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春风·农人·布谷鸟

童年（一）||春风·农人·布谷鸟
童年（一）||春风·农人·布谷鸟

春天的风是轻轻柔柔的、春天的风是甜甜糯糯的，有时候它从羊肠河上空吹来，带来丝丝缕缕的水汽。这是快播种时候的春风；其实立春以后的春风还是很狂暴的，有时候漫天黄沙，就像一块大帷幕挡住了太阳，整日里昏黄一片。

大约过完年、立春后，父母就要在春风里平整土地了。父母带上一大桶水，扛着铁锹、拉着我的手去整理田地。

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农人，都像父母一样扛着铁锹、穿着抗风的衣服，女的系着褪色的三角头巾、男的裸露着黑黢黢的脸膛……他们大声说话、有的话被风儿吹得零落到空中。我仰头瞅他们，好像他们的头戳入蓝天……没人注意我，我只是握住母亲粗糙的中指踉跄走着、母亲像我一样沉默……

父母在避风的地方为我铺上毛毯，把我的头罩上纱巾，留下几粒坚硬的甜菜黑糖，就去干活儿了。

童年（一）||春风·农人·布谷鸟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道土坎，这道土坎替我阻挡了春风的侵袭。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丝丝风儿倏忽刮过，那么细、那么凉，似乎就是为了逗引我而来。有时顽皮的小旋风在我跟前久久不散，那么有韧性地打着旋儿，仿佛一个超级稳定的陀螺……

细长的田地像一道发射的光线，越往远处越窄狭。寂寥的天地是靜默的相片，谁关闭了声音钮环？

母亲把隆起的土檩子填向壕沟，褐色的尘土四处飞散、飞出去老远老远……

父亲没和母亲在一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影影绰绰在天边动弹……

无聊……我含着黑糖、一动不动地倚着土坎。看天空，没有一只飞鸟，只有蓝黑的沉默笼罩着大地；地上，缈缈的树林悄悄和风舞蹈、一辆驴车载着瞌睡的老农一闪而过……

我的兴味在土里。看，一只细脚爬虫路过我的领地，攀上毛毯边缘、又爬下去，昂起头嗅空气的味道……它的壳就像褪色的瓜子、身体饱满有力，妈妈叫它“胖小儿”。

还有一种肤色猩红的极小的虫类，像一颗小星星疾驰而过……

那种暗褐色的、腿特别长的昆虫或许是蜘蛛的一种，它威武地慢悠悠地走着，有时停下来和我对视半天……我伸手拦它，它的一条长腿前后探触，然后悄悄后退、后退、转身离开――像一只警觉的小狗。

我仔细看它们爬过的地面：“胖小儿”的脚痕是清晰的两行；猩红小虫只有浅浅的一溜印记；蜘蛛样的虫儿走过的地方比较凌乱……

童年（一）||春风·农人·布谷鸟

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舍不得用手捉它们，只是在旁边静静察看……

“锋儿，看妈妈带来什么……”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上捏着一个小东西。

我把这东西放到手心细看：油滑的表面、底部像一个硬壳、上部很柔软；和蚕蛹相似。

“这样玩儿”，妈妈捏住它的硬壳，嘴里说，“乖乖转圈，东~北~西~南；转错掌嘴，东~南~西~北……”那小东西的尾部竟然跟着口令旋转起来。

“看见没，你让它往东它就往东；你说西它就往西……”，说实在的，我还没搞明白东西南北的具体方位，但是这小东西我实在喜欢。

我东西南北一阵乱叫，它也随着叫声乱转……

“它叫‘抖哥袅’，知道方位，转错了明天就会刮风，可灵验了……你玩吧……我喝口水……”

妈妈喝完水又去干活儿了。我“东西南北”地指挥“抖哥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童年（一）||春风·农人·布谷鸟

布谷鸟叫声频起的日子，是播种的日子，爸爸管布谷鸟叫“胡播播”，一次他在河坎洞里给我抓了一只幼鸟，它全身布满土黄色的绒毛、头上的羽冠真漂亮。可是它浑身散发着很大的臭气，最终爸爸把它送回了原处。

它的叫声很有节奏，韵律感很强。“播~播~播~谷~~~播~播~播~谷~~~”，在这叫声中，全家忙乱起来，还勾三挂四地请来许多亲戚帮忙……

石滚、碌碡、粪簸箕、点葫芦……许多新奇的农具排在我的眼前。我跟在忙碌的大人后面，这瞅瞅、那摸摸……时不时被大人轰撵。“去、去，挡了我的道……”“站边上，看把种子趟出来……”“小心！别让马尾扫到……”

过些日子小苗就长出来了，我和小苗比赛成长，可是小苗总也长不到我这般高，我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