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浅灰色的头发露出几绺斑白的发丝,古铜色的脸膛散发出红润的光泽。眼睛微微眍陷,目光灼灼,他生气的时候,眼神显出几分阴鸷。高鼻梁,大嘴巴,一笑露出满口整齐而布满黄斑的牙齿。这是作为山里人的他给我的最初的印象。
这一带地处幕阜山南麓,地处偏僻,属于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带,地狭人稠,民风剽悍。人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解放前这里出过土匪,即使是现在,政府的政令到了这里也常有迟滞,传达起来多有不便。
他在村里担任队长,但事务似乎并不多,这使他有精力忙一些自己的事情。村子里做防汛堤坝,他在老板那里揽下一些活儿,几个民工常年在他手下做事。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到工地上走走看看,充当临时的指挥,组织备足石头、水泥、石子和河沙等一些建筑的材料。年关将近,他开始思谋着找老板将民工们的工钱结算一下,先前有位民工家里遇着事,他先垫付了一部分工钱。
五十多岁的人了,他的腰板一直很硬朗,像一只健壮的老山羊,他的足迹早已踏遍这一带的沟沟坎坎。他昂首阔胸,步伐沉稳矫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你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候的豪迈。像这里的许多山民一样,他不事打扮,穿着朴素。
他的爱好俨然不多,只有一样,喜欢喝酒。他常说:男人不喝酒,就会少了许多乐子。他喝酒很拚,是不管不顾的那种,常常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喝酒常常误事。有一回他的额头碰了一个大包;还有一次,他的腿摔断了,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才慢慢好转。尽管这样,他仍然乐此不疲。
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老二都已成家,老三已出来工作,最小的两个孩子还在上大学。谈起家里的负担,他一脸轻松。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儿女自有儿女福,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几个孩子都能够找到好的工作,成家立业,那样他的好日子就慢慢的来了。在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很紧的那些年月里,他还是养育了这么多孩子,这多少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说他不后悔,他在家里一脉单传,当年父母希望他多要几个孩子,他拗不过老人的意愿,他做到了。尽管生下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他被要求做了绝育手续,但他还是感到自豪,无愧于列祖列宗。
从孩子们懂事起,他就试图做一个好父亲,为他们树立一个光辉的榜样!在农村,“上梁不正下梁歪”,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家风,子女娇生惯养,缺少管束,这样的家庭不在少数,而这恰是为人父母的悲哀。一个家庭固然穷一点,父亲固然没有多大能力,可是一个人的正派正直很重要。
他说自己从来不赌博,年轻的时候虽然有一些荒唐的经历,自从孩子们大了,他便戒赌了。在他的影响下,几个孩子现在也从不赌博,在烦闷的工作间隙,这常令他感到一丝欣慰。
有年轻人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像某些村干部那样在外面包养了小三,他一脸的不屑。那一次,他和几个村干部到城里办事,在宾馆里,两个同伴拉他去找小姐,他硬是不去,一个人圪蹴在 宾馆门前的小餐馆里喝酒。赶上城里的“扫黄”,他的两个同伴因为嫖娼被警察抓去。别人说他幸运,他一脸安然,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人正不怕鬼敲门。
中午他在小餐馆里喝酒,醉眼朦胧,他向我诉说他的一些家事。我说,酒喝多了伤身体,再说你家里人又该埋怨了!他举起酒杯,眼睛一瞪,说,喝!我就这一桩嗜好,老婆儿子当面敢说我?他们也只能背后唧唧歪歪的! 他真的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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