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九世浮生(4)

[玄幻]九世浮生(4)

十年前的这里仅仅是一座很小的城，规模不大，但是很富足。

勾栏酒肆、雕栏画栋，这里似乎处处充满着歌舞升平，自给自足。战争触及不到的地方，永远是百姓趋之若鹜的安居地。

只是北疆战场的转移，烽火迅速转移到接壤的几座城池。朝廷下旨，兵甲不足，从旁协调。

城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这里的男人女人习惯了从不被波及的宛如世外桃源的生活方式。他们从不缺金银财宝，他们缺的是付出战力的勇气。于是城里的富甲为了避祸竟想出了花钱"买人头"的办法。

有一个成功了就有第二个，慢慢地富商们开始走动上层，为了填补自己的位置，花重金雇佣一个外城无亲无故的穷人甚至不在户籍上的乞丐。

灾害之年，烽烟四起，居然还有人有这样的财力，居然还有地方可以这样的安居乐业。

消息一度不胫而走，许多灾民开始朝这个方向涌来。

后来的时候，早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有人在城门外面等，排队的除了小商贩几乎都是难民。成千上百，源源不绝。

小城里的当权者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城里的人口数量已经翻了很多倍。

各种问题接踵而来，盗窃和当街抢劫事件已经层出不穷。官府的人口越来越紧张，有时候甚至发生原本居民家破人亡的局面。

于是下令关闭城门，难民一律不许再进入城内。

后来，城墙下到处都是聚集着的有气无力的灾民。反正无处可去，他们大多在城门前一日又一日的，绝望地等着被允许进入。

那些难民里，有的人因为病痛呻吟不止，躺在那里宛若最后挣扎在干涸沼泽的鱼。有的人饿的面黄肌肉，虚弱地靠在墙上，连多做一个表情都觉得浪费力气。还有些人已经没有力气前行，整日浑浑噩噩的绝望地枯坐等死。

可是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那是一个小和尚，十二三岁的样子，也饿得面黄肌瘦。

但是他的僧衣破旧却干净，头上的戒疤整整齐齐，他安静地一边自顾自打坐念经，似乎在超度那些不断因为饥荒而死去的灵魂。

"咕咕……"肚子又在响了，小和尚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感觉到饥饿。

即使再认真的背诵金刚经，那腹里分明的空空的饥饿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忽略不掉。

"罪过罪过，欲望皆是妄念，阿弥陀佛……"小和尚睁着大大的深陷的眼睛，窘迫的望着自己的肚子。

"吱、吱、吱……"一些细微的声音传来，显然是什么活物在叫。

"啊，小老鼠，差点把你忘了，阿弥陀佛。"

小和尚想到了什么，手急急忙忙往袖子里伸去，再拿出来时手里赫然伏着一只小黑鼠。小黑鼠也是因为营养不良，缺吃少喝所以皮毛不怎么光滑，还瘦瘦的，很不好看。

"吱吱吱"小黑鼠转了几圈又伏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多动一下。

"哎……你也饿了啊。"小和尚叹了口气，他睁着扑闪扑闪，因为瘦弱显得更大的眼睛。

"吱吱吱……"小黑鼠似乎在回应他。

"那……你稍等啊。"

小和尚搜遍身上找到了仅存的半块馒头，那是他一路都舍不得吃的最后的口粮。他犹豫地看了左手的馒头，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响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却将那馒头掰碎放在右手掌给那小黑鼠。

"来，饿坏了吧，快吃吧。"

小和尚微笑地望着小黑鼠。

"吱吱吱……"小黑鼠又转了几圈，站起来，看着小和尚。

"没事呢，我会再想办法，你吃吧，我不一会就会去化缘的。"

小和尚似乎能看懂它是在担心他。

小黑鼠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抵不过饥饿，将那馒头块一点一点吃了。

"哼，这年头，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有滥心思养老鼠。不如拿来烤了吃，也是一口肉。"

有别的难民，看到小和尚喂老鼠，冷声嘲讽。

这一声惊醒了小和尚，他抬头看见几个比他高很多的孩子围过来，看起来想要抢走小黑鼠做食物。

"吱吱吱……"小黑鼠感受到了危险，慌慌张张的钻回小和尚的袖子里。

"阿弥陀佛，施主，不可杀生啊!"小和尚紧张地站起来 右手藏在身后。

"什么杀生不杀生，又不是杀人，我们都很饿，你们出家人不吃荤，不如小师傅就把那畜生给我们吧。"

那几个孩子见他是出家人出口还算客气，但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大有势在必得的样子。

小和尚很识时务，也很机灵。知道事情要糟糕，他转身就往城门的方向跑，几个孩子随即反应过来猛追在后面。

小和尚跑地跌跌撞撞，后面几个孩子可能也是体力不足，竟一时没有追上来。骚动引起注意，前方城门口的守卫士兵已经摆好防御的姿势，兵器都交叉的架起来。

小和尚知道前方的城门绝不会为他打开，但是，他进不去，小老鼠却是可以的啊。

他托出小老鼠在手里边跑边气喘吁吁。

"小老鼠，对、对不起啊，小僧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待会我把你放到那门前，你、你快快进去吧。城里相必施主们要宽裕一些，你可以找个香火好的寺庙栖身。分别以后，你要保重啊。"

小和尚语不成句的说，但他相信小老鼠可以懂得的。

"吱吱吱……"小黑鼠在手上焦急的转了几圈，站起来向前倾看着小和尚，似乎也在急他所急。

"快走，有缘再见。"

小和尚迅速地将那老鼠放在城门边，一时间士兵们都愣住了，搞不清楚这和尚在干什么。

小老鼠知道事态紧急，快速的就蹿进城门了。跑出老远，它停下来回头看看小和尚，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必是真伤心了。

"阿弥陀佛，再见。"小和尚双手合十，在距离那交叉的兵器不远处站着念道。

追来的小孩子心知不可能了，看了看守门的士兵，愤怒地骂了几句，悻悻地走开了。

虽然很累，小和尚却很高兴，他相信小老鼠进城后一定能找一个好的栖身之处。

他从记事开始就在离这里很远的一座寺庙里跟着师傅修行，每日里早课、念经、打扫、上香。

庙里的开销全靠香客们布捐的香油钱。

日子既清贫又寂静，他最常接触的就是那个总会偷偷偷吃贡品的小老鼠了。

有一日香烛又被咬坏了，师傅生气的说要在寺里到处投放鼠药。

他于心不忍，急急地跑到菩萨塑像后面。

"喂，小老鼠，你不要再咬坏香烛也不要偷吃贡品了好不好，你要是饿，我每日里都会带来饭菜给你吃。"

十岁的童声天真稚嫩，让人怀疑不得有假。

那以后他真的偷偷从自己的饭菜里省下一部分，放在一个小碟子里拿到塑像后面。

每日里碟子都空了，而且贡品真的就再也没有被偷吃，香烛再也没有坏，师傅说的投放鼠药也就不了了之。

小和尚很惊喜，原来那小老鼠真的可以听懂自己的话。

他每日里给小老鼠投食的时候，絮絮叨叨的跟它说话。这些年以来终于有个活物听他说话，小老鼠看起来一点也不会不耐烦，偶尔还会靠近他一点。

再后来它敢围着他转两圈站起来看着他，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他寺里寺外走哪里都带着它。

寺里的日子平静如水，许多日子就过去了。

寺外战火连天，战场硬生生地从辽东转移到内部的重要关口，朝廷接连沦陷三个城池，这寺庙上面的天也渐渐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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