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青春仔细的回忆了一遍,发现大多数竟已模糊不清。
那些脑海中浩渺如烟的纷杂记忆里,仍然清晰的闪光点,有快乐的,遗憾的,幸福的,痛苦的...此时来看,不都是美好吗?
----题记
徐清风站在那座高达一百七十九米的大厦顶上,四周尽满落日的余晖,他向着地面望去,入目是连成一片的摩天大楼和渺小的车水马龙。
‘风景无限好,独独少一人’。他笑着说道。
他的手向前伸去,就如同要抓住什么。
是她在那一无所有的虚无里。
他的脑海里就这样想着,然后没有丝毫迟疑的跳了下去。
大风拂面,高速坠落,四周的景物快的甚至变得有些模糊。
独独他眼前全是那一人的回忆。
在他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在他就要被摔成一滩烂泥之前,他转动了一下头,望向远方:在不知道几个城市的繁华街口,在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有乌云密布,有细雨倾落,她似乎依然撑着那把镶印着红色小花的油纸伞,在街口的桐树下,等待着一个人。
视线消失,意识消失,烙印在他脑海里的那一丝久久难忘的背影,也消失。
血,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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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流转着,岁月奔腾着,似乎每一个每一刻都在被同化成一个固有名词——‘从前’。
人们说很多东西在经历过历史的河流,在经历过初夏秋冬的淘犁后,始终不会变化。然而回顾上一刻,却发现,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有从前依旧是从前。
所有青春的故事,总是要发生在夏日蝉鸣,云清风漫时。
那是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夏天,天空挂着不变的烈日,四周吹着不变的热风,风景中有葱葱郁郁的树木和知知了了的蝉声,有鳞次栉比的教学楼绿茵场,还有那满脸青春和青春痘的学生。
“终于熬到了高三”。
这不仅仅是徐清风此时一个人的想法,而是万万千千经历过这个阶段的学渣同胞们,大概都会有的心理活动。
回想当初,徐清风刚刚升高一的时候,何尝不是满怀着希望与憧憬,认为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不再是小屁孩,当然最重要的当然是终于可以泡学姐,送初吻,撩妹子,解放许多许多初中被视为十八禁的东西了。
可是谁曾想,进了高一的徐清风才发现,这一切依然只是他幻想出来的美好:学姐是学哥的,初吻是没人要的,妹子永远是帅哥的,而且在大学生眼中,高中生依然是那些万事皆可笑的小屁孩。
‘玛德!’这是徐清风对整个高一美好生活的总结。
高二的那些蝉鸣依旧,在徐清风脑海里自动省略,总结起来不外乎是:一个高中学生沉迷篮球、网游、小说后的浑天度日。
“真它玛德”,是徐清风对整个高二生活的完美诠释。
所以徐清风不后悔那些浑噩不自知的日子,只是遗憾自己竟然将大半时间都浪费在那些精神垃圾上,妹子是一个都没抱过。当然,其中的篮球和文学,不能算做精神垃圾。
为此,他曾在黑暗里把大腿拍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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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主最大的爱好不是设定好每一个人的人生,而是乐意把选择权放在他们手上,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畅想理想,应该是徐清风唯一能够站在巨人肩膀上,俯瞰人间风景大好的时候了。
他从小学时就有过远胜于同龄人的觉悟,那时候的理想只能说是简化版,除了无外乎那几个小孩子都爱想的:要当解放军叔叔保卫国家,要当科学家爷爷造福人类,要做一个灌溉祖国花草的灵魂导师....至于成为蝙蝠侠,蜘蛛人之类的,抱歉,那个时候中国大地上的儿童们普遍只知道金刚葫芦娃,海尔兄弟、蓝猫淘气三千问...
但是那时的徐清风便已经能想的更远点,他小时候最想知道的不是别的,就是那个著名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三个西方哲学的永恒命题,他至今也没有答案。
直到他长大了解有关哲学方面的知识,才一拍大腿的惊叹一声,原来这个牛逼的问题牛逼的连苏格拉底都不知道答案。
可随着年龄越大,徐清风的理想不仅没有深化,反而是从简化版直接退化成了三刀两刀一刀切版,高三时候的他,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普通人。
正如他常说的:‘一个伟大而又深刻的男人,是不需要外物来禁锢住他的灵魂的’。听听这句话,似乎很有深度,但没读过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又怎会明白那句:‘从前我如是发问:最高的群山来自何处?后来我知道了群山来自深海。’这句话的意义,那也就不会知道他那句‘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的。——人的情况和树相同。它愈想开向高处和明亮处,它的根愈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处,向深处,向恶——千万不要忘记。我们飞翔得越高,我们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中的形象越是渺小。’这句话的含义。
估计大多数能看到我写的文字的同胞们,读到上面这一段就费劲了吧。没事,我写的也费劲,不用理会就行。
就这样一个‘伟大而深刻的男人’,从小学时候的三好学生到高三直接化身为一头学渣。一个老师视其为无物,女同学视其为逗比的泡沫。
“我存在的意义是深刻且不可代替的。要是没有我们学渣的存在,哪能彰显出你们学习的努力与勤奋,刻苦与天才。所以总结归纳一下,我们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你们这群书呆子的天使!”
当然,徐清风的这种歪理只会引来同学的“吁...吁...”的唏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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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快乐的生活,但是没人能做到始终快乐的生活。就像命运不可能只给人平坦大道一样。而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坎坷和磨难,才是人们向往坦途的原因所在。
‘我与孤寂同住的太久,因此我忘记了沉默。孤独就像下雨一样,而四周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这种感受是徐清风常有的,或者说是拥有太多古怪思想的人类的特性。
天真快乐的徐清风也常常会被寂寞淹没在黑暗里,那种左边是黑暗,右边也是黑暗,天上地下都是黑暗的感觉,令他如同死去了一般。
这时候徐清风是可怜且无助的。
那个心境中的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株渴望阳光的小草,却偏偏生在了暗无天日的峡谷里,终归让人绝望。
但时间会抚平一切可怕的创伤,包括灵魂上的。
徐清风每每在思想与灵魂的黑暗边醒来时都会庆幸,庆幸幸亏还有时间这种不需要花钱便可以摆脱心灵孤寂的解药。
多姿多彩的生活每天都在上演,命运的齿轮绝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消失而停止。
一年又去,学姐变成了服务生,学哥也去了新东方,同桌虽然还是男生,但徐清风依然很满足,因为他知道,高三一到,大学也就不远了。
每次徐清风回首高三生活时都会率先想起他同桌兼哥们的和煦且猥琐的笑容,但想起更多的却依然还是那个坐在她前面的女生,那个在高三开学第一天,那个她进门被他看到后就喜欢的女生。
“你扎马尾的样子很好看”,这是徐清风第一次跟她说话时讲的第一句话。
他还记得她转过头向他借笔,却听到这样的话时满脸通红的样子,一辈子都不能忘。
每个人的记忆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或黑暗或光明或感动或快乐的彩色斑块,徐清风觉得她就是自己这辈子记忆里最耀眼夺目的那一块。
徐清风是从别的同学那里打听到她的名字的,她的名字叫林不语。
“林不语。颦颦一笑,不语声。”徐清风轻轻念着她的名字无数遍,像是魔怔了一般。
宿命该如何定义,没人去揣度琢磨,周易,八卦阵也不过是把大致的缥缈的意思定义给人,让每个人自己解读罢了。所以徐清风不知道自己的宿命如何,但他终归是遇到了他宿命中最正确的人了。
于是乎,一场他以为旷日持久的热恋似乎就要开始了。
曲线救国的含义从字面上大致就能够明白。
人家救的是国家,徐清风救的却是林不语。
就像他说的:“想要打败不可能打败的敌人,必先要瓦解敌人内部的抵抗或外部的防御,缓慢侵蚀。毕竟,百丈高堤,毁于蚁穴嘛!”
为了追到林不语,徐清风先是拿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各种看家本领,采取迂回,试探,死不要脸,打亲情牌的方法,把林不语的好闺蜜全都变成了自己的好朋友,然后又把林不语也处成了自己的好朋友,最后,“嘿嘿嘿”,只需日积月累增加感情。
感情,除了一见钟情外,其余都是要靠时间来磨合的,没有相合的脾性,没有大度的包容,没有恰当的自由,最后还能在一起的,肯定是因为钱。
水到渠成的爱情其实不必表白,他们如此简单的便爱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她问他。
“为什么?喜欢你还需要理由吗?要是非找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在某一个足够长的瞬间里,我觉得如果我错过了你,那么我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后悔的活在我错的那个瞬间里。可我不想后悔!”他对她说道。
“那你说我扎马尾的样子很好看!难道我散开头发就不好看了吗?”林不语托着下巴,她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好看的光芒,对着徐清风问道。
此时阳光也温柔不语,越过树叶的间隙,透过教室的玻璃,斜斜的落在她的肩上,像一层蜜糖色的轻纱。
“不是,不是!林不语你听好了啦!我爱你,可不是只单单爱你的相貌,我爱的,可是你的全部啊。”徐清风摇着头,用指尖轻点她的额头,看着她义正言辞的回道。
林不语闻言一笑,脸上两个酒窝里盛满了幸福,让徐清风感觉整个教室都明亮起来。
“你剪短头发的样子估计更漂亮。”一个早晨,徐清风随口开玩笑道。
那天下午,林不语请假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及腰长发已是飒爽短发。
校园树影下,少年看着的少女,少女也直直看着少年,四目相对,两人发出温柔的笑声传遍整个夏天,如同世间最和煦的清风。
直至很多年后,徐清风再也没见过好似那天一样美的树影和晚霞,也没见过比她更美的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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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巧合连起来,怎么都像是命运的安排,这便是人无力反抗时最真挚的想法——埋怨老天不公,命运无常。
而当时间像水一样哗哗流过,一切的爱恨情仇,又都不过是天上云烟。
高考,教育制式合成物,有多少人曾鲤鱼一跃跳龙门,成了寒门凤凰男。
也有多少人曾一头撞死在这道门上。
那是高考后的第三天,那一天异常的闷热,那一天的风似乎都带着暴躁,把树叶吹得唰唰直响。
徐清风瘫坐在公园长椅上,像一滩烂泥。
阳光照在他的脚上,仿佛能炙烤到他的灵魂。
太阳从东往西画出一道弧线,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仿佛要飞到天上,然后在阳光尽退时坠进地狱。
他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家的,他只记得自己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场。
没法形容一个人在经历高考失败后的心情,就像你没法揣度一个死刑犯临死之前的心情是一样的。
每个人都会在期望着奇迹和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可幸运总不会眷顾每个人。
现实生活里的磨难比比皆是,它们能教会人们一次又一次变得强大,也会夺走人们仅有的天真。
林不语和徐清风的分手不像言情剧里的那样无奈,也没有多么唯美,大抵是逃不过现实,淡淡的、浅浅的,有些忧伤。
蝉鸣缭绕的夏,鹅掌楸的叶子依然那么碧绿,徐清风耸着肩膀,两手插着口袋,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林不语说:“林不语,我们不上大学了,你现在跟我结婚行吗?”
风儿静悄悄。
少年看着少女,在等待什么。
少女看着少年,她不言语。
不语声低,犹似细语萦绕耳边。
少年低着头,慢慢的走了。
他没敢在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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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徐清风甚至记不得多少次回忆过他与她的甜蜜。
他只记得,那整整一个夏天里,都是他与她的甜蜜。
“所有有缘的相遇都是宿命,我不信命,但我信你。”他说。
“时间像一把剪刀,命运就是执刀者,而我们只是一张纸。岁月流的很快,我们被命运剪成一个个形状,有了生命,却失去了原来的纯真。”他在自言自语的说。
“世间没有绝对静止的东西,所以我不可能一成不变,但一成不变的是我依然爱你。”他在黑暗里哭泣着说。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爱着你了,不是因为我背叛了你,而是说明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依然爱着现在的你。”他笑着说。
“人究竟为了什么活着?信念?世界?所在乎的人?都不是!人活着是为了选择。”他想着。
人们其实不怕苦难,他们怕的更多是没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和精神层面上的信仰。
徐清风刚好失去了这两样,但人生路上坎,抬抬腿,迈迈脚,总会过去的。
毕竟,时间是方良药。
人在老去的道路上难免会回忆过去。
过去的时光里所有的记忆都似乎散发着无限活力,那时的阳光,雨露,花草,人儿,仿佛披着一道天堂垂下来的圣光,不耀眼,但足够柔和而亲切,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心儿温暖且明亮。
成熟意味着衰老,意味着精神层面上的退化,徐清风如此认为着,当他开始每次回忆过去时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繁忙的工作,繁忙且不感兴趣的工作,繁忙不感兴趣且与一群合不来的同事一起工作的工作,简直更要了徐清风的命。
他开始抱怨现在的每一天,开始怀念过去的每一天。
他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白昼的光,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呢?”
他开始矛盾并痛苦的生活着,黑暗尚且逃不过,那就别盼望黎明到来。
因为在希望到来之前,所有之前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他不想在承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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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风站在这栋一百七十九米的大厦上,仿佛踩在了云端。
他似乎突然明白尼采的那句话——“我走在命运为我规定的路上,虽然我并不愿意走在这条路上,但是我除了满腔悲愤的走在这条路上,别无选择。”
他张开双手,仿佛拥有了一双翅膀。
圣光从天堂照耀在他身上。
他起身,他跳跃,他飞翔,他笑着。
风拂过他的脸庞,像她白皙的手,像她满眼的温柔。
“清风徐过江南夜,尽是铮铮不语声。”
他喃喃自语。
在无数个恍惚里,他觉得自己成为了天使,带给了无数人欢乐。
有鲜红色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极了她手里那把他送她的油纸伞上绣着红色小花。
血从他的身体里渗了出来,流到他眼前。
流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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