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

老蔡要请我吃饭，问我吃什么，我说吃个面片吧。老蔡说你还能寒碜点不？我说再加几串烤肉，烤腰子？老蔡说咱去吃点好的。我说那就吃炒菜或者火锅吧。老蔡说，那有啥吃头，都吃腻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要吃点什么才算是好的，就说，老蔡，要不你定吧。

老蔡在电话那头想了想说，那就去咖啡厅，喝点咖啡，吃点西餐。我说那很贵吧，老蔡说不贵不贵。那刀啊叉啊的我不会用怎么办？要不去的时候带双一次性筷子吧？老蔡笑了，但他不是笑话我，他说，请你吃个饭咋就这么麻烦呢？

定好了下午三点在西关的玛利亚咖啡厅见面。我所在的城市南北窄，东西长，我住东关。我没车，坐公交，倒了好几次车，紧跑慢赶还是迟到了。

老蔡早就在咖啡厅门口等着我。我说，老蔡，你咋胖成这个德行？老蔡说，你咋瘦的还是这个球样子？我说，老蔡，听说你混的不错。老蔡说，还行还行，不管混的好不好，我都惦记着你呢，你是我一辈子的哥们。说着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了过来，我一看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劳力士。老蔡说，戴上，咱哥俩一人一个。我说这太贵了，我不能要。老蔡笑着说戴上戴上，不由分说的把表戴在了我的手腕上，我的胳膊顿时感到了沉重，像戴了一块金疙瘩。老蔡又凑上来说，水货，水货。我不相信，他说你看，是Roles不是Rolex。我说，嗯，这个装B不错。

拾级而上，走了九九八十一个台阶才到了咖啡厅门口，两尊精美的仿汉白玉少女石雕立在两旁，笑吟吟的，蜷曲着头发，裸露着半个乳房，用床单一样的白布条裹着身子，大腿以下全都裸露在外面，我看着是个石雕，就没敢再大胆地往下想。

进了里面，咖啡厅的装修格局简洁明了利索，色彩的选择上以灰色为主，间以白色的各种形状灯光，典雅浪漫温馨。我心里有点怵，对老蔡说，我今天穿的有点寒碜，早知道这么高档，我就穿我的格子衬衫了。老蔡说没事没事，挺着个大肚子一摇三摆地往前走。我和他并排走，这才发现他的肚子像个诺大的气球坠在腰上。我看着好笑，就说，老蔡，我回去给你焊个轮子放在你的肚子下面吧，看着肚子怪难受的。老蔡笑的前仰后合，我怕他笑的过了头把自己向后或者向前摔倒了，就扶着他到了服务员指定的座位上。

服务员把很大一本菜谱放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老蔡说，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我本想把脸凑过去对老蔡说我不懂让他点，可是桌子太宽，我不得不让屁股离开了座位，蜷曲着双腿，让屁股悬空了把脸凑了过去。我感觉到服务员在笑，转头看了看她，她的确在笑，保持着一如既往地样子。我想可能是我想多了，就冲着她有点尴尬地笑，像一只破了的皮鞋张开了口。

老蔡点了两杯咖啡，说是什么巴西咖啡还是印度咖啡的我没听清，老蔡是撇着老外的腔调和服务员说的。老蔡还点了两份披萨，牛排。听到老蔡点牛排，我就在脑海里反复地回忆着电视剧里是怎么吃牛排的，到底是左手拿叉子右手拿刀子，还是左手拿刀子右手拿叉子，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

幸好，我看到服务员托着盘子向我们走来，盘子里是两个茶杯一样的器皿，我猜那肯定是咖啡。服务员把咖啡摆在我们面前，我看到一个精致的瓷盘上放着一只带把的杯子，杯子里黑糊糊稠糊糊的，一缕清香蔓延出来，飘在我的鼻子里，我不好意思喝，怕服务员看到我的窘态，就朝老蔡努了努嘴，老蔡会心一笑，冲着服务员说，你去看看我们的披萨好了没。服务员知趣地走了。

我抓起杯子就喝，没等老蔡反应过来，半杯咖啡已经下到肚子里了。老蔡疯了一样站起来抓着我端咖啡的胳膊说，哎，哎，咖啡是慢慢品的，不是大口喝的。我感觉我丢了人，还怕牛排和披萨上来会继续丢人，死活也不想在这里吃饭了。就大声喊，服务员，打包，打包，把剩下的菜都装到塑料袋里……

老蔡拉着我就走，是落荒而逃。后来说起这事，老蔡总说，哎呀，你看你，半口就喝了我八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