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简介 : 他是为爱归隐，远离沙场的江湖客，她是芳华白鬓，默默守护的解语花。远望，苍穹如墨，却不见长安旧影，遥忆前尘，涤荡了多少碧血青锋！山樱入酒，流光浅锈，终放不下故城战鼓铮铮……
1. ——日暮归途
夕阳垂暮，这一程而来，似乎离长安城渐远。
东风萧瑟，天光暗沉，远山如幻影，依稀可见草木葳蕤。
山脚下，仿若有一处小茶寮。走近，匾上隐约着‘风沙渡’三个草字，门口的灯笼在风中轻晃……
紫衣男子下马，拿起披风温柔地披在身后女子的肩上，女子嫣然一笑。
敲门，入内，这恰是一个供旅人停泊的客栈。
月色渐浓，男子正襟而坐，轻饮着芽色的清茶，缓缓启齿: “葭儿，为我弹奏一曲吧。”
素衣女子名唤沈葭，她默默点头，将瑶琴轻放，指间随意拨弄，一曲《蒹葭》响起， 划破了寂寥的夜色，烛火渐苍凉……
男子手执茶盏，听琴音入耳，望茫茫夜色，竟一时恍惚: “葭儿，这是个梦吗，我终于能陪你隐姓埋名，在春山秋水里共守现世安稳，直至白雪暮年。”
悠悠琴声在沈葭指间游弋，她满眼轻波，笑颜清浅: “这余生，倒也足够，只是弃了这富贵荣华，你可有后悔？”
男子轻轻一笑: “ 钱财虚名你知道我从未放于心上的， 我只遗憾，你为我漂泊流离了这般久，前事不再提，今后我只想每天为你画眉，清茶淡饭，就此终老这一隅。”
沈葭莞尔，遥忆江湖旧事，沧桑几许，拂身过红尘，恍然如梦，辗转于今，终能将一身尘埃抖落。
2. ——风沙渡
两人理好行装便要启程，双鬓泛白的店家热心挽留: “两位吃过早茶再走，这山间怕是再遇不到吃茶喝酒的地儿了。”
男子拱手言谢，挽着沈葭的手相坐。
店家热情问道: “看两位行装，莫非是要前去芒山？”
沈葭浅笑嫣然: “实不相瞒，我们从京城而来，听闻芒山春色冠绝，故寻来此，盼能一赏芒山的桃花和日落。”
店家笑意盈盈，斟茶说道: “这芒山一到三月间便桃花灼灼，年年都是如此景致，只可惜空悬青峰无人来赏，今日能得遇你们两位赏花人，也甚为有缘啊。”
男子微笑: “如今天子圣贤，百姓富足，我们才有闲情来此处游赏。”
店家爽声道: “话倒不假，这也多亏天子贤明，重用了一位骁勇善战的楚王，据说楚王钰是本朝唯一因功高而被封赏的异姓王，想当初楚王气吞山河征九州，夺回秦川千万里，风云豪侠，人人敬仰，早已是万民传颂的佳话。”
沈葭正喝茶，闻言粲然一笑: “这么说来，楚王倒像个神一般的人物了。”
店家满脸赞同道: “那是自然，有楚王在，外族以后是不敢再进犯长安了！”
男子一笑置之，看向沈葭: “是神又如何，对我来说，更想陪我的葭儿吟赏烟霞，看尽春花冬雪，共度美景良辰！” 她心中一暖，默默握紧了他的手。
店家大笑: “这位官人倒是喜欢逍遥自在！楚王要是像你这样想，那天子身边可就没良将了！”
男子不以为然: “都是俗世之念，江山倥偬几曾趁人意？没有楚王，自然会由别的臣子来守土开疆，保家护国……”
沈葭若有所思，应声道: “只盼天子能勤政爱民，这样，我们老百姓便能一直安居乐业。”
3. —— 一诺白头
竹林深处，一溪月色洒进茅舍，沈葭点亮了烛火，渐渐暖香萦绕，楚钰拉过她，拥入怀中，柔声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双手紧握，缓步来到幽谷，楚钰轻轻唤: “葭儿先闭上眼睛。”
沈葭默默点头，一个春秋还未度，阿钰当真放下了庙堂种种，闲时山樱入酒，坐看云舒云卷，红尘消磨，赏一程月白风清，不问人生几何，她不知这是否是他心底真正所期盼的，也不知自己是否又一次变成了他的牵绊。
寂凉的风拂面，耳畔隐约听到他的呢喃: “睁开眼睛！”
漫天流萤中，楚钰临风而立，话语温柔: “葭儿，这半生我未负君上、百姓，未负生平夙愿，却唯独负了你，上次在长安，出征前我看见庭中你种的海棠花摇落了一地，那时我便默默地想，此生绝不要你荒芜过这一世的芳华，我许不了花期，但我能许你长乐安宁，无忧无惧，余生就让我做你一个人的英雄，爱你、护你、陪你一直到暮雪白头，这样你觉得可好？”
他的衣袂被秋风吹起，此刻，时光静谧，流萤轻舞， 沈葭默默地看着青空杳然，思绪万千，阿钰，如果夜空繁星能心有灵犀，又岂会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
她哽咽道: “当然好……说好了，一言为定，你要说到做到。”
楚钰温柔点头，此生还执着些什么呢？眼前的人，早已成为他一生的枷锁，只求朝朝暮暮，生死永相随。
长夜迢迢，荒草覆没着枯塘，落叶随风起，两人几步走，几步寻，在空地依偎而坐，看星河璀璨，仿佛梦境，月影徘徊，不肯西沉。
光阴荏苒，两人继续着闲逸的时光，她起舞弄清影，他泼墨作山水，消逝了红尘的喧嚣纷扰。
本以为繁华褪去，天下寂静，未曾想一曲终，人将散，纵然深情相许，却难逃别离。
4. —— 闻战
那日，皇上的心腹找到茅舍，忧虑不已: “沧州节度使曹监蓄谋作乱，朝廷惶恐不安，戎狄部族也对长安虎视眈眈，只怕不久，戎狄大军也将兵临城下，朝中老将年迈，余者皆年少不足以担大任，国难当头，皇上请楚王能记得与他曾经的约定，以天下百姓为重，披甲一战。”
楚钰缓步轻踱，远望，苍穹如墨，却不见长安旧影。
一夜辗转难眠，本只想与葭儿安稳余生，却不料世事催人，曾经浴血奋战、竭尽全力守护的家国如今祸乱丛生，岌岌可危，当真要置身事外、弃内忧外患于不顾吗？
原来，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放不下长安……可是，答应过葭儿的，怎忍心离开……
沈葭岂会不懂楚钰的抱负，他的赤血肝胆，永远会为忠义而存，国难当头，她不愿自己是他的牵绊，是，此刻，她不要再变成他的束缚了。
飞雪如花，满院空枝寂静。沈葭采了几钱干叶烹茶，慢慢说道: “阿钰，此去归期茫茫，但我相信你会早日凯旋，你答应过明年还要陪我看芒山的十里辰光的，可不许忘。”
楚钰沉默不言，似乎早已知晓她会如此体贴。山一程，水一程，何时重逢，此时竟不敢轻易许诺，想到以后她只影独人，心中顿时自责不已。
铁马纵横，因为肩上责任太沉，金戈年少的岁月，是她一直默默地等，那雁书传来，不是离文，是满纸的生死不分。
她用一世流年作陪，而他却一次次转身离别，为天下为百姓而战，这一程，何时归来，他竟不知。
楚钰心中一痛，强颜笑道: “等明年桃花争艳前，我一定会回来，陪你一起赏风月花鸟，揽五分烟霞，采竹回家，我不会忘，我们还要儿女承欢，永不分离呢。”
沈葭手执热茶，明媚笑颜掩盖了心头的万千不舍: “好，快喝茶吧，我再为你弹一曲。”
青丝绕指，一怀心曲，弦弦不绝，弦上音尽是不散不舍，阿钰，你一定要凯旋归来，若你去往不归，我亦生死跟随，此情相许，不弃不离。
茶香浅淡，楚钰顿觉满口浓烈，难以咽下，风入盏中，情绪流淌，执念难忘。沈葭转过头去，泪水凝两行，这个人终究是要挥别了。
5. ——英雄杀
战马嘶，擂鼓响，洒血祭旌旗。青锋如练，战气如凝，十日，三万叛军已尽数伏诛，节度使曹监丢妻弃小，星夜出逃。
长安城中暂时安宁。
几日后，北地急报，戎狄大兵正向东进逼，犯我边界。气势汹汹，兵力不详。
国君派楚王秘密调动五万轻骑，一鼓踏平戎狄。
夜色微淡，月光荡漾酒香，楚钰对影独酌， 烈酒入喉，却是道不尽的沧桑。
提笔描摹，记忆搁浅，葭儿，你是否还在担心我，这半生，我负你太多，等我再战一场，再守山河一程，还长安一片长宁。
三九寒冬，风声疏狂，楚钰率领的五万铁骑一路西行，长驱征伐，蹄声飒沓，驰骋如雷霆。
严察地形后，楚钰选择了一条戎狄必经的峡谷，计划截杀戎狄主力。暗夜，广阔的高山密林中，他安排人马悄无声息地埋伏下来。
当十万戎狄兵马山呼海啸般进入几十里长的峡谷时，两岸密林中顿时战鼓铮铮，号角长鸣。
滚木礌石隆隆而下，黑色铁骑压顶而来，喊杀声震耳欲聋。 戎狄骑兵猝不及防，在头领的指挥下死命拼杀，一直到暮色渐沉。
楚钰让堵截在北边和南边谷口的人马轮番发动冲锋，战鼓不绝，气势如虹，尸骨遍野，鲜血汩汩。
终于，戎狄兵马变得绝望，斗志被彻底摧毁，乱纷纷地下马，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一片狼藉中，彪悍猛勇的将领负伤而立，徒劳地挣扎，不肯投降。
楚钰高声喝道: “胜负已定，停止攻杀，放他们走。”
彪悍将领怒喝: “你这样偷袭，算什么本事，赢了又有什么光彩！”
楚钰淡然一笑: “念你勇迈非凡，回去告诉你们头领，长此下去，必会生民涂炭，死伤无数，答应从此不再进犯长安，互不相扰，若有违反半分，我必将踏平戎狄！”
6. ——之子于归
彪悍男子大笑不已: “楚钰，你还真以为我们输了吗？哈哈，只怕你要失望了，曹将军早已投靠我们，他已经带着十万兵马去攻长安了，哈哈，你还真是自信，以为步步为营就能一举歼灭我们，只怕现在长安城已经陷落了呢！”
隐约听到远方擂鼓声煞，果然，一瞬间，二十万铁骑飞跃而来，战鼓震天！
楚钰思忖半晌，浩然之气半分未减，他挥剑正色道: “众将士听令，为大丈夫，保家卫国！为大将者，战死沙场！随我杀出去，杀个片甲不留！”
他知道，无论结局如何，他不能认输。
一众兵甲声大如啸，气吞山河: “誓死追随楚王，誓死追随楚王！”
楚钰誓死拼杀，不断杀向戎狄将领，眼见楚王勇猛，戎狄组成了百骑连环，铁甲长剑骑士刹那间蜂拥而上，将楚钰围困于中心展开轮番攻杀。
兄弟们死伤过半，一个个倒了下去，血色苍凉，尸横遍野。楚钰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心中一恸， 兀自勒马，终是不忍，喊道: “放了他们，我愿降。”
余下的士兵正色道: “王爷，万万不可，全体将士誓死与您同进退，我们宁愿黄沙埋骨，也不愿投降啊！”
楚钰厉色道: “已成败局，莫再抵抗，以降止杀，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戎狄首领大笑: “楚王果然深明大义，以后也一定能像曹将军一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楚王孤勇，一人一剑可抵千军万马，今日我便听你的，放了他们。”
楚钰淡漠道: “你们还不快走！回时路务必小心！” 他说时眼波轻转，余下的士兵早已会意，匆匆而去。回，回纥可汗是楚王的大哥，对，去求他相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楚钰孤剑在手，豪迈大笑: “我能守土开疆，更能捐躯赴国难，来呀，千里黄沙英雄冢，马革裹尸又何妨！” 说罢，剑光闪动，和敌人展开了最后的厮杀。
黑云沉沉，傲骨儿郎，心血滚烫，奋力要杀破重围， 一番长长的冲杀，未觉，毒箭已入胸膛，赤血飞溅。
楚钰心中一凉，顺着波涛滚滚的悬崖一跃而下。
原来，这一程比想象中更远，葭儿，原谅我，原谅我不能用余生……守护你，我们，来世相见……勿等……
7. ——天涯倾情
凉风习习，年迈清癯的老人和孙女漫步在青草河边，少女像是发现新奇的事物般惊叫: “爷爷，你看，这里有个人他全身都是血，他还有没有救啊！”
老人缓步走进，目测半晌，轻抚着胡须悠悠一叹: “此命休矣……”
“爷爷……爷爷，我看他好可怜呀，求你救救他吧，你一定有法子救他的！”少女挽着老人胳膊苦苦央求。
三年后……
杨柳岸边，男子枕着手臂仍在睡梦中，梦里，一个婵娟秀面的女子翩翩起舞，夕夜不眠……
风吹来一阵暖软，少女眉眼弯弯，调皮叫道: “大个子，快起来吃饭了，一会儿，我带你去长安好不好？”
男子茫然地睁开眼，树下的青草叶上露水还未干，河岸的水声轻响，这景色像真实却又如梦……
因为重伤，他休养至今，醒来时他似乎忘记了什么，这一切陌生的景象对他来说是如此新奇，让他如此怅然若失……
他好奇问道: “长安？又一次听你说起，长安好玩吗？”
少女笑颜灿烂: “当然了，那里可是京城啊，不过，我听爷爷说，三年前，长安城沦陷，多亏有回纥可汗的大军及时赶来相助，谋篇布局，大兵重来，君上又收复了长安，坊间流传，回纥可汗是本朝楚王的义兄，在我看来他们可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豪杰，楚王忠勇，以身殉国，回纥可汗仗义，危难时回护，现在的长安城变得愈加繁华富庶，百姓和乐，我一直想去看看呢！”
男子温和一笑: “好，原来长安城还发生了这样多的故事，那我们一会儿便去长安吧……”
少女撑着渡船，轻哼着歌谣，男子扶舷慢慢回头看，薄雾如纱，流莺飞入船头，柳梢沾绿烟波，此身何处，心里顿觉孤寂。
渡船慢慢撑过画舫弄堂，一阵熟悉的琴声响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琴声悠悠，不绝如缕，男子听得愣怔，那些郁郁青葱的前尘往事仿若一幅幅画卷在脑海浮现，痊愈了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原来，他还有那段曾经在等......
看着女孩，他开心笑道: “谢谢你和爷爷救了我，我不想去长安了，那里对我来说已经是故城，我的娘子应该还在家等我，还有，我得去回纥谢谢我的大哥呢！” 爽声说完，他跳下渡船，找了一匹马，扬尘而去……
少女在船头一时惊诧无言，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后，粲然一笑……
古道边，马儿瘦，夕阳西下，风沙渡门口的灯笼依旧在风中摇曳，痴人回忆着过往，默默微笑。
绿垂枝桠，桃花入睡，隐约听到琴声在山间回响，清婉哀绝，楚钰随手撷一枚红叶，轻轻吹起……
云天外，谁望穿了秋水，轻轻吟唱着痴心不绝，若梦浮生，谁的故事又苍老了等待……
灯火阑珊处，沈葭推门而出，明眸盼兮，竟如初见，暮色尽，一生一代一双人。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