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那一天，云瑶忽然希望她自己是那年小巷拐角处飘下的一扇合欢，林清嘉没有在意或是稍作停留，总之，在他生命中了无痕迹。
云瑶不是个太果决的人，可是遇见了林清嘉，她果断地接近，可是后来又犹豫着放弃。她也安慰自己，这才是爱吧，或许？
那是谁家的哥哥，皮相真好，云瑶心下想着。那是云瑶第一次见他，她在巷子口的小卖铺买棒棒糖，瞧着他从家里出来……扔垃圾。日常的家居装，头发清爽不多打理，一股少年气息，已经充分满足了云瑶十八岁的少女心。
“喏，给你一个棒棒糖。”云瑶走到少年面前，轻轻的说。云瑶有点害羞，但还是说了。
“谢谢，不用了”少年看了云瑶一眼，转身往家走。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是哪家的啊？”云瑶急忙跟上去，一连串的问了出来。问完又恼了自己，人家不就是皮相好些，这样上赶子的，倒像街口扯家长里短的大爷大妈一样了。
少年轻轻一笑，云瑶看愣了眼。夏日里的蝉鸣，忽然间万籁俱寂。后来，后来，那天葱绿的树影，静谧的街巷，却都化在了时光的深处。
“林清嘉，二十一，西巷十三号。”少年微微笑着，看着云瑶在原地发愣。
“啊？”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林清嘉敛了笑容，对云瑶说，“没有问题了吧，小妹妹，我要回家了。”话毕，他转身进了西巷，云瑶仍在原地，眼瞅着他又进了家门。
第二天，云瑶特意到巷子口等他，终于等到他出来……扔垃圾，然后急忙对着小卖铺的玻璃摆弄两下头发，整了整裙角。
“小姑娘怎么又在这?”林清嘉倚着墙边看着云瑶。
“等你啊，我叫云瑶，不是小妹妹也不是小姑娘。”她一本正经的和他说，“喏，今天请你吃雪糕，不能拒绝。”
林清嘉愣了一下，接过雪糕，拆开袋子。
“林清嘉，我听别人说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云瑶低着头，脚在地上画圈圈。
“不去了。”
“来嘛来嘛。”
“好吧。”
“这么快就妥协啦？”
“那算了。”
“别别别，我这就回家，告诉我爸妈。”
小姑娘转过身一路小跑的赶紧回了家。若云瑶那天回了头，定然看见他面脸笑意，仍站在巷子口，看着她匆匆地跑回家。
小城的时间总是溜溜达达，漫长的紧，像夏夜里点起的艾草，青烟缕缕而上，淡的很，慢的很。唯独那天下午，云瑶小姑娘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盼着太阳早点向我们告辞，去照耀那半个地球。
“瑶瑶，饭快做好了，快去叫清嘉来。”
“好嘞。”云瑶听言踩上鞋就准备出门，打开门，看见他就站在门口抬着手，准备敲门的姿势。
“清嘉自己找来了啊，我还说让瑶瑶去接你。”妈妈从厨房探出个头。
“阿姨好，阿姨做的饭太香了，我打出家门循着香味就过来了。”林清嘉微笑着跟云妈妈打着招呼。
“哎呦，现在的小孩子真会说话。”妈妈一脸高兴的回厨房去了。
云瑶端了杯水递给他，挨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林清嘉，你不会真的循着香味过来的吧？”云瑶一脸不信，按理来说云妈妈做的饭杀伤力还没到这个程度。
“我在巷子口跟李大爷打听了一下。”言简意赅，反正云瑶是听懂了。
那天晚上云瑶格外兴奋，也不知道是因为多了个人还是多了的几道菜。大概是红烧肉配少年郎，才格外的开心。
慢慢夏日里，时光成了最美好的东西。小巷的光阴，总不过是晚饭后的纳凉，和少年少女不愿在大人的眼睛下，于是并肩散步，从东巷走到西巷，从南巷走到北巷。一日日的傍晚阴凉，蝉鸣不止。喜欢，也成了不经意间碰到又缩回的手。
林清嘉后来不止一次的回忆起这段时光，尤其是每次看到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时，他总想起那样多次手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心动却化作了少年的沉默。
“有些人觉得爱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和一堆孩子，或许爱就是这样，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是的，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后面岁月都在漫长的遗忘中度过，那好在还有砖瓦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未来。
到了九月份，云瑶就是一名大学生了，不过她没去参加大学的军训。林清嘉知道云瑶身体不好，但他不问，云瑶也不说。反而多休息的那几天得了空，林清嘉跟云爸爸云妈妈说了之后，就带云瑶去郊区山上看星星。
那天晚上天气真好，满天的繁星，美得不真实。夜晚，人的感情总是格外脆弱，稍稍一碰，就倾泻而出。而星星，又是非常浪漫的存在。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安静，又想入非非。总觉得，这样的夜空下不做点浪漫的事情，对不起这样正当好的年纪。
“云瑶，我……”
“林清嘉，你看，那边是北斗七星吗？”云瑶打断了林清嘉的话。
那一点的心照不宣，被彻底的掩埋。云瑶不是不想听他说，但是她不愿意。她永远都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及时行乐，不是她的性格。一响贪欢，也是偷来的。
于是无话，繁星不语。
云瑶和林清嘉在山上的农家乐住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山里水汽大，雾气重，云瑶的身体受不住，一直大喘着气，林清嘉着急，就急忙带云瑶下了山直奔医院。
“小姑娘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山上空气好但是水汽太重，氧气略微不足了些。这病好不了，就是得好好养着。”医生一面交代着林清嘉，一面给云瑶开着药。
出了医院，林清嘉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云瑶抱上后座，自己坐在一边，除了交代师傅去哪，一句话都没说。
云瑶以为林清嘉生气了。林清嘉确实是生气了，不过这气也来的有些莫名。气自己，也气云瑶。
那天之后林清嘉实在是怕，他总觉得云瑶好像轻飘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他，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所以待云瑶越来越仔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凉着。
一切盛大与美好还是会归于灭亡，没有意外。
忽然有一天，云瑶不再去学校上课了，也越发足不出户了。巷子里都在传，说是云瑶身子不好了，在学校晕倒了几回，彻底办了休学，回家来将养，也不知道这一休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上课。
林清嘉不耐烦听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扯这些，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他迫切的想去见云瑶，想看看她。
林清嘉到云瑶家的时候，看着她还好，只是又清瘦了一些，眼下也有些没精神。看到林清嘉，云瑶装也要装得像什么事都没有的人。
“我刚刚在睡觉呢，还没醒呢。”云瑶装作觉没醒睡眼惺忪的样子，林清嘉又不是傻子，他看得懂他的假装，却不忍心戳破她。他只是觉得有点心疼，心疼……他的姑娘。
有一些事情，总是密不可言，却又心照不宣。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生命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
林清嘉本该是大四准备毕业答辩最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请了长假。每天在院里陪着云瑶，陪走她最后的一段路。
云瑶家院里有颗大树，树根粗壮，夏日阴凉。又是一年夏天了。隔壁的紫藤花开了又谢，林清嘉坐在云瑶旁边，低声讲着旁人听不见的言语。
“云瑶，我家其实在南方，江南水乡，很美的地方。我父母意外去世后，我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放下一切，独自北上。”
“云瑶，我的名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杭州好吗？”
“云瑶，你记住了吗？”
死亡或许会突然地发生，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真让人绝望。人创造了再多的东西也永远左右不了生命，它还是会流逝，你抓得越紧越觉得无力而悲伤。
林清嘉总是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天的到来。
那天那一刻，林清嘉镇定而慌乱着，他甚至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甚至安慰自己云瑶只是比平时累，所以睡着了。可是他记得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别想我”
他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们还像往常一样坐在大树下，低声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言语。云瑶打断了林清嘉的话，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林清嘉，我记住了，你是杭州人，你的名字是妈妈取的，你放下了一切才北上。还有好多好多。你不到一岁的就会说话了，特别聪明。两岁就上幼儿园了，从来没哭过。小学每学期都得三好学生，老师们都特别喜欢你。初中被一个女生追了两年都没答应她。”
“林清嘉，我都记住了。”
云瑶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地说着，眼睛闪着泪光。云瑶很后悔，眼神里都是后悔，遗憾。
林清嘉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最后在后悔什么。
其实，云瑶在后悔预见，后悔遇见林清嘉。后悔不应该让自己听信了什么鬼话。
云瑶是真的，后悔。后悔为什么偏要贪图这份果决地接近，让彼此在这份犹豫里煎熬不已。所以，你千万不要记得我。
云瑶走后，云爸爸找到林清嘉。
“清嘉，你听我说，我和你阿姨都不是什么封建顽固的人。你不必因为瑶瑶的离开而怎样，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将我和你阿姨当做爸妈。瑶瑶她一定希望，你过得比谁都幸福。”
林清嘉忽然想起他曾和云瑶一起看过《泰坦尼克号》，云瑶欣赏于rose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结婚生子，也依旧怀念。他忽然很想笑，想到云瑶这傻乎乎的小姑娘，竟然为以后，埋下了这么长的伏笔。
十年后。
林清嘉一身西装笔挺，抱着一束小雏菊来到云瑶的墓前。
“瑶瑶，我来看你了。今年我结婚了，我真的很幸福，希望你也一样。”
林清嘉曾在日记中写到“我依旧怀念你，但却不再爱你，这是给你我最好的交代。这是你和我的贪欢一晌，不必后悔，也不必遗憾，在爱的时候爱过就好。”
图/网络
文/漠一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余年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