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儿子终于离开了,有时候她觉得长时间没看到儿子时相当想念,可是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又觉得没啥不一样,或许亲子之间也需要这种距离美吧。
她目送儿子上了回广西的火车,也渐渐生出些许惆怅,不觉又有些嘲讽自己:人真是贱性十足。
这几天,王姐发现小何有些不对劲,明显精神状态没有往常好了,到不说往常有多好,而是往常小何虽然也是无精打采的,但是双眼里仍然闪烁明亮的眸光。但是这几天就不一样了,双眼似乎随时可以闭上,就算睁开时也没那么亮堂了。
“小何,要注意休息, 虽然每天都上晚班,但是要学会自我调节。我以前刚来的时候也上晚班,那时候我都是从家里带上一床被子来这里睡觉,我现在抽屉里都装着被子呢……”
王姐说着说着,开始自顾自地追忆起来。
小何纵然再无精打采,也有些受不了有人在耳边唠叨,此刻听见王姐又开始念叨了,就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望着电脑的生产管理界面,也不说话,有时附和王姐的话语笑笑,有时候就点点头。
他也知道王姐是善意的,但是就是耐不住性子,他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在王姐啰嗦的时候压着性子给予她足够的认同。
再加上遇上一个让人憋屈的女网友,他实在觉得别扭,但是偏偏那种美好的感觉又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有多美好,他就觉得自己有多恶心,就像一把抓到一坨屎一样,让他本来觉得是希望的东西瞬间变成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那晚他们就在社区广场聊了一会天,当然是单方面的聊天,那个月光有意无意地想要靠近他,但是都被他躲过了,他实在受不了那种能够当他小妈年纪的女人的亲近。
后来他佯装有电话的样子,自顾自地说着有事的话,然后接口说有事离开了。
他都觉得自己虚伪,但是不得不虚伪,不虚伪自己就要受委屈,他不愿自己受委屈,他觉得生活就是老板,自己就是员工,生活给的钱多,自己就不委屈,可是那次,生活不但没给他足够的报酬,而且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想到这里,他就懊丧,他生闷气的时候就喜欢用手指抠桌角,仿佛桌角就是他心里的暗疾,要将之抠除才痛快。
“你抠什么抠啊,你看!桌子都被你抠下一层皮了。”
魏阿姨如同幽灵又出现在小何那边,手里拿着扫走扫着地,眼睛却盯着小何扣着桌角的手指巅儿。
“让让,我在扫地呢。”说完,用扫帚敲敲小何的椅腿。
小何无奈起身,站在一旁发呆。
李姐今天就特别高兴,因为客户送给她一盆吊兰,她非常喜欢盆栽,她的办公桌上已经放着三盆不大的盆景。现在客户又送给她一盆,她虽然有些发愁但是还是将之放在后面的窗台上,好在窗台上面的空间比较大,一盆吊兰完全放得下。
她站在吊兰下看了又看,然后扭过头看向一直坐在她旁边工作的助理,说:“以后记得也要给它浇水,别让它枯死了,不然就可惜了。”
她的助理一般都是最后进入她部门的新人,新人一般做些简单的事情,当然是打单了,然后就是给她烧烧水,擦擦桌子之类的卫生活儿。
现在这个助理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头发简单扎在背后,平时不爱化妆,肤色有些浅黑,笑起来有些甜,平时大家都叫她小蔡。
小蔡听到后点头答应,然后看了看一旁的烧水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空了,于是就拿起烧水壶打水去了,她似乎没什么娱乐项目,纵然再最空闲的时候,工作时间的闲暇之余也只是发发呆,沉默地看看手机。
小段今天脾气依然很大,连续几通电话都是在大吼大叫,她的嗓门虽然不粗,但是也不算细,所以吼叫起来有些像小女生吵架一般,那声音响得整个二楼都听得见。
小何时常瞅几眼小段,因为他觉得像小段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多,毕竟出口成脏,但是有时说话却非常有技巧,他觉得小段一定是一个有一些经历的女人。
小段自顾自地坐着自己想要做,喜欢做的事情,丝毫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目光,或许真的是全公司除了老板,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但并不是总是大吵大闹,有时候遇到油嘴滑舌的客户时,她也会耐着性子跟他们好好沟通:“我并不是不愿意帮你,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因为如果未来有一天我需要向你寻求类似这样的帮助,我怕你会下不了台。”
瞧,这样的说话技巧,虽然目的都一样,但是恩威并重的沟通技巧也是时常让沉默的小何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想象的不错,人都是两面性的,没有所谓善恶好坏,只是环境和情况的不同才诱发相同的人做不同事说不同的话。
像小段这样的女人也属于善解人意的那种,虽然并不是温柔淑女型的,但是情商一定非常高。往近了想,资产上千万的老板也不会让一个只会咆哮的女人做唯一的原纸采购了。
就像现在,小段又开始呼喊起来,只是声音大,并没有任何情绪:“朱主管,帮我看一下我的电脑,好像又死机了。”
朱主管虽然叫主管,但是电脑部就他一个人,所以叫主管也没毛病。
平常来回在办公室和产线游走,哪有问题往哪跑,纵然有时得不到解决,但是人还是蛮勤快的。
一个画着浓眉的女人从北面办公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水杯,看了朱主管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朱主管却像是寻常微笑般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也默不作声地疾步走向小段的位置。
这个女人是财务副经理,另一个身份就是朱主管的老婆,大家都叫她方副。有许多部门都说电脑部名不副实,单单一个朱主管并不能当得了啥大事,但是这些闲话只能在私下抱怨,流传范围不过是最底层的员工。
“哪里又坏了。”朱主管凑到小段身边,他的脸上常年带着微微笑容,而且面部皮肤很白很细腻,所以让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许多主管都习惯叫他小朱,但是他的头发却白了许多,纵然留着寸头,但是为人丝毫没有任何威严可言,和他相互过的人都觉得他平易近人,也爱和声和气地跟她讲话。
“这里,刚才还好好的,点了这个按钮就直接没反应了。”小段边说边拨弄手机。
小朱先重启了一下电脑,发现还是这样,然后又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似乎在唤起某种电脑功能,但最后脸上渐渐没了笑容,看了又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了,但是他回过头面上的笑容又恢复过来,说:“你这电脑应该是中病毒了,我招人帮你修一下吧。”
小段一听,顿时“啊”的一声,明显惊讶和失望,“那得多久啊,我急着用呢。”
小朱不好意思笑笑:“明天早上就能搞好了,最快不过今天晚上,你不如先用用其他人的电脑吧。”
小段鼓着嘴,此刻地她失望地就像一个没有买着糖果的小女孩,有时确实显得特别可爱,“好吧。不过要尽量快点哦。”
打工族的生活该有多单调,无非白天上班,晚上出去散散步,年轻一点的寻常晚上都躺在床上玩手机,周末就出去喝酒唱歌按摩,总的来说,没啥精彩的。
小朱晚上下班就把小段的电脑主机拆下来,然后放在他那辆电动车的前踏板上,送到距离厂区不远的一个维修站检修去了,回来时停在厂区门口,方副早就站在门口等待了,看到小朱时眼里微微一笑,任谁看到这样的笑容都觉得有些冷淡和敷衍,或许是她长得就是如此冷漠,或许是个人气质。
小朱却始终面带微笑,特像一个脾气好到爆的男人,望着方副说:“今晚去哪里吃饭?”
“你没打算吗?”方副脸色稍微温和些,口气却是轻轻淡淡的。
“当然有打算,只是问问你,看你喜欢去哪个地方,咱们就去哪个地方。”小朱咧嘴笑着说。
“既然是咱们的结婚纪恋日,那就去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吧。”方副皱了皱粗黑的眉毛,也笑了笑。
小朱却止住笑容,说:“那个地方上半年就关门了……”
方副直接说:“那就在那里附近找个地方就行了。”
这个女人的性格有时候就像她的妆容一般冷淡而略带霸气,遇到事情丝毫不拖泥带水。
小朱就连忙答应,笑着扭动油门,朝着富春街驶去。
那里就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候的小朱仍然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朱,那时候的方副却不是如今这个冷漠的模样,而且不施粉黛的少妇。
当时小朱还没进如今这个厂工作,而是电脑维修店的一名学徒,一天到晚只能打些下手活儿,技术方面不好学什么,在加上那时候比较踏实肯干,所以老资历的一些师傅时常差遣他做些无关工作的其他活计,受到欺负更是不在话下,但是他仍然任劳任怨,没有和同事发生一丝矛盾,因为他知道他的学历和背景在这个大城市只能从最底层干起,直到遇到了方副。
那时候方副还不是副经理,而是财务的一名核算员,当时她的电脑也是坏了,但是当时公司没有组建专门负责此项的电脑部,所以她就亲自带着主机来到小朱那家维修店维修。
当时也是下了班,那几个师傅都出去喝酒去了,留下小朱看店,告诉他如果有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推到明天等他们来做。
小朱虽然勤恳老实,但是并不代表他自己就没什么用,他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方副将主机放在他面前时告诉他有哪些状况后,他就动手开始拆卸,将主机拆的七零八落,最后左看右瞧,愣是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看到面前的方副又是一脸期待的样子,他又觉得脸红了,搞了半天终究没有检查出问题来这就尴尬了。
无奈之下,他也没说话,看了又看地上的主机零件,最后又是自顾自地将主机装好,然后通上显示屏准备具体看看是哪里的问题。
可是——这下好了,电脑直接打不开了。他脸色越发红了,抬头看了一眼方副,那时的方副披着头发,脸上也没那么多化妆品,很平静间眼里又浮现出戏谑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去喊一下我的师傅来看看。”小朱就直接拨通师傅的电话。
“喂,丁师傅,这里有个顾客的主机出故障了,对,我是检查了一遍,然后,电脑直接打不开了……嗯,好好。”
方副终于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挤出一丝笑容,“你把我电脑搞得打不开了?”
小朱瞬间急得脸涨红,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丁师傅终于回来了,嘴里还有酒气,脸色也不好,白了小朱一眼,说:“怎么回事?”
小朱将情况讲出来就站在一旁不做声,丁师傅歉意地对方副笑笑,说:“他只是个学徒,还没啥本事,您不要见怪啊,我这就帮您看看怎么回事。”
老师傅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到十分钟就搞好了。
方副脸上终于挂上礼貌性的笑容:“没事,修好就好了。”
小朱感激性地看了方副一眼,然后连忙帮方副将主机放在她的电动车上,然后挠挠头又说:“实在不好意思,差点把您电脑弄坏了。”
方副就笑笑,看了小朱几眼就离开了。
怪也就怪在那次以后,方副经常带着电脑过来维修,大多在周末的时候,那时候店里老师傅一般都出去吃喝玩乐去了,于是方副就让小朱修,可是小朱从那次之后就不再擅自动手了,不知拒绝多少回,可是方副就直接说:“没事,让你修就修,坏了又不让你赔。”
小朱只好硬着头皮拆了装装了拆,有几次倒是修好了,那都是电脑问题比较浅显,但大多数都没修好。
这一来二回,两人就渐渐熟络了,小朱也要了方副的微信和电话,说:“以后你的电脑要是有问题,可以直接拨打这个电话,我上门给你提过来。”
方副就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问他:“怎么,不欢迎我过来吗。”
小朱就不好意思笑笑,他觉得这个方副在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
后来终于在一次小朱休息的时候,他把方副约出来,说:“能不能请你吃个饭,当做你时常照顾我生意的报酬。”
方副就同意了,那时,他们去的就是富春街的一处木桶饭,现在那家木桶饭都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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