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里到镇上，再到村子里，大约要花费近三个小时。
汽车爬高坡时，驾龄成熟的林嘉树也惊出一声冷汗，到达山脚下时想着下次一定要换条路。转动方向盘，在分岔路口选择了一个方向，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
“林嘉树，快来开门，我到你家门口了。”
“我不在家，回老家这边了。”
那头沉默了挺久的。“我煮了粥呢。”
“我给门卫打电话，让他给你开门，我先挂一下。”
“不了，我回去了。”
玻璃落地碎裂，陈清漪轻呼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先别呆在有碎玻璃的地方！”
“粥洒了。”
“没事儿。你有伤着哪里吗？助理呢？”
“我给她放假了，打车来的，嘶——”
不用看都知道陈清漪去捡玻璃被扎了，林嘉树轻吼：“你捡那个干嘛！”
“那也不能把这些摆这儿啊！伤着人怎么办！”
林嘉树强迫自己平静。“我会请门卫帮忙叫保洁处理的，伤的厉害吗？”
“还好。”
“我让师兄去接你吧。”
“不需要！挂了。”
揉了揉眉角，林嘉树拨通了陈清漪助理的电话，让她接陈清漪到医院看看。
半个小时后，林嘉树等来了“接到清漪姐了”的消息，揉了揉眉角，靠到了椅背上，长吐着气息。
与陈清漪认识的五年里，林嘉树还是想象不到那样一个自信的成功女人有多怕寂寞，她永远闲不下来，或者说，她永远不会让自己闲下来。对她付出是会上瘾的，即使明白她爱的永远自己，但，与其说喜欢她，更不如说看那个付出一切不求回报的自己更让人上瘾，谁不想做圣人呢，如果短时间能成的话。
爱情，是会耗光的。四年，完全够了。
汽车穿过九曲十折的道路之后，来到了村子的入口，经过张小斐家门口，太久没人居住的萧条感让林嘉树多看了几眼。
车径直停在外公家的门外，将放置在后车厢一早买好的礼品拿上，林嘉树站在堂屋门前。
“外公，舅妈——”
原本正在房间取暖的人们，一个个开始走了出来，一个不怎么眼熟的大妈，指着林嘉树朝着里屋大喊：“三舅，你外孙嘉树回来了，快出来啊！”
林嘉树笑着朝那位大妈打招呼：“您好！”
林嘉树舅妈刘晓率先反映过来，急急忙忙就出来迎接林嘉树。外公赵振国也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将近十个人，将林嘉树团团围住，林嘉树觉得尴尬的同时，内心觉得温暖，因为气温低，近十人说话呼出的热气，感觉有点像在蒸桑拿。
林嘉树扶着外公赵振国坐到了房间里，还没说上几句，刘晓就倒了一杯热茶过来，还拿出一封鞭炮说要放，被林嘉树急忙制止。
“您歇着吧，天气这么凉，进屋吧，别搞这些，我又不是外人。”
刘晓还是把爆竹放了，收起打火机后，便推着林嘉树往房间里走。“进屋，进屋，屋里暖和，你舅舅他在学校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别麻烦了，舅舅是校长，肯定很忙。”
林嘉树的舅舅赵兰舟是镇上高中校长，除了周六，周日，很少在家，原本在市里买了房，但外公年纪大，不愿离开旧居，舅妈只好搬到了村里，照顾外公。
刘晓笑了笑：“这都过了吃饭的点儿了，你吃饭了吗？肯定没吃吧，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你去做。”
林嘉树抓住刘晓的手臂。“您就坐下吧，我不饿，路上随便吃了一些，还凑合。”
刘晓结婚二十几年也没有子嗣。年轻时，刘晓原本怀上了一个，后来坐车时，出了车祸，人是好不容易救了过来，生育能力却消失了，丈夫赵兰舟却也没嫌弃，两人的生活一直很平淡，和睦融洽，两人几乎将林嘉树当成了亲生儿子，每次林嘉树一回来，总是忙着招呼。
“很快的，你陪你外公聊聊。”
林嘉树知道拦不住好动的刘晓，也就没有再阻拦。
赵振国率先开口：“你妈身体还好吧？”
“好多了。”
“找女朋友了吗？”
“还没呢。”
“我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你这婚事，还没个动静，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去见你外婆？”
“外公，您还年轻着呢。”
赵振国笑了笑：“我现在都八十三了，还能年轻到哪儿去。”
自从外公搬回旧居，林嘉树也有几年没回村里探望他了，即使见面，也是在过年时，还是在市里的舅舅家。“是我不好，没能多回来陪陪您。”
赵振国摇摇手。“若真想孝顺外公，就带个女朋友回来，今年过年，回来吗？还是回来吧，现在不同以前了，外面的人都回来过年，可热闹了。”
林嘉树握紧赵振国的手。“好，我今年回家过年。”
“再带女朋友回来。”
“外公，我现在没对象。”
“那就找一个！对了，前面邹老太的孙女小斐不错，跟你一个大学毕业，现在在大公司工作，人长得也干净，联系联系，说不定就成了呢。”说完，赵振国居然拿出了纸条，上面抄写了张小斐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林嘉树震惊。“外公，这哪儿来的！”
赵振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趁热打铁，快，上面是她电话，给人家拨啊，你们不是好几年的同学吗，快啊，我都跟人家说好了，我说我孙子回来，我就让他打电话给你，快打啊。”
林嘉树捕捉到重点。“‘你跟她说’，她知道？”
“知道啊，我跟她说了，你的地址我也跟她说了，联系方式也给了。”
又不能直接将跟张小斐交往的事告知，林嘉树面对外公的期待，有些进退两难。
电话却拨通了。
“喂，哪位？”
号码，她没存。“我是林嘉树。”
“哦......你打电话有事吗？”
“哦，那个。”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女生高喊着：“张小斐，快来，好吃的都上桌了！你家亲爱的真是不赖呀！”
林嘉树正疑惑，一声男人声音靠近了电话。“谁呀，饭好了。”听到张小斐小声的回了男人一句“以前的同学，许阁，你和好靓先吃吧。”顿时觉得这通电话没意义到了极致。
“没什么事，就是上次你来看我外公，给他买了那么多东西，想要谢谢你。”
“没关系的，三爷爷对我很好，这是我应该的。”
“那不打扰了。”
“嗯，拜拜。”
回头见赵振国一脸期待的样子，林嘉树不悦扫走了很多。“外公，人家有对象了。”
“是这样啊。”
林嘉树失笑，坐到了赵振国身边。“是我让您操心了......”
两人聊了一些儿时往事后，赵梅将满是鸡蛋鲜肉的汤粉送到了林嘉树手里。“小心烫啊。”
“这也太多了吧。”
“剩了也没事儿，咸吗？”
林嘉树摇头，笑着说：“不咸，好吃。”
“我就怕你觉得咸，特意少放了盐——对了，我去给你收拾房间，你的房间一直留在那里，我打扫的很干净，我去铺床。”
邻居，和邻居的邻居们，一听说赵振国老人几年没回的大外孙回来了，争相着来到堂屋，林嘉树客气的请他们坐下，寻着以前的记忆，一一问好。
热情散去，满地狼藉，林嘉树接过刘晓手中的扫把。“舅妈，我来吧，您休息一下。”
刘晓急忙拒绝。“别，别，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些事情不用你做，你去休息，对了，你的行李我放到楼上去了，你上楼去看看吧。”
林嘉树摇摇头，笑着回话：“舅妈，我帮你吧，总是你一人在忙，我过意不去。”
刘晓弯着腰，扫着桌子上面的果皮。“这有什么，干惯了，不过啊，你关心舅妈，为舅妈好，舅妈很高兴。上次小斐回家扫墓，才在我家吃了一顿饭，就抢着做这做那，那小姑娘我挺喜欢的，可惜了。”
仍是截过扫帚，林嘉树说：“我来吧，您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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