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就是她!
1、
就算下了一夜的雨也无法冲淡夜色的浓稠。一股冷风淫笑着从刚砸碎的玻璃窗窟窿里灌进来,夹杂着雨水,湿湿地舔着桂兰的头发和脸。
桂兰惊恐地缩在墙角,要不是她躲得及时,砸向玻璃的烟灰缸就会砸在她的头上。但还是有飞溅的玻璃碴割破了她的肌肤,血扭扭捏捏地从肌肤下渗了出来,汇聚着雨水、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头发凝成结,胡乱地黏在脸上,只留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黑夜里发出野兽一般生冷的光。
一阵刺耳的呼噜声从屋内的大床上传来,给破碎的夜更添一份诡异。桂兰恨恨地望向那边,手在地上摸索着,拎起了一块像刀锋一样的玻璃碎片。她缓缓地立起身子,情不自禁地加深了手握的力度,血撕拉一声从手心里涌出,顺着玻璃碎片“嘀嗒”下坠。
痛吗?怎么痛得过心中的恨意。
桂兰龇牙咧嘴地冲向床边,举起手中的武器便要向打呼噜的人狠狠扎下,这时一个闪电白惨惨地从半空中划过,映亮着屋内的混乱,和床上睡得死猪般男人的脸。这张脸,松散着横肉,两只鼻孔一扇一扇地呼噜着,嘴角流着涎,露着可疑的微笑。
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这个男人的笑意,霎时停止了下戳的动作,脸扭曲着,冷哼一声,就这么结束?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2、
公安局里,干警们正被几起少女凶杀案忙得焦头烂额。事发两个多月了,连续死了三个花季少女,都是先奸后杀,作案现场惨不忍睹,最恐怖的是每个女孩的眼珠都被罪犯恶意地抠出。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恐怖阴霾的气氛中。凶手残暴狡猾,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每次案发现场不留一丝痕迹。这就给警察办案带来了一定的难度,就像置身于一团迷雾中,没有方向也没有着手点。
这引起了广大市民的极度恐慌,也引起了相关领导的高度重视,一道指令下到该市公安局重要领导的案头,措辞严厉,责令公安局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在短时间内破案,否则……
“否则怎么样?”站在一边的刑警王海急切地问道。
公安局刑侦队队长杜涛眉头紧锁,脸色严峻,他“啪”地一声把文件压在桌上,双眼炯炯,变幻着各种情绪:担忧、惊怒、疲惫、委屈……
“否则咱俩都别想在公安系统里混了!干他娘的!这个凶手真的是变态到极点,老子不信抓不到他!”
被害者一个个黑洞洞的被捅得稀烂的眼眶闪现在他的脑海,他思忖了一下,突然立起身子,将桌上的警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对王海低吼一声:“走!去看看尸体。”
最近发现的一具女孩尸体,年龄十七八岁左右。她静静地躺在法医解剖手术台上,身体遍布乌青,脸上呈现出大大小小的尸斑,两个空无一物的眼眶残留着撕连的血管肉丝和一些凝结的痂块。
饶是办案多年的杜涛和王海看了后,也禁不住心惊胆战、唏嘘不已。更何况孩子的家人呢?杜涛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王海仔细地观察细节,连女孩的指甲缝也没有错过。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到,他摇摇头正准备用白布将尸体重新掩上。
“慢着!”杜涛一声断喝,他将白布掀至女孩的面部,望着她失去眼珠的眼眶若有所思,叫过王海:
“你看,被害者的眼珠子剔除得干净利落,明显是人为刻意地挖掉的。之前那两个受害者也是这样的情况吗?赶紧去查查!”
“是!队长好眼力,我马上去查!”王海佩服地望向杜涛,另两具尸体不在这里,他急冲冲地走出门外。
杜涛陷入一阵沉思,他想起了国外的某起变态杀人连环案中,那个有着双重人格的凶手每次作案后会割下被害者一只耳朵,满足他莫名的变态快感。这是不是同一类型的变态犯罪呢?
3、
除了窗户的玻璃没来得及补好,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桂兰打扫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又添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划痕,咧着小口子边缘红肿。
那个死猪一样的男人已经醒了,他扶着头,茫然地望着窗户上那个狰狞的窟窿,迎着冷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突然勃然大怒:
“你个懒婆娘!赶快给老子窗户修好,想冻死老子吗?好跟你的野男人快活去?休想!”他骂骂咧咧地窜下床,没刷牙的嘴里还喷着宿夜的酒气,散发着恶臭。
桂兰在餐桌上摆放着早点。电视开着,正在播着有关少女凶杀案的最新进展----就是没有进展。播音员压抑着愤怒的声调严厉地指控犯罪分子的残忍罪行,然后打着马赛克的尸体画面一闪而过。桂兰停住手中的活瞄了一眼,心里一阵翻腾。
突然后脑勺一阵闷痛,她回过神来,只见那个男人刚刚收回抽打她的手,眼光凶煞地盯着她,吼道:“臭婆娘,又在躲懒,去给老子打点洗脸水来!”说罢瘫坐在餐椅里,像一堆烂肉,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现任丈夫,桂兰是经别人介绍认识他的。第一段婚姻的不幸让她把择偶标准着重放在成熟这点上,而他比她大七岁,面相老成,儿女已经自立门户,刚好符合她的要求。就这样他们仓促地在一起了,谁会想到他日后竟会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呢?随之而来的还有家暴,一言不合就是非打即骂。
近六年了,无数个可怕的夜晚,她被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刚开始还会有邻居来扯架劝架,慢慢地大家见怪不怪了,无论她叫得有多惨,也不再有人来帮她了,她陷入一种可怕的孤立无援的绝望中。
必须得结束,不然不会被他打死,也会被他逼成神经病,桂兰焦虑地思考着。
电视里播音员的声音铿锵有力,言辞凿凿:“……如果抓到凶手,一定严惩不贷,立即正法!”
桂兰怔住了,突然一个想法在她的心里形成。她厌恶地扫了那堆烂肉一眼,吐了一口浓痰,复杂的表情里更多的是决绝和悲凉。
4、
公安局里,杜涛刚收到王海的消息,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个女孩的眼珠也被人为地挖走,手法一模一样。杜涛身子往椅背上一仰,点起一颗烟陷入沉思中。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杜涛的思绪硬生生地扯回,他不快地将烟头压在烟灰缸里拧灭,才将门打开。王海猴急猴急地从外面窜了进来,满脸兴奋如遇大赦一般喊道:
“队长!凶手投案自首了!”
“什么,有这种事?你小子确定没搞错?”杜涛十分震惊,他没想到凶手一路煞费苦心,却甘心就这么草草收场。
“真的!她就在外面!”王海努着嘴指着外面。
杜涛一把推开王海,大步来到外面的办案室。办案室里挤满了干警和个别办事群众,他们将愤怒的目光蓄满火力,齐齐发射到椅子里一个佝偻着的身体上。
这是个瘦弱的女人,头发凌乱枯黄。脸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两只枯槁的手拧着,做着重复的动作。
杜涛眉头蹙拢,内心充满了疑问。他将室内的多余人员清散,只留下王海和一个记录员。
“你说你是凶手?叫什么名字?”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
女人抬起头,一副沧桑的面容呈现出来,双眼像被泡发了似的,红红肿肿的。嘴瘪着,唇上一层发白翻起的死皮。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她急切地望向杜涛,喊道:“我叫李桂兰,我的老公是凶手!我是帮凶,是他杀的人!”
“你老公人呢?!”杜涛目光炯炯道。
“他在家里,还不知道我已经来自首了,快去抓他!”女人近乎癫狂地喊着,这引起了杜涛的疑虑。但破案的兴奋感冲淡了这些,他指挥干警们马不停蹄地将烂醉如泥的男人抓了起来。
5、
男人死不承认自己杀了人,大声叫骂着。而女人则一口咬定是她帮老公杀的人。
杜涛心里充满了质疑,觉得事有蹊跷。这时局长的电话打了过来:
“杜队吧?听说那个案子的凶犯投案自首了?!这是好事啊,快点把案结了吧,召开记者会,公布消息安定民心!回头给你记上一功!”
“局长,这事急不得,我觉得有疑问。暂时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杀了人。您看……”
“啊呀,我说杜队啊,你是怎么想的啊?哪有正常人说自己杀了人呢?这案子拖了多久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吧?别犯糊涂了,赶紧结案!就这么定了!”局长不耐烦地打断了杜涛的话。
杜涛扔下电话,心里闷闷的。这时审讯室里传来消息,女人招供了作案工具藏匿处。
“走,到他们家看看!”杜涛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干警开上警车一溜烟开往李桂兰的住处。
在李桂兰描述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个纸盒子,里面有一大捆麻绳、一卷宽边胶带、一把弹簧刀,处处透露着杀人的动机。
杜涛回忆了一下杀人现场,尸体都是散漫地丢弃在无人的荒野,没有被捆绑,没有刀伤,更别提胶带封嘴,她们好像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被掐住脖子窒息死亡的。
这就怪了,自称杀人凶手的的李桂兰为什么提供的都是与案发现场毫不相关的证据呢?杜涛眉头又紧紧锁了起来。
他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卧室里转悠起来,一个不小心,堆在桌上的书被他蹭到了地上,散了开来。其中一本书的书名跃然眼前------《如何摆脱家庭暴力》
杜涛捡起这本书,仔细观察着,通过书角卷边的程度可以看出翻看它的人有多么的用心。回想起那个叫李桂兰的女人心灰意冷的眼神,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似的。
这时手机铃声大作,是王海打来的,他正负责审讯那个男人。杜涛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王海激动的大嗓门:
“杜队吗?那个男的招了,他承认自己杀人了!”
6、
回到局里,杜涛问询审讯情况,王海兴奋地说道:“那个男的就是个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破。就稍微那么恐吓了一下他,就全招了。”
“打他了?”
“嘿嘿,动了一两下……”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杜涛烦躁地说,他急急地走进问讯室,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男人的眼睛被打得乌青肿胀,嘴角有淡淡的血迹。他耷拉着脑袋像个死人一样。
杜涛敲了一下桌子,男人受惊似的抬起头,连声喊道:“别打了,我全都承认……”
“那些眼珠呢?你把它们挖了干什么用?”杜涛呵斥道。
男人一脸懵逼:“什么眼珠?”
杜涛猛地立起身子,将椅子向一边推去。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局长的电话:“局座,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小杜啊!刚才王海打电话说他们两个都招供了,多顺利啊!你这是什么推论?难道你把另外的凶手抓住了?”局座急躁地回话。
“还没有……只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个人不是真凶,您听我分析……”
“还分析什么?!上面的命令你又不是不知道,迫在眉睫!他们认罪伏法了就是最大的证据!”电话挂断了。
杜涛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完全没有破案终结的成就感。王海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默默地走上来,给杜涛点上了一颗烟。
“杜队,有些事情不必太较真了,就算还有真的凶手,这一时半会上哪里找去?”
杜涛夹着烟又来到李桂兰的审讯室。他神情复杂地坐在她的对面,就问了句:“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杀人?”
李桂兰神情倔强地回答道:“杀人偿命,请将我们速速正法!”
“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这种做法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也许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杜涛严厉地说道。
李桂兰眼里闪过一丝不安,随即被一抹狠厉掩过。她不再做声了,暗忖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个男人身败名裂痛苦地死去吧?令他的祖先为他蒙羞,这算不算是对他更狠的报复?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陪上自己的性命赌这么一把?反正早就不想活了,这个冰冷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想到这里,桂兰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而满足的笑。
杜涛感觉后脖子上面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局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里面几乎是在咆哮:
“杜涛!我命令你这两天马上结案,别再瞎折腾了!上面又打电话催了,你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到时候你我都不好过!”
桂兰冷不丁地添上一句:“杜队,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你就成全了我吧!”
杜涛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望向这个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闷哼了一声,向局长所在的办公地点走去。
局长办公室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干警们都紧张地盯着那张门,没多久,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杜涛紧绷着脸大步走了出来,局长在后面喊道:“从明天起,这个案子就不归你管了,放你一个星期假,然后到交通科报到!”
杜涛回到办公室,将配枪和警徽取下,“啪”地放在了桌子上,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天,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和公审大会,桂兰夫妇成了众所周知的杀人凶手。当问及为什么要挖去女孩的双眼时,酒瘾大发的男人语无伦次地回答道:“眼珠子下酒,好吃!”
这个回答惊悚恐怖,令人不寒而栗!也加速了男人的死亡!
只有桂兰知道,这个男人口里说的是他平时最爱吃的死鱼眼珠子。她冷笑着,看他把事情闹得越玄乎她越开心。
当记者问她为什么要帮她老公行凶时,她淡定地回答道:“因为我对他的感情很深,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不禁让人们在愤恨之余,又少许地同情这个愚笨的女人。
由于男人罪大恶极,不立即处决难以平民愤,于是公审大会之后,男人被押赴刑场立即枪决。而桂兰因为自首和举报有功,被从轻发落,判无期。她的眼中有一丝快意闪过,人们却只看到她的卑怯和惶恐。
7、
案件结束没多久,整个警局还沉浸在破案立功的喜悦中,一个个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某天,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上面写着局长亲收。
局长也没在意,他慢慢悠悠地拆开包裹,一不留神,里面“呼啦”地一声掉出六颗干瘪的珠子,黑白分明,滚在地上欢快地追逐着,仿佛看到咯咯咯的笑声。局长弯腰仔细一看,竟是六颗人眼珠子,透着诡谲的神色。他惊得站起身来,连连倒退,大叫:“来人了!”
紧接着包裹里面飘出一张纸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娇俏地倚在学校门口,正是他刚上高三的宝贝女儿。
而纸条上则用猩红的血迹赫然写着:“下一个就是她!”
简书大学堂无戒九十天训练营第八篇
网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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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的方法有点蠢。
警察被黑得好惨,司法机关监控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