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蒙时雨在家坐了几天后,惊觉朝家那边再没什么动静。闲得慌了,她翻出厚厚的一大沓医学书看。她在美国学习临床医学,主修药理学。记得在学习这个课程之前,她的导师曾问过她学医的原因。
蒙时雨扎了一条大麻花辫,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肩膀。
她的眼睛发着光。
“学医不仅可以救人,还可以救国家。人病了要吃药,国家也是。”五年了,再想起那天的话,心中仍有一种别样的触动。
好像曾经有谁教过她似的,以差不多的语气。不过蒙时雨已经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曾经在孙先生那,还见过的一位男孩。更记不起远在美国,远在几年前,自己还曾救过他。
看书正入神的时候,楼下传来蒙母的喊声。
“时雨,来接电话。”
蒙时雨将书收起塞回书架,想不通除了朝家,还会有谁会给自己打电话。
“什么?仁爱医院。对,对,我是。是吗?好的,好的。那明天我就过去,行。那再见!”电话刚挂断,蒙时雨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蒙夫人。
“耶!妈!仁爱医院来请我去他们那边工作耶!我猜自己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几天来,蒙时雨在为如何拒绝朝家邀请烦恼的同时,还思考着自己日后的工作问题。
都说留学生是镀了金的钻石,走到哪都金光闪闪。可国内形势复杂,入职比想象中困难。没想到的是,仁爱医院会如此速度地向自己抛出橄榄枝。
这一次,总算可以真正鞠躬尽瘁了。迷迷糊糊之间,蒙时雨睡着了。在她的梦中,一个身穿中山装的高挑少年,正淋着雨缓缓向她走来。
“是到孙先生那里去吗?”
“嗯。”
“我也是孙先生的学生。下雨呢,你没带伞吗?我撑你过去吧。”
“不必,谢谢。”
“不必什么呀不必,你这都淋湿了。”
少女不顾少年的婉拒,挤到了少年的旁边。少女个子矮矮的,瘦瘦的,举着伞的手有些晃晃悠悠。少年沉下脸,动作和缓地将伞接过。
伞从手中被接走,右手一时落了空。少女有些紧张地抠手指甲,低头瞥见少年已经被雨浸湿的布鞋。抬头望去的一瞬间,少年骨骼分明的侧脸,被悉数收入眼底。
真好看。
要是雨能再多下一会,就好了。
09
第二日一大早,蒙时雨起床梳妆打扮。她换了一件职业套裙,再化了个淡妆,看上去颇有职业女性的风范。
出门的时候天没下雨,可走到一半还未等到黄包车的时候,大雨倾盆而至。
蒙时雨跑到屋檐下避雨,不时将手伸出去看看雨停了没。岳路开车送朝天阙回公司,走到昌平路的时候发现一个女子躲在屋檐下避雨。
“天阙,要不载她一程?”
岳路特意将车速放慢。
朝天阙坐在后座,翻着报纸。眼睛都没抬起,注意力全集中在新闻上。
“你是老好人,随你便。”
岳路听到回答,赶紧停车向蒙时雨跑过去。他知道朝天阙永远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冷漠,内心似火。所以这样的举手之劳,他又怎会不帮?
岳路撑了伞,三两下跑到蒙时雨身边。
“这位小姐,现在雨很大,附近又只有你一个人,请问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蒙时雨有些警惕地望向停在雨中的汽车,转过头来对岳路说。
“不必不必,谢谢您了啊!我猜马上要等到车或者雨停了。”
“我猜等到它们的时候,你的事情也要耽误了。姑娘放心,我和我家少爷都是好人,我们是附近公司的。我们可以载你一程。”
蒙时雨有些尴尬,一再拒绝就显得无礼了。而且人家开这么豪华的汽车,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她思考了半秒,点了点头,跟着岳路跑回车上。
“这位小姐请坐到后座去吧。那里宽敞。”岳路刚说完就后悔了。朝天阙还在后座呢!他可是最反感陌生人靠近他超过五十厘米。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蒙时雨已经一溜烟地钻进后座。
但是蒙时雨万万没料到,后座的少爷,全身上下竟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她刚坐下,就觉得全身飕飕地冷。
为了避免尴尬,蒙时雨决定先打招呼。
“先生,您好。我是蒙时雨,准备到仁爱医院去。”
本来岳路和朝天阙都不觉得半路接个人有什么的,只是在听到蒙时雨三个字的时候,两人同时震惊地望向蒙时雨。
特别是朝天阙。他原本埋在报纸不愿抬起来的眼睛,咻地一下聚焦在蒙时雨脸上。更令他震惊的是,眼前的姑娘不仅是蒙家的三女儿蒙时雨,还是,当年在孙先生那里见过一面,又在美国救过自己的那个女孩。
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嘴唇,她的一切都没变。唯一变了的,是年龄带来的越发成熟与魅惑。
他为能再次见面感到开心。
他更为她们是同一个人而狂喜。
朝天阙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蒙时雨一秒,那样深不见底的眼神,直叫蒙时雨感到心跳加快。大概岳路也意识到朝天阙的反常,率先打破僵局。
“哎,少爷,咱去到公司是先见赵总还是刘总啊。”
“闭嘴。”
蒙时雨被盯得满脸通红,她甚至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些什么东西。
终于,在几秒钟之后,朝天阙开口了。
“冒昧问一句,这位小姐,可曾去过孙先生那?”
这是孙先生去世之后,第一次有人向自己提起孙先生。蒙时雨被问得有些懵,胡乱点了头。
“嗯,曾经去过学习。”
“那么,小姐是否到过美国?”
奇怪,这人是对自己了如指掌吗?怎么什么都知道。蒙时雨这一次捋了捋思绪,镇定地回答。
“是的。曾在美国求学。近日才回的国。请问先生是与我见过面,还是与家父有来往?”如果说和自己见过面,那必定是假话。自己刚从美国回来,人没认识几个呢。如果是和家父有来往,那便说得通了。
只是朝天阙对她的问题,轻轻一笑,不作回答。他倚在靠垫上,眼睛终于转移开去。岳路一头雾水,只能安分地开车。
“没有,与小姐,与令尊都不相识。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蒙时雨还想再问些什么,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仁爱医院大门前。
岳路下车,绕到一侧给蒙时雨开门。
“小姐,仁爱医院到了。”
“啊!谢谢!谢谢您!噢,谢谢你们!请问你们可以留个地址吗?我好专门上门答谢。”岳路准备拉开车门上车。
“不用了不用了,举手之劳。蒙小姐快进去吧,我们也该走了。”
客套话说得太多,也就没趣了。蒙时雨弯腰鞠了个躬表示感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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