。
“守卫有100台蜘蛛、30架势能冲击炮,5个移动堡垒……”何天慢慢说着基地的情况,每个人都挂着严峻的神情。
“就地隐蔽,等天辰星的驻军离开,立刻开始行动。”
我躲在海边的一处废弃酒吧内,何天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每队的科技支持除了对于进化箱基地了解外,还携带着最新款的武器低频炸弹,低频声音可以使更不耐受的白鼠极为痛苦,从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在想什么?”何天问我。
“莎华。”看着远方的海天一色,我想起与妻子在二楼卧室看海的日子。
“快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统一各大星系,相信那时一定能找到莎华。”何天说。
“现在看来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想好在哪里办婚礼吗?”我说。
“在黎明星吧。”
何天对我笑了笑,我也对他笑了笑,我们默契地说着以后的畅想而忽略了眼前的危险,是的,进化箱的守卫力量空前强大,我们只有必胜的决心,但在概率上成功率极低。
“行动。”等待两个小时后,我们收到了独立军总部的指令。时间是关键,潜水机甲覆盖全身后,我们跳入海中向进化箱基地飞速冲刺。
50公里距离时我们已经无法隐藏行迹,反应迅速地白鼠立即派出了守卫部队,战斗在海底打响,何天命令72名队员正面作战,剩下的人则开始迂回。机甲战士与白鼠的机甲蜘蛛绞杀在一起,光束武器与冲击波仿佛要撕裂海底。
进化箱基地仅仅出动了4成力量,我们只能在进化箱基地附近暂时隐蔽起来,
“检测到基地底部有天然的穴道,我们可以从那里先潜到基地下面,然后寻找薄弱点进入。”萝拉建议道。
28人再次分为两队,我、何天与萝拉加上其余7人准备潜入,剩下的战友们在这里游走骚扰基地内的敌人。这一步很顺利,在机甲的帮助下我们在海底快速打通一条地道,来到了进化箱基地的下方。我们按图纸找到了能源控制中心的位置。
激光切割后,何天制造了短暂地电磁脉冲,我们立刻顺着洞口进入了能源控制中心。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仿佛奔流的河水在冲击我的内脏,我知道现在开始,我们随时都可能死去。
“切入监控系统完成。”萝拉说。
“行动。”
以微型机器人为前哨,我们慢慢想基地内推进。我们的目标是核心实验室,进化箱就被保护在里面,寻常攻击根本打不破那里厚实的合金墙壁,我们必须当场破解门禁,然后破坏里面的进化箱。
通讯器时传来外面的战况,第一股敌人被全歼,而78名战士仅活下了15名,他们已经与及基地附近的同伴汇合,一起骚扰剩下的守卫。在众人的保护中,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前进着,我尝试回忆小岛集合时每个人的面孔,回忆他们带着希望的笑容。
走过两条长廊后,四只散发着寒光的机甲蜘蛛出现我们面前,我还沉浸在悲痛情绪中时战斗瞬间打响,两名战士用力场盾将我护在身后,何天与萝拉一左一右迎向了机甲蜘蛛。狭小的空间内,兵器比远程武器更为有效,他们手臂上的射线刀划破晦暗的空间,劈向机甲蜘蛛。
机甲蜘蛛前腿同样弹出射线刀,灵活地与何天他们近身搏斗,其余战士不停点射机甲蜘蛛躯体中部,那里是它们的弱点。我们一路向着核心实验室的方向推进,慢慢从长廊中冲了出去。
二十台及机甲蜘蛛、10门势能冲击炮和一个巨人似的战斗堡垒出现在我们面前,核心实验室的大门就在它们身后。
“轰。”火炮齐射,我们立刻被强大的火力压制,力场盾瞬间破碎了将近40%,何天一刀捅穿最后一只机甲蜘蛛,立即闪身回到力场盾后方。
“人类,臣服或是死。”战斗堡垒内传来声音。
“去死吧。”回答它的是何天的一枚飞弹,好似一枚石子打在堡垒上。
“愚蠢。”
堡垒瞬间变形,中央抬起一根硕大的炮管,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我们。千钧一发之际,我立刻摁下了低频炸弹引爆器,我的耳膜微微不适,但瞬间对面的机甲全部停止了活动。
“快,我们先进核心实验室。”我大喊。
我和其他人飞快冲到了合金门前,一位战士连接上门禁开始解锁,何天指挥剩下的人趁机破坏机甲的系统。
“队长,外面的敌人回防了。”通讯器传来一个坏消息。
“你们尽量缠住他们。”何天说。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低频炸弹只有一枚,如果没能及时开门,我们会被围杀在当场。
我们一起焦急地看着进度条,远处已经传来轰鸣声,终于在另一尊战斗堡垒登场的瞬间,门打开了。
“你进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何天说着一把将我推了进去。他们站成一排,所有人激活了身上的机甲,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门前。
我喉咙哽咽到说不出话,生死瞬间顾不得多说什么,看着大门在我眼前缓缓合上后,我立刻拿出了中和炸弹。
整个屋内空荡荡的,进化箱放在中央,我急忙将中和炸弹放在了进化箱上,爆炸后进化箱会被摧毁,材料中的几样稀有元素则被转变成其他元素,这样使白鼠们彻底丧失修复进化箱的机会。
“嘀嘀嘀。”我躲到一处实验台下藏好,等待炸弹的引爆。
“轰。”
我耳畔传来尖锐的轰鸣声,通讯器同时响起:“目前已破坏20处进化箱基地,请天辰星分队上报情况。”
“成功,报告总指挥部,天辰星成功。”我用颤抖的声音吼道。
09
实验室的门缓缓打开,我面前站满了独立军战士。
一天前,队友们与敌人浴血奋战,全军覆没,何天与萝拉毁掉了门禁后引爆炸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今天独立军大部队终于赶到,将我从核心实验室放了出来。
我的泪痕已经干涸。
100人的突击队只剩下我还活着,我从实验室的监控中看到了最后一战,何天与萝拉的机甲背靠背,一股旋风似地冲杀进茫茫的机甲蜘蛛中,他们毁掉了大部分机甲,却被势能冲击炮轰击在合金门上。机甲尽毁,萝拉扶着何天来到门禁前,他们毁掉了门禁系统,然后引爆了早就藏在身上的炸弹。
何天与萝拉相拥在一起,而后尸骨无存。
迎着战士们敬佩的目光,我一步一步走出了基地,登上了舰艇,我见到了何乾,他的头发彻底白了,我和他拥抱了一下,躺到了休息舱内。经历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我看着天辰星碧蓝的天空,缓缓合上了眼睛。
3142年年末,独立军摧毁白鼠所有的进化箱基地,3144年,后继乏力的白鼠被独立军一举击溃,白鼠再也没法形成有规模的军事力量,人类再度恢复了统治地位。
我是在3144年底醒过来的,核心实验室的中和炸弹对我的大脑造成了严重的损伤,以致于在修复舱内呆了两年才得以康复。
尘埃落定,世界慢慢恢复秩序,我回到了天辰星小岛上的家中,这里已经成为旅游景区。我开始创作小说,同时做些导游的工作,我决心将经历的所有呈现给世人,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能一举成名,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帮我寻找莎华。
小岛的生活依旧安静悠闲,我常常睡到自然醒,然后开始写作,休息时我会打理庭院,希望莎华回来时一眼便能看到盛放的大星芹与长春花。
慢慢地我整理出了白鼠崛起的过程。所谓的创世神弥赛亚点化了天辰星的十二只白鼠,依赖于发达的脑机接口技术,自比十二门徒的它们快速建造了进化箱,秘密培养了大批量的智慧白鼠。在3142年它们正式进攻人类,很快便占领了大部分星球。之后便是10年的拉锯战,最后人类发现了进化箱基地,毕其功于一役,白鼠统治随即被推翻。
“弥赛亚?”望着窗外的花海,我陷入了沉思。
弥赛亚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真的是所谓神明吗,那他为什么要点化十二门徒,而为什么又在天辰星显露他的神迹,他是否正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叮。”系统提示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朋友发来的资料。
这位朋友是我在独立军时的同事,如今在档案库工作,他整理了十二门徒的资料,其中有它们关于弥撒亚的描述。
“我仿佛听到空灵的仙音,那似乎是女性的声音。”
“我嗅到了鲜花的香气。”
“我看到弥赛亚有着栗色的飘逸长发。”
它们每人似乎都只感应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都只留下一部分的印象,难道真的存在神明,十二门徒的话如果不是自我臆想中的超现实体验,那弥赛亚很可能真实存在。我全神贯注地阅读资料,直到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看到了一个栗色长发的身影,起初高大无比,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可越是靠近,我越是觉得熟悉,直到我见到她的面孔,是莎华,我欣喜地抱住了她。
梦终究是梦,我醒来时已经是午夜,这时迷迷糊糊的我猛地嗅到一丝香味,这味道唤醒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又汇聚在一起飘进了我的心底。我慢慢下床,慢慢地迈出每一步,慢慢地感知,我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打开门来到了庭院。
一张小桌摆在我面前,香味来自桌上的煎蛋,我怔怔地看着桌对面的莎华,她安静地看着我。栗色的长发,高挺的鼻梁,灵动的眼睛,她就这样出现我眼前。
“真的是你吗?”我的猛地跳动起来。
“你说呢?”莎华嗔笑着张开了怀抱。
我傻傻地抱住了她,嗅到了熟悉的体香,是莎华,我的妻子回来了,我喜极而泣,抱起她转了起来,直到她不停地喊着头晕,我才放她下来。我们在熟悉的庭院又一次点起了蜡烛,相对而坐,恰似我们分别的那晚。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知道你这几年都做了什么。”莎华红着眼睛说,她哭得比我文雅得多。
“你知道?”她的话让我很吃惊。
“我从来没离开过。”莎华的语调变得悲伤。
“你没离开过哪里?”
“你身边。”
我彻底陷入了混乱,迷惑地看着莎华,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样子,于是说道。
“不,这很重要,”莎华深吸一口气,她直视着我的双眼说,“我叫莎华,第1024号元宇宙管理员。”
“什么意思?”
“这里是与元宇宙,第1024号元宇宙。”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世界观的冲击,坐在烛光前听莎华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3000年开始,人类开始创造元宇宙,每一个宇宙都是一个虚拟的完整世界,有的作为沉浸式体验项目,可以供人类的意识进入其中,也有的相当于一个独立的虚拟世界,其中的一切都自动运转,比如我们所处的1024号元宇宙。
1024号元宇宙的定位是科教娱乐,属于电视台管辖,莎华正是负责的员工。前一段时间一位老教授来节目担任科教嘉宾,他说应当做一期节目提醒人类不要忘记实验动物为人类做出的贡献,小白鼠、大鼠、兔子等等,人们利用这些生命才不断推进着科学研究,同时也要提醒人类暂时是大自然的宠儿,但不应该恃宠而骄,要尊重每一个物种。
于是莎华修改了代码,元宇宙中的十二门徒才会一夜之间被点化,瞬间获得超越人类的思维。莎华就是栗色长发的弥撒亚。
“所以十二门徒才会在天辰星被点化,”我苦涩地说着,“独立军解放天辰星时,你离开了元宇宙对吗?”
莎华歉意地点点头说:“我怕,我怕自己再不走就无法离开。”
“有什么可怕的,这里不过是虚拟的世界,一切不都是假的吗?”我自嘲地笑着。
“怕你?”
“怕我?”
“我怕我离不开你,与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很安心、很开心,可另一个声音提醒我这里是虚拟的世界,我不应该沉溺在这里。所以那时候我离开了。但看着你后来失魂落魄地寻找我,你知道我心里的痛苦吗,我的内心再也受不起这样的煎熬,所以我回来了。”
莎华说着起身靠近我,她红红的眼睛露出诱人的神采。“你说得对,一切都是假的,但我无比确信一件事是真的?”
我呆呆对她对视。“什么事?”
“我们的爱。”
10
烟花在夜空绽放,绚烂美丽。
莎华倚在家里的阳台边,看着万家灯火的城市上空,各式各样新奇的烟花此起彼伏,她最喜欢的是一只丘比特天使,每当它出现,就会向天际射出无数只带着祝福的箭。
屋内正在播放春晚,当红明星的投影在客厅里劲歌热舞,主持人们说着新年的祝福,莎华坐回客厅的餐桌上。除了亲手包的饺子,她还做了满满一大桌菜,这样才有年的感觉。她记得千年之前中国人过年就是这样的模式,科技感增加了,年味保留了下来。
“看起来不错嘛。”我笑着说。
“这是我最幸福的一个年了。”莎华看向坐对面的我也笑了。
我以全息投影的形象出现在莎华的家中,而真正的我则正在1024号元宇宙的家中捣鼓着饺子皮。我和莎华称我们的状态为沉浸互动式过年。
“影片播出后,好多孩子都夸你是英雄呢。”莎华对我说。
电视台将白鼠崛起又被人类打败的故事剪成了史诗级影片,据说上座率很高,我更好奇孩子们是否真的受到了教育。
“那位教授的预期目标达到了吗?”我问。
“嗯,现在有人呼吁为实验动物们建立一个纪念公园。”
“哇哦,听起来不错。”
“是啊,大英雄。”
英雄两个字让我微微失神,我想起了何天与萝拉,想起了死在战争中的独立军战士们,在孩子们看来是虚拟的悲情人物,可对我来说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同伴。
“亲爱的,你能帮我复活何天他们吗?”我试着问道。
莎华低下了头。
“对不起,1024号元宇宙是独立演化发展的,我只能干预,但何天他们的原始程序已经在演化中消解了。”
“没事,我明白。”我决定不再谈这个话题。“我们去堆雪人吧?”
“好啊。”莎华开心地搬起我的投影器来到了雪地。
温柔的灯光中,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它们穿过了我的身体,落在了莎华的头发上,她一下成了白发老人。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我对莎华说。
“好。”
“修改我的程序,我要和你一起慢慢老去。”
白鼠的崛起得益于脑机接口的成熟,因此在它们一夜之间得到点化后立刻便得以通过脑机接口控制大型机械或侵入电脑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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