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筱丹桂这个名字,相信今天的人们已经很陌生了……
可是在民国时期,她是著名的越剧名伶,曾被大众誉为“越剧皇后”。
筱丹桂,本姓钱,名春韵、春凤,嵊县长乐人。
筱丹桂出身极苦,从小就因家境贫穷,做过一段时间的童养媳。
童养媳的生活不如牛和马,为了能够自力更生,筱丹桂决定去戏班,学唱越剧。
1930年,筱丹桂进入高升舞台学艺,拜俞传海为师,先攻老生后改旦角,出科前后曾随班在嵊县、萧山、绍兴、余姚、宁波、杭州等地演出。
高升舞台的俞传海教徒严厉,筱丹桂学戏刻苦,嗓音甜美,做工优美,很快就在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
筱丹桂经过数年的舞台表演,她的名气越来越大……
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名气大了,麻烦也就来了。
筱丹桂的生命中遇到一个男人,正是这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的幸福,乃至生命。
这个男人就是戏霸张春帆……
张春帆,生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浙江嵊县崇仁镇人。
张春帆小时在私塾读过几年书,识得一点文墨。
幼年时的张春帆就是一个小霸王,打架斗殴,敲诈勒索,无所顾忌。
长大以后的张春帆不甘心一辈子窝在乡下,他一个人辗转来到了上海。
张春帆起初在上海一家绸厂做徒工,后来由于其头脑活络,有了些积蓄后,自己开了一爿小绸厂。
1937年8月13日“八一三”事变爆发,日军占领了上海。
刚刚在上海站稳脚跟的张春帆被迫回到家乡嵊县。
张春帆在嵊县心有不甘,等到战局平稳后,又独自一人重返上海,这时的他开始涉足越剧界,逐步成为了丹桂剧团班主和国泰戏院老板。
开戏园最要紧的是要有一个好角儿,有了好角儿才能吸引观众到戏园来戏。
越剧舞台以旦角最受欢迎,张春帆决定去嵊县寻找摇钱树。
筱丹桂成了张春帆相中的摇钱树。
当时的上海已经是远东第一大都市,一个乡下小姑娘能去上海唱戏是多么的荣啊!
涉世不深的筱丹桂被张春帆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她以为自己找到一个好老板,她兴高兴烈地与师傅及师姐们去了上海。
1938年4月,筱丹桂进入上海卡德、国泰等戏院演出,以扮演《马寡妇开店》中的马寡妇而名声大震。
筱丹桂嗓音甜润,唱腔学施银花,甜美清丽,行腔委婉动听,流畅悦耳,声情并茂。
筱丹筱扮相俏丽,表演细腻,文武兼长。
她当时的代表剧目有《仁义缘》、《再生缘》、《碧玉簪》、《西厢记》、《马寡妇开店》、《玉蜻蜒》等。
随着筱丹桂在上海的名气渐隆,张春帆开始动起了坏脑筋….…
精明的张春帆知道,一个乡下姑娘在上海呆久了,再老实的人也会学精了,他要乘现在牢牢地控制住筱丹桂,不让她有机会接触外界,更不许别的戏园来挖墙脚。
单纯的筱丹桂只知道练功,唱戏,她对张春帆的险恶用心毫不知情。
当然了,张春帆对筱丹桂的日常生活还是蛮照顾的,毕竟戏园要靠她吃饭的。
筱丹桂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岀名的,但是没有张春帆在幕后作推手,她这么个乡下姑娘也是很难在鱼龙混杂的大上海吃香的。
筱丹桂在上海的戏越唱越红,当时在上海越剧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一
“三花不如一娟,一娟不如一桂”。
“三花就是越剧名伶施银花、赵瑞花、王杏花而“一娟”就是越剧名伶姚水娟,至于“一桂”当然就是筱丹桂了。
筱丹桂在当时的上海滩可谓家喻户晓,红透了半边天。
人红了,应酬也多了……
各大戏园的老板都想让筱丹桂来自已的地方唱戏。
众多的戏迷票友也都想与筱丹桂合影留念。
见此情景,张春帆决定出手了……
命中注定,筱丹桂逃不出张春帆的手掌心……
张春帆靠着自己在上海滩的黑恶势力,逼迫筱丹桂委身于他,年轻的筱丹桂根本无法摆脱张春帆的威胁,她只能含着眼泪做了张春帆的外室。
其实张春帆在老家早己有了妻儿,他强行霸占筱丹桂,只是为了钱而已。
不久之后,张春帆的老婆来到了上海,筱丹桂又被强迫与他们同住。
从此以后,筱丹桂失去了人身自由,她虽然衣食无忧,但自己再也没有私生活了,无论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行同囚犯。
不仅如此,张春帆还控制了筱丹桂的戏路,为了迎合低俗的观众,筱丹桂被逼无奈改了戏路,以淫戏来吸引眼球,这让越剧界的正派人士纷纷看不起她了。
筱丹桂其实并不想唱淫戏,她也想要改革越剧,可是在张春帆的强压下,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心情郁闷的筱丹桂终日愁眉紧锁,不见一丝笑容。
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以越剧女演员袁雪芬为首的“十姐妹”决定改革越剧,提高艺术。
在这“十姐妹”中也有筱丹桂的名字,她在袁雪芬等人的鼓励下,决定反抗张春帆,走自己的路。
张春帆对筱丹桂加入“十姐妹”的事十分的不满,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扼杀这可怕的改革之路。
越剧“十姐妹”在张春帆等人的压迫下,举步维艰,她们渴望拥有自己的舞台,她们决定一起演出大戏《山河恋》,用唱戏所得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戏园。
筱丹桂不顾张春帆的强烈阻饶,坚持参加了《山河恋》的排演,她真的想要摆脱这种生活状态。
这部《山河恋》突破常规,大胆创新,并且请了电影导演来给演员们讲戏。
《山河恋》的演出大获成功,可是在恶势力的干涉下,姐妹们要建戏园的梦想还是破灭了。
筱桂丹的心顿时又跌到了谷底,她对自己的人生已经心灰意冷了。
张春帆觉得筱丹桂越来越不听话了,他为了更好地控制她,便在外传播筱丹桂与电影导演冷山有一腿的谣言。
冷山本名金照元,原是上海实验电影工厂的职员,后经人介绍认识张春帆,被聘为国泰剧务部的导演。
据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周宝奎回忆一一
“当时演的一个戏叫《秦淮月》,戏中有一个妓院,筱丹桂在这部戏中扮演一个妓女,这个妓女是要跳楼的,跳下去总有这么高。因此冷山导演总是在下面扶她一把,后来我想这样长期地扶她一把,男跟女可能有一种心灵感应,我想想这个一定是有的,否则不会去看电影的。”
的确,筱丹桂对导演冷山很有好感,他们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但是传统的筱丹桂与冷山的交往都是光明正大的,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为了能够提高自己的表演水平,筱丹桂与冷山还一起去看了外囯电影。
这在当时开放的上海根本不算什么事,可是张春帆就是要借这件事来挟迫筱丹桂。
张春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筱桂丹乖乖地服从自己的命令,一辈子为自己卖命挣钱。
1947年10月5日下午,筱丹桂与电影导演冷山去龙门戏院观摩徐玉兰演戏未成,后来又想去大华影院看美国电影《居里夫人》,结果电影也没有看成,两人就边散步边谈了一些越剧革新的事情。
筱丹桂回到家时已是半夜时分。张春帆对晚归的筱丹桂产生了怀疑,问她和谁一起去看的电影。
筱丹桂因为害怕,当时就随口撒了个谎,说是和过房娘一起去看的。
所谓的过房娘,即是干娘。
在当时的三四十年代上海,越剧演员拜过房娘成为一种风气,当时曾有“跑跑龙套,过房娘不可不拜,做做娘姨(女佣),过房囡不可不收”的说法。
这些过房娘大多是有闲有钱的太太、姨太太。
不料,筱丹桂的这一撒谎当即被张春帆拆穿,因为当晚过房娘正和张春帆一起看戏的。
张春帆面露凶相,进一步逼问筱丹桂……
筱丹桂知道纸包不住火,便在纸上写下了“冷山”二字。
其实这本来就是平常的交往,可心怀鬼胎的张春帆,却一口咬定他们私通,当着亲友和同台姐妹的面,无休止地折磨和辱骂筱丹桂。
此时的筱丹桂百口莫辩,心如刀割……
过了几天,张春帆以讨论剧本为由把冷山请到家中,让他和筱丹桂当面对质。
冷山坚持说自己与筱丹桂是清白的,而电影票也是筱丹桂自己买的。
可是,张春帆就是不依不挠,还当着冷山的面打了筱丹桂几个巴掌。
冷山也被张春帆的手下痛打了一顿……
张春帆逼迫筱丹桂写“通奸”文书,否则就休想再上台唱戏,还威胁她不许说出去,否则就要大祸临头。
筱丹桂知道张春帆背后有黑恶势力撑腰,但她不愿意去写根本没有的事情。
至此以后,筱丹桂再也没有上过舞台。
而“私通”的谣言却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们都对筱丹桂投已白眼,更有甚者当众辱骂筱丹桂不知羞耻。
当时的很多人对唱戏的人始终怀有一种鄙视的成见……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筱丹桂真觉得天昏地暗,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了。
而张春帆依然不肯给她喘气的机会,这让筱丹桂产生了厌世的情绪。
这个世界再也容不不下我了……
1947年10月13日,红遍上海滩的越剧艺人筱丹桂在家中服用了消毒水“来沙尔”自杀,她在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在床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这么一句话一一
“做人难,难做人,死了”
一代名伶筱丹桂就此香消玉殒,匆匆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筱丹桂含恨而死,姐妹震惊,舆论哗然……
1947年10月16日,上海“乐园”殡仪馆,为筱丹桂举行了大殓。
筱丹桂出殡那天,上海34个越剧戏班全部停演日场,300多位越剧艺人和难以计数的观众自发为筱丹桂送葬。
在通向大西路“乐园殡仪馆”的马路两边,拥满了五万多名吊唁者。
他们齐声高呼抓住凶手,为筱丹桂报仇伸冤!
这次吊唁活动最终演变成了上海越剧界团结一致对付黑恶势力的斗争。
越剧“十姐妹”中的范瑞娟、傅全香所在的东山越艺社编演了《筱丹桂自杀记》,呼吁社会各界人士主持正义。
人们到处在谈论“丹桂之死”,对张春帆骂声不绝……
越剧界的袁雪芬、吴琛出面向法院起诉,要求依法严究张春帆。
迫于社会舆论,当局以“教唆自杀罪”拘留了张春帆。
地方法院还装模作样地开了几次庭,做出一幅似乎要严肃查处张春帆的模样。
可时隔不久,张春帆却大摇大摆走出了看守所。
人们希望将张春帆绳之以法,还社会一个公道的呼声被挡在了法院冰冷的大铁门之外。
这个社会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在黑恶势力地包围下,哪有什么公理可言!
张春帆虽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上海越剧界从此对他恨之入骨,张春帆的戏园再也找不到名角登台了。
1949年5月,上海即将迎来解放.……
张春帆听着外面隆隆的炮声,每天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了。
上海解放后,越剧十姐妹”和王文娟、陆锦花、戚雅仙等联名以“上海全体越剧工作者”的名义,在报纸上连续发表文章,控诉张春帆的罪行。
1951年5月28日,张春帆被人民政府逮捕。
同年7月28日,张春帆被新政府以“反革命恶霸罪”上海市军管会判处死刑,绳之以法。
与张春帆几乎同时被处死的,还有那个逼死了“闪电小生”马樟花的大来剧场老板陆根棣。
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善恶到头,终有一报!
筱丹桂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
作者简介一一婉儿(婉㚥):一个喜欢读书,痴迷历史的女子,爱写文章的小女子。什么是好文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写文章就是写自己想说的话,想写的事。这就是我,一个尘世中的俗人,何愁深谷空,幽兰自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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