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九世浮生(6)

[玄幻]九世浮生(6)

那是流桑初入人间的第一日，他选中了这座看起来不大更不显眼的小城池。

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眼光还不错，至少稍微比较了一下，比周围要安静的多。

他很讨厌人类总是聚众打架，几拨不大的地方，几伙不同的阵营，今天你打我，明天我联合他打你。那远在朝中的土皇帝总是想互相吞并，可是结果呢?

最终不也是朝代更迭，这江山也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

流桑生来仙胎，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象征着天劫的赤云层瞬间铺满昆仑上空，他生生以初生之躯抗住了命里的第一波劫。

彼时昆仑灵猫一族仍旧处于妖魔与神仙的界限，地位不可谓不尴尬。他的出生，代表着本族已经一大脚跨进仙界，这世上此前极少有哪一个族群的成员生来就是纯正的仙胎。

毫无疑问，他的出生寄托着阖族的希望。尤其是他的王族，他刚出生就因为身怀九尾而引来天劫。父皇母后为了保密，将当时守房有可能看见的仆人全部杀了。

大概也是为了他日后的安全吧?

后来灵猫一族的昆仑之主的位置，遭到了其他族群的觊觎。于是北狼、云鹿、羆熊，赤猴竟联合起来反叛。

那时流桑以一人之力取回四大首领的首级回宫觐献。

"父皇，儿臣首战告捷，谨以四大首领之首献上。"

流桑单膝跪地，漫不经心的按例禀告。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真是光耀我族，此次危机能解，竟全靠你一人之力。看来将来你继位后，我族振兴，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

父皇对流桑很骄傲。

"你……没有人知道吧?"

老灵猫王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未曾……"他知道父皇指的是什么。

除了……鹿生。只是，没关系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

老灵猫王欣慰地拍了拍流桑的肩膀，回到王座上，这次的危机之后，灵猫一族毫无疑问已经奠定了昆仑之主的地位。日后至少再有五千年，阖族太平。

父皇总是告诉他。

这浩浩昆仑，终将是他流桑的。可他后来都知道了，这世间的王土、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从来都不是属于谁的。即便是一方势力的首领，盘踞着万里天险，拥有着强大的战斗力，倾覆也不过是一瞬间。

而人间这点疆土，在他眼里宛如芥子，不值一提。可是尽管如此，那些个自诩为"皇帝"的人却总是自己认不清自己的能耐和气运，妄想着大一统。妄想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流桑看着着小城下因为战争而逃难的流民，那城门口紧紧的被把守着。他走过去，随手变换出一袋子银钱扔下去，果然那些人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既然来了这里，他还是很乐于做出一些人性化的事，万一被当做异类可不好。

他正准备走进去，不远处一个双手合十，瘦弱不堪的小和尚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的身上有股浓郁的妖气。

流桑凝神感受，但他确实是个凡人。

"阿弥陀佛，小老鼠，有缘再见。"那和尚自顾自说着。

"老鼠?"流桑了一下眉头。

接着他很快发现了妖气的来源，小和尚身上的妖气在迅速地消散着，显然并不是源头。

而那气息的来源，在城门后的一只黑鼠身上。

"吱吱吱……"那老鼠原地转了几圈，站起来向前倾，它在向那个小和尚告别。

他感受到它的难过。

他疑惑起来，这小孩怎么回事，难道和这老鼠有关系?这老鼠看起来刚修得灵智不久，通得人性，只是还很弱，弱的不值一提，无法化形，也没有什么妖力。

但是，但凡已经修得人性，之后的契机就会多种多样，况且只要它想，快速精进的办法确实有很多的。

这个流桑很清楚，他很清楚族人里的大多数，甚至他的父皇母后起初也都不是仙身。那都是通过后天的修炼来的，在修得仙身之前仙界的人都会称其为"妖仙"，甚至是位列仙班也都是因为早些年灵猫族的贡献。

不过，兴许这老鼠也不会成什么气候也说不定，毕竟他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只是那股子气息叫他厌恶。

"哼。"他冷哼一声，进城去了。

这就是起初黑鼠精和流桑的相遇了，只是最终流桑早就忘了那只弱小如草芥的老鼠。而那黑鼠精，却是因为道行不够，无法看透流桑罢了。

因为小和尚智然的影响，小黑鼠对人莫名有些亲近，只是它也知道它并不受欢迎。况且有灵智之后，懂得的一些事情，令它更加痛苦。

比如它不能公然出现乞讨吃的，因为老鼠这个物种，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

有人养猫、有人养狗、有人养鸟，但绝不会有哪怕一个人，想要养一只丑陋的黑老鼠。

可是它好不容易才进来，是智然千辛万苦保护了它给了它这个机会。

他希望它好好活着，它绝不能饿死啊，它还想要再见他一面。它吃了他那么多顿恩饭，无论如何也得报答他啊，若不是他……兴许它已经被寺里的人药死了也不定。

它都明白。

只是它离开了他，才明白。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像智然那么善良，即便它是老鼠，即便它丑陋也能把它当做朋友。

它真真正正地明白，什么叫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它没有再找到一个寺庙，只好走街串巷的挨家偷食物吃。但到底是只多了点法术的老鼠，仍然会弄出动静，仍然会被发现后差点被打死。

巷子里总有些野猫野狗，角落的草丛里总有些矫健的黄鼠狼，野外总有些鹰鸟。被任何一个抓到，它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些，都是它的天敌。

于是它只好终日在隐蔽的臭水沟里栖身，那些恶劣的气息，肮脏的空气。不见日光的躲避，它真的很想念智然从前给它的那些素菜剩饭。

自己这幅样子，以后还怎么再见他，怎么报答他？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是老鼠就得待在最肮脏的地方?终日惶惶不得安，它有什么错？

那些人不过是生而为人而已，它自认哪里也不比人类差。

通天的妒恨烧的它难以平静。

它疯狂地修炼，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一刻也不敢休息。感觉到自己渐渐强大起来，它咬死了所有曾追过它的野物。

终于有一天在偷吃被人发现追打的时候，马上就要被追上了，它慌忙跑进一个拐角，想要继续跑却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双手都被磕伤了。

"双手?"它惊叫出声，竟也忘了逃跑。

后面的人追上来看见眼前竟是一个穿着不吉利黑衣的丑陋女子，双手还不停地流血。

"姑娘，你、你没事吧？"那人犹豫的问它，不对，现在是"她"。

她阴狠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人。

"我是个人了。"她一字一句地脱口而出这句话。

"呲溜……"她慢慢地舔着手心的血，无比享受的样子，眼睛还盯着那个人。

"啊……啊！"

那人被她狰狞的表现吓地尖叫着逃跑了。

"我，可是个人了啊，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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