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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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安街头，人来人往。

酒馆，商铺林立。

许多卖小吃的摊子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它一如既往的繁华。

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他大口大口地喝酒，醉眼迷离，十分颓废。

这个人，就是我，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颓废的醉汉。

但在很久以前，我有另一个名字，一个江湖人尽皆知的名字，一个让天下高手心生向往而又胆战心惊的名字——霸刀。

“作为一名刀客，首先要抹杀的，就是感情，在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只有手中的刀。”

恍惚间，我想起了第一天学刀时，师父对我说的话……

那年，我和父母一起流浪到漠北，父母为了保护我，被狼吃掉，我来不及悲伤，只能拼命地跑，可我一个小孩儿，怎么跑的过大漠的狼，渐渐地，它的嚎叫声，喘息声越来越近。

而我已经饿了好几天，虽有求生本能，双腿却开始发软，狼靠近我，它盯着我，像盯着战利品。

欣喜若狂，它的双眼散发着戾气，喉咙里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我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和父母一样的结局。

就在那一刻，我听见“呜”的一声惨叫，仿佛有东西溅到了我的脸上，热乎乎的，睁开眼，用手一摸，才发现那些东西，是血，是狼的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他面色苍白，身姿挺拔，表情冷峻，像一座威严的山，他的手中，提着一把刀，黑色的刀鞘，令人感到压抑。

我问他：“为什么你能杀死狼？”

他对我说：“因为，我有和它一样的眼睛。”

“我跟你走。”

从那天之后，他成了我的师父，教我刀法。

2

师父说，世间的刀法，只有两种，纵斩和横劈。

学刀之人，不重招式，重在杀意，要抱着不惧生死的心态练刀，刀法的本质，就是一种杀人方法，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简单的方式取人性命。

为了可以变强，我每天挥刀几万次，我斩断过树木，切断过钢铁，杀死过林中猛虎，解决过荒原群狼。

后来，我也变成了一把刀，一把绝世好刀。

再后来，我用刀取人性命，那些人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数字，我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取决于他们的脑袋值多少钱。

我过得很富裕，因为，这世界上从来不缺想杀人的人，更不缺该杀的人，而我，只是帮他们达成心愿而已 ，他们的仇，他们的恩，都与我无关。

我只关心手中的刀，和杯中的酒。

某天，一位唐门的高手前来挑战，他十分狂妄，嘴角带着邪魅的笑，这人是唐门的唐三，据说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他问我：“是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暗器更强？”

“这个答案，需要很昂贵的代价。”我回答。

“哼！”，他一声冷笑，飞刀随即出鞘，我打了个哈欠，紧接着——

拔刀。

收刀。

行云流水般完成一系列动作，结果和以前一样，在对手的武器碰到我之前，他的喉咙就绽放了一朵红色的花。

“你……你！！！”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与不甘，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刀这么快，我将他落在地上的飞刀与他合葬，转身离去。

所谓江湖，就是弱肉强食，只有赢的人，才能活下去，而输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那一战之后，我有了一个外号——霸刀。

只因我的刀法纵横捭阖，狠辣迅猛，只因我的刀法有进无退，只攻不守，无人可敌 。

出道九年间，我的刀，沾了无数人的血，玉面郎君，独臂大侠，采花淫贼，江洋大盗，我的刀，从不挑食，我也以为，我会一直握着刀。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让我放下刀的人 。

她容貌清秀，眼神清澈，笑魇如花，从看她第一眼时，我就知道，我完了，我再也当不了刀客。

3

从此以后，霸刀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玩店的掌柜，我每天摆弄着古董，喝茶水，听戏，美人相伴，不亦乐乎。

我从没想过，我会在一霎那，失去一切。

那天，我外出办事，归来之时，已是深夜，我买了几只烧鸡，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因为，我的妻子怀孕了，我有些喜不自胜，家里的妻子一定温好了酒，炒好了菜，等我回去。

想到那一盏深夜里亮起的灯，我心中无比温暖，以后，我一定要把刀法传给孩子，让他成为下一个霸刀，我对自己说。

可当我走到家门口，发现那盏灯并没有亮，我心头一凉，知道一定出事了，走进屋里，映入眼中的，只有遍地的鲜血，和一具孕妇的尸体。

我慢慢走过去，眼里泛着泪花，我说不出话，我知道，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洗衣做饭，与我休戚与共，我再也看不到那双清澈的眼，和世间最美的笑。

不！！！

事情还没结束！我嘶吼着，双眼通红，紧握拳头，我找到了我的刀，那把令无数高手胆寒的刀，我将一壶酒倒在上面，擦去锈迹，用磨刀石拼命地磨，然后擦拭干净。

月光下，雪亮的刀刃散发着锐气与杀意，我知道，它就是我，杀戮，是我难以摆脱的命运。

4

从今以后，世上不再有唐门！

我在心里发誓，不知过了多久，我到了蜀中，心里的恨意，让我懒得说话，长刀出鞘，寒光骤起，人头落地。

我一个人，一把刀，一腔恨意，在唐门大杀特杀。

刀刃断风，势如闪电，刀意凛然，气吞山河。

手中之刀似无章法，却直取要害。

毫不留情纵横捭阖，一往无前。

纵斩，横劈，斜撩，出一刀，杀一人。

我犹如狼入羊群，肆意横行，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神，与大漠里的狼，越来越相似。

我与手中的刀融为一体，可人终究会疲惫，望着越来越多的唐门弟子，我知道，我快到极限了。

这时，我看见一位气度非凡的长袍老者在不远处观望，在他身旁，有一个小孩，大约五岁，他一定是掌门，而那个小孩，应该是他很在意的人。

攻敌必救是刀客的不二准则，我一刀劈开人群，迅速向那孩子出手。

一刀砍下，惊天地泣鬼神，不出我所料，老者回防，他将兵器掷出，却不料我的目标，其实是他。

在他兵器飞出的一瞬间，我划开了他的喉咙，一股热血喷出，染红了我的衣衫，我转身离去，再无人敢阻拦。

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刀要多快，多狠，身后传来孩子的哭声，我面无表情，越走越远。

其实我知道，老者会死，是因为他还有人最基本的感情，而我，已与野兽无异，嗜血，残忍，无情。

其实我也曾爱过，也曾幻想着远离纷争，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但所谓江湖，便是身不由己和无尽的杀戮，一旦踏足，再难回头。

那天之后，江湖上再无唐门，也再无霸刀，两者同时消失，有人说，他们同归于尽了。

他们说的对，也不对，老者虽然死了但他心里有爱，为守护亲人而死。

而我，虽然活着，却成了行尸走肉，与死无异。

从此，我成了一个乞丐，四处流浪，遭人白眼，疯疯癫癫地活着，那把刀，则不知所踪。

冬至，大雪，一个老人找到了我。

他背着一把刀，一把黑鞘的刀，他递给我一壶酒，风雪之中，我们对饮起来，他没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只是在临走时，留下了刀，他对我说：“世间生死本就无常，恩仇过后，当释然大笑。”

我不懂其中深意，后来，我辗转各地，见天高海阔，云淡风轻，看山河万里，夜空繁星，终悟大道。

原来，真正的霸刀，是顺应天道，守护苍生，保护住世间的美好。

5

康永二年，北戎大举入侵，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赤地千里，田园荒芜，皇帝昏庸，竟为求苟安，抛下边关百姓，割漠北十二城，

北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正当他们要进关接收漠北时，却被关外一人一马，一把黑鞘的刀，拦住去路。

执刀人一身杀气，面对千军万马，毫无惧意，北戎的军队将他团团围住，眼见敌军杀来，那人拔出刀，用全身力气大吼一声：“霸刀在此！”

此去，无回，此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