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层层沉沉地笼着大地。
来自遥远西伯利亚的冷风一直一直地刮,它越过高山和平原,穿过大厦和废墟,拂过人脸和隐秘,终于来到了南海边的一个小村落,吹得此时戏台上戏子身上的戏服哗哗作响、氤氲在半空中的熏香味四散开去、喧闹的人声与潮剧唱段远远飘走。
挤在戏台旁烧烤摊上的几个十来岁的少年中的一个在与同伴的笑闹间突然看到不远处人较少的地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身上及膝的白色风衣凸显出与周围一切所不同的时尚,风扯着衣勾勒出胸前双峰的形状。她拖着一个白色的大行李箱,正呆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潮剧。他深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了,觉得她肯定跟他一样看不懂。
村庄早早熄灭的灯让大地一片漆暗,无星无月无光,看不清一间间的瓦盖平房,也看不清贫穷。它们都隐在深夜的寂静中,没有存在感。临冬的冷风阵阵盘旋,枯黄的野草倒来倒去了好多天,始终没真正的倒下。想必它们已经深深地感受到大地瘟疫般传播的落寞的凉。
村东边一间平房前蹲着的土狗突然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看向些微动静响起之处——最东边角落里,跟谁也不挨着的一间小瓦房,此刻传出旧床板震动时吱呀吱呀的碎响,很用力的响,好像要把本就枯老的旧床板给震断才甘心一般,很久之后才是一声闷哼。直到没动静了,狗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仍旧伏下。
夜,依然那般安静。
平日其他村里人极少关注的小瓦房里始终都是一个人,裸身的少年此刻大口喘气,双手用力搓着夜里通红的稚气未脱的脸。这是临冬清寒的晚夜,躺在小木板床上的少年浑身是汗,薄被掀在一旁,任凭无遮无掩的躯体暴露在凉空中。鼻尖双手经过的地方有一种微淡的腥,那是刚刚脱去三角小裤时沾在手上的,触感已不同于上一次,变得更为粘稠。
少年此时并不觉冷,大字仰躺在床上的他没有睡意,反而把双手枕在脑后,放任汗湿的燥热裸躯将虚空沸腾。他睁着黑白异常分明的双眼,无神盯着低矮的屋顶看,思绪已经飘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脑里紧紧抓住那道白色的身影不放,明明只看了一眼,但她苍白的脸、随风作响的白色风衣、身旁白色的行李箱居然死死刻进心里那块跳动不息的深处,点燃了一直压抑的蠢蠢欲动。
等待呼吸和缓,少年伸手从枕边草席里摸出个已被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扁扁烟盒,沿着烟盒按了按,抽出仅剩的一根后将其随手扔下床,廉价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背对着墙侧身到床边,赤裸的年轻肉体曲成一团,吸着黑夜里的一点猩红,燃剩的烟灰在床沿被敲落,呛人的廉价香烟将少年熏红了眼,撩乱接连好几声清咳。就在这个夜里,裸睡的少年抽完了平生第一包烟,每次清醒着、有意识的悸动与震颤过后,他都会抽一根烟,好似燃起的烟可以驱逐或模糊那盘桓在意识中的巨大空虚,将其泯灭或自欺欺人的掩盖。
搁在床沿的两指松开,少年看着烟蒂带着余烬黯然跌落在地,反手扯起身后的薄被,将自己包起来,拿眼盯着地上最后的一点红光——不知道睁着眼睛能不能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少年被一阵敲门轻呼声惊醒。
“风哥,醒了吗?”声音来自门外。
“醒了,进来吧。”少年定了定神。
“风哥,你家的门怎么都不上拴?”另一个少年应声推门而入,是昨晚看戏时聚在烧烤摊前那几个少年中的一个。进来的人一眼就看清了小屋内的状况——离门不远的地上是一个揉皱的三角小裤,床边是散落一小堆的烟灰以及燃尽的烟蒂,而床上是一个赤裸的少年,薄薄的被子仅盖住肚子,露出裸的上下身,腿间,是锋锐的挺起。
“你什么时候见我上过拴,村里谁不知道我这里一点值钱的玩意都没有?”少年大字仰躺在床上反问道,眼睛闭着,没有睁开。
进屋的少年指着床边旧书桌上摊开着的一个本子,笑着说:“你的作业本就挺值钱的,有很多人等着抄呢,我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他虽指着书桌,可眼睛还留在床上少年裸露的中段上,舌头无意识地伸出,舔了下陡然变得干燥的嘴唇。
床上少年依然闭着眼睛,却没有说话,好像还没睡够。
终于移开视线的少年从门旁寻来扫帚和簸箕,扫干净地上的烟灰后,接着屈身双手捡起那个三角小裤,走到屋后。当一阵阵水声传到床上少年的耳中,他睁了睁眼,又闭上,没有其余的动作。
等到水声停了,少年从屋后走到床前,浸湿的双手抖着在校服裤上擦干,盯着床上少年腿间的挺起,用一种极低的颤声:“风哥,要不要我再帮你……”
“你带着作业本先去学校抄吧,我晚点再过去。”床上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好像依旧沉在梦中的自呓。
“好,那……那我先去上学了。”
无声应答之后,站着的少年拿起作业本,接着是关门声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不“同”的爱人丨风说“我知道了,阿风你说的是昨晚戏台前那个女的啊?”老板娘嘴里应着话,手也没停下,麻利的从蒸笼里抓出两个大肉包递给小卖部外的驻车少年,此刻是早上六点半左右,天空还黑白不分,暗晦的土路上人影晃动,却驱不散萧索,赶工上学下地,很多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她呀,是老狗叔家的老四啊,嫁到城里去咯,前几年狗婶逢人就叨叨说她四女儿好命,哪天还要带他们老俩去城里风光风光,我都很羡慕啊……”老板娘怎么也停下来,用一条抹布将已经擦得干净的角角落落又开始再擦一遍,“我们以前是小姐妹呢,小时候一起去过草席厂编草席,歇工的天里约几个好姐妹走去几公里远的庙上香拜神……”
少年一个包子下肚,看着老板娘把少女的浪漫、信仰的祷告和生活的艳羡擦成一盆微浊的水,然后端稳倒掉。
“那她是回来探亲的?”少年咬着另一个包子,变得有点口齿不清。
“不是,她来了又走了,”老板娘眼里突然绽出神采,接着又迅速泯灭至更为灰暗,“听说是离婚了,小孩都判给那个城里人了,昨天早上刚回家哭啊,狗婶嫌丢人,还有那些姨啊婶的,大老爷们坐一堆抽烟不吭声,然后晚上她就走了,穿着那身城里时尚的衣服,拖着没打开过的行李箱……”
“说起来,你妈也……”老板娘抬头看向少年时突然停下不说了,少年眼里的锋锐,触感相识。
少年一口吞下手里还剩很多的包子,低头看着泥路,用力咽下嘴里的酸胀后,坐上自行车对着老板娘问道:“有烟吗,最便宜那种?”
“有,刚进的‘哪吒’,我拿给你。”老板娘弯下腰拆包拿烟递给少年,并没有提钱的事。
少年接过烟后并没有收起来,而是在右手拿着,左手控着车头,迎着初冬的凉风,踩着单车吱吱嘎嘎一路响着往学校去,似乎迫不及待的想抽上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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