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圆圆村里的小学只能读到小学三年级,四年级开始,她和村里几个伙伴要步行到邻村的中心小学上学。在那个更新鲜更大的环境里,她认识了许多的新朋友,子月是其中之一。
圆圆长的眉清目秀,性格腼腆;子月长的粉面俊俏,性格开朗。
课堂上,子月总是积极发言,错了也不惧怕同学的嘲笑,老师的警告;圆圆却习惯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没有老师的点名,从不开口。
子月对圆圆有着天然的好感,只因为圆圆长着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还有一头比广告里还黑亮顺滑的头发。有一天,子月悄悄递给圆圆一张纸条: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排座位的时候,圆圆和子月默契地坐在了一起,成为了最好最好的朋友。两个人课上课下都形影不离,星期天也经常黏在一起。
圆圆被人欺负了,子月为了她去打架;圆圆不小心蹭破了皮,子月心疼的使劲给她吹;圆圆哪天没来得及吃早饭,子月会把自己的省出来一份给她,子月护花使者一样保护着柔柔弱弱地圆圆。
2
我想将来考县里的一中,有一天,子月很认真很坚定对圆圆说。
子月的爸爸带子月去了一趟县城,那个落后的闭塞的小县城并没有给子月很多的新奇和惊喜,但是她认识了高考不理想正在准备复读的表姐。
表姐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漂亮的家具和软软的单人床,舅妈说等子月考到了县城的一中,就可以住在表姐这间屋子里。
从此子月有了梦想,就是上城里的一中,她不知道是想像表姐一样考大学,还是为了住进表姐那个有漂亮家具和软软的单人床的房间。
她把这个梦想传递给了圆圆,从此两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相同的坚定而美好的梦。
中学的最后一年,学校里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模拟考试,从六个班级里选出前一百名组成两个优生班。圆圆凭着绝对的优势考进了优生班,子月是一百个名额里的最后几名。
子月开始真的努力学习,她知道实现梦想和错失机会都在此一举。她举着不够聪明的脑袋拼命地攻克数理化,背英语,渐渐地她从班级的后几名跻身进了前几名,逼的圆圆的优势屡屡告急。
子月的奋进也催促着圆圆的努力,两个人在梦想的路上势均力敌。
中考结束了,没想到子月和圆圆都和梦想的一中失之交臂,子月差了四分,圆圆差了十分。子月过了市级中专的分数线,圆圆只考上了县里的职教中心。
3
命运没有偏袒谁,两个人都没能踏进梦想一中的大门。拍毕业照的时候,子月和圆圆有一张合影,照片中的圆圆略微弯着腿,尽量和子月保持同样的高度。
那时的圆圆是羡慕子月的,虽然她们都没考上一中,可是子月可以比她走的更远,飞的更高。人生的第一次较量,圆圆稍稍落了下风。
县级的职教中心是学不到真正的东西的,两年的光景基本是混日子的节奏,相对比来说,子月的学校要正规的多,学到的东西也多的多。
圆圆虽比子月早毕业了一年,却整日无所事事,爸爸将她送去南京的舅舅家,圆圆在南京学了三个月的电脑,这三个月圆圆学了比执教中心两年还多的内容。
那时候的子月还在学校一面刻苦学习,争取着奖学金当生活费,一面期待着毕业。她看到圆圆早她一步迈出校门,羡慕极了,认为她终于可以天高海阔任鸟飞。
子月觉得圆圆一定是留在南京了,她想象着圆圆融进了那个从没见过面的五光十色的大都市,融进了那里的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幻想着她脱胎换骨的改变,再见面,圆圆肯定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城里姑娘的模样。
子月心里偷偷藏起的那一点因为中考升起的优越感,在她的极度艳羡中化成了地上的水汽,慢慢升到了天上,又回到自己的胸腔,从胸腔涌上了眼眶,酸了一下,想流出点什么又因为不充分的理由而憋了回去。
三个月后,圆圆从南京回来了,没有找到工作,在家又闲赋了半年。
子月看到圆圆还是那个样子,只是高了,瘦了,更漂亮了一些,她本来就比我漂亮,子月想,还好,圆圆还没有变成一个城里姑娘。
子月是希望圆圆好的,她只是害怕她们之间拉开巨大的差距,她的每一次变化,每一次选择,都牵引着子月敏感自卑的神经。
4
在距离子月毕业还有半年时间的时候,圆圆的爸爸托熟人给圆圆在北京找到了工作,是写字楼里的保洁员,每个月有六百块钱的工资。
圆圆告诉子月,公司很小,坐在椅子上用电脑工作的小姑娘,有的才初中毕业,但是她要弯下腰,用拖把拖她们脚底下的空地,手里拖着地,委屈洒了一地。
子月已经开始忙着毕业找工作,她甚至不关心圆圆的工作性质有什么,只是觉得一个月可以有工资听起来还不错。
子月每天像没头苍蝇在市里乱窜,她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眼看着就业形势不容乐观,巨大的压力将她淹没,她甚至怀念毕业之前的日子,那时还懵懂地期待着这冲出牢笼的一天。
绕过每一个工厂的大门,她都幻想自己可以进到大门里面,穿上和公司里的员工身上一样的工作服,可以每个月相同的日子领基本相同的工资。
这大半年,子月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奖学金可以领了,没有找到工作,她的干粮告急了。
子月踌躇着打电话求助圆圆,圆圆二话不说,邮寄了三百块钱给子月,那时圆圆手里并没有那么多,撂下电话就和主管借。
子月千辛万苦找到了工作,她如愿做了厂里的工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从地上飞到了半空,俯瞰着广阔的大地,心理都是新奇和满足。
圆圆因为工作踏实,干活认真,长的漂亮,已经从保洁员调到了前台。工作体面的同时,工资也多了许多。
子月和圆圆都在各自的角落里奋斗着。子月努力地熟悉着车间的工作,一面讨好刁钻的师傅,一面反复练习着怎样把手里的手枪钻端稳,工作之余和朋友逛逛街,时间久了心里觉得没有意思又不知道应该改正哪里。
圆圆每天微笑着接待公司的来客,同时努力学习英语,拼命地通过自学考试拿文凭,忙碌的充实而有意义。
两个人不在一个城市,不做相似的工作,但她们还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回家过年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想办法团聚,那是一种多长时间不见面也没有隔阂,彼此怎么变化也不会觉得陌生,两颗心瞬间可以融合的默契。
圆圆说什么也没接子月还回来的三百块钱,她说,十年以后,它可以鉴证我们之间的友谊。
只是,没有想到,子月和圆圆的友谊没有等到十年之后的开花结果,在渐行渐远的路上,两个昔日的好朋友终于走散。
5
立足一线城市十分艰难,尤其对于一个拿着不入流的类似于中专毕业的文凭,圆圆的工作并不轻松。曾经和她一起打拼过的同学,朋友,室友,大多选择了放弃,因为她们觉得无论怎么努力,北京仍然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有的回家嫁了人,有的转战三四线城市。
圆圆的自考同样不顺利,光是一门英语她就考了五次也没有通过。性格温和的她,有时因为无法排解的压抑而变得不可理喻,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已经发挥到了最大化,再没有一点可以发掘的潜力,人生的阶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上一级。
子月在工厂里待了一年,她也想过自考,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但是,她每天都在想,又每天都在荒废。
她上学的时候就拿到了自考的大专录取通知书,怀揣着一纸通知书,父母亮晶晶的白发晃的子月的眼发晕,子月把它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工作的子月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从牙缝抠出来余钱补贴家里,相对比上学的时候,除了能够填饱肚子,口袋并没有一分钱的积蓄。
心里背负着父母的热切期盼,力不从心地艰难而行。意气风发的子月渐渐枯萎,她觉得自己不限于此,又无奈现实只能如此。
子月的父母和圆圆的父母一样,他们爱自己的女儿,穷其一生的力气托举着她们跳出了土里刨食的泥坑,但是她们的父母又稍稍不同,圆圆的父母更操心女儿的前途,子月的父母更期待着女儿如何反哺。
6
圆圆的英语考试终于通过了,她跳槽进了一家有名的网络公司,因为出色的业务能力和许多的本科生,硕士生做了同事。
子月谈恋爱了,她觉得对这个男孩说不上多爱,可是这个男孩甘心做了子月的忠仆,让平凡的子月觉得自己像个女王。
男孩请子月看电影,吃肯德基,子月坐在自行车的前粱上,男孩裹着子月慢慢前行,这个场景是子月对恋爱最美最浪漫的憧憬。
26岁那一年,子月不顾家人的反对和男孩结婚了—尽管男孩的老家穷的叮当响,她被这个为了爱情现身的自己感动的痛哭流涕。
子月很快地怀了孩子,她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听说顺产的孩子聪明,一向怕疼的她对此异常坚定,哪怕生产的时候叫的鬼哭狼嚎。
从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子月的世界就被这个粉嘟嘟的小东西填满了,直到婆婆固执地要把四个月大的孩子带回老家,子月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没有半点犹豫。
子月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有的人说,你太矫情,等孩子长大再接回来,趁着年轻多挣些钱才对,也许,对于当时的子月这些劝告都是对的,因为那时她们已经攒够了足够付房子首付的公积金。
有了房子,就有了根本,就有了在这个城市立足的底气,这是子月多年不变的梦。
可是,她无论如何无法承受孩子被抱走那近乎挖心掏肝的痛,她知道,婆婆一定不记得每次给孩子刷奶瓶,不记得经常给孩子喂白开水,不记得每天给孩子洗屁股,却一定会为了把孩子养胖给孩子吃加大奶粉浓度的奶,一定会把嘴里嚼碎的食物吐进孩子的嘴里,还会让狗摇着尾巴等待收拾孩子的大便。
子月把关于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想了一遍,事无巨细的程度甚至令人发指。
子月还是决定把孩子留在了身边,城市里的生活肯定保不住了,子月抱紧孩子的同时,对自己的梦想放了手。
一个工薪阶层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日子过的难以为继。子月带着多年的积蓄,一家三口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离开南京。
7
回到老家创业的子月,第二天就迎来了赶来看她的圆圆。
圆圆又漂亮了,她本来稍显黝黑的皮肤变的白皙细腻,本就令子月羡慕的黑头发滑溜溜地披在肩膀上,站在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没有化妆,没有名牌加身,说话和神情都一如既往,到底哪里不同呢?
子月终于发现,圆圆从骨子里变成了一个城里姑娘,那种不用包装,从里往外透出的自信和淡定。
抱着孩子,不修边幅的子月感觉自己是邋遢的,她站在比自己高半头的圆圆面前,有些尴尬,有些羞涩,曾经的亲密无间此刻变的局促不安。
圆圆对子月的感情没有变,她理解她的局促不安,没有鄙视她的局促不安,子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人生的起落而有丝毫改变。
“我要看你给孩子喂奶!”圆圆狡黠地笑。
“你没见过吗?”子月翻了个白眼,曾经两个人偷偷地打量过彼此的发育,后来裸体着坦然相见—圆圆和子月一起洗过无数的澡。
“那不一样。”圆圆笑着坚持。
当圆圆看到子月露出因为奶水涨的鼓鼓的,比印象中涨大了一倍的胸部,圆圆的心里特别复杂,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了好几个乳房的形状,那是自己和子月一起慢慢长大的影像。
圆圆突然憧憬起恋爱的味道,她不是第一次憧憬,只是没有这么强烈过。
8
圆圆的恋爱开始的并不顺利,她虽然长得漂亮,凭着不屑的努力扎根在了高档的写字楼里,这些优势也只是停留在子月的眼里。
北京太大了,北京从来不缺优秀。优秀的圆圆在北京平凡的有如路边的蚂蚁,她因北京而光彩,北京却不会因缺少一个,哪怕成千上万个圆圆而有任何改变,一旦腾出空缺,马上有无数个更优秀更出色的人替补上场。
圆圆并不奢望让自己在平凡的沙砾中大放异彩,她只要守住自己这颗沙粒不被大浪淘去就心满意足了。
即使甘心做一颗平凡的沙粒,圆圆也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她硬着头皮坚持着,把自己磨砺成更坚硬更结实的石子。有时候,圆圆觉得自己被压力压的喘不过气,半夜拨通子月的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有一味的放声大哭,迷糊的子月慌张地倾听着圆圆压抑到接近崩溃的哭声,总能感同身受地一起落泪,她知道此刻的圆圆不需要话语的安慰,即使她们彼此一句话不说,彼此的心声在呼吸中已然传送。
有一种感情:不用说话,一个省略号我就能懂。
9
圆圆有了暗恋对象,小伙子有圆圆中意的王力宏式的大长腿,干净帅气,圆圆在心里表白了小伙很多遍,面对面的时候,却始终说不出口。
圆圆知道,她在这个体面的写字楼里,担着相对不够体面的职位,充其量只是凤尾上一根可有可无不起眼的羽毛,而她的暗恋对象不光长着讨喜的模样,还拥有耀眼的职位。
圆圆唯一和他见面的机会,就是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路过他的办公室。
圆圆的光芒被这个复杂的,压抑的,勾心斗角以及各种算计和排挤的办公室遮住了,大长腿始终没有get到她的美,圆圆也始终没有勇气用自己的光彩去主动辐射她。
直到有一天下班,走出电梯口的一刹间,圆圆看到了大长腿搂住了一个烫着大波浪,染着棕红色头发的美女的肩膀,美女特意在公司门口等心上人下班,他们嬉笑着从圆圆的眼前走过,大长腿礼貌地冲着圆圆点了点头,圆圆眼前的世界在那一刻倏地变成一片灰。
圆圆的第一次心动被这一幕按了急停。
圆圆用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说服自己,你这连失恋的词都用不上,你难过个屁?
眼睛里剔除了翩翩大长腿,圆圆的自考终于结业,她在写字楼里的身影又挺直了一些。
10
自己可以变的更好,圆圆始终这样鞭策自己,多年以后,她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始终努力地完善自己。
一个人的努力,两个人的幸运,在一场没有任何幻想的网恋中,圆圆的好死死地俘获了一名年轻的军官,两个人用qq聊了一段时间后见了面,年轻的军官一下子被圆圆的美貌惊艳到,圆圆却对这次的见面后悔不迭。
年轻军官没有圆圆喜欢的大长腿,脸上的棱角也不够分明。
年轻军官并没有因为圆圆的冷淡而放弃,他拿出了占领敌人阵地那般的勇气,向圆圆发起了猛烈地进攻,没有一点恋爱经验的圆圆,如同没有一点抵抗力的敌军,三下五除二就缴械投降了。
圆圆心甘情愿败在他军人的果敢和刚毅中。渐渐,圆圆发现大长腿也不那么帅了,棱角分明的脸也不那么重要了。
年轻军官放弃了几次做上级军官乘龙快婿的机会,换来了圆圆答应嫁给他时的死心塌地。
结了婚的圆圆觉得自己和单身的自己没有太大的不同,军人的天性是无条件服从命令,年轻军官并没有很多的时间陪圆圆待在两个人的温馨小窝里,有时,早上接到命令没吃早饭就得立马回营,有时出差一走就走十天半个月。
圆圆怀的第一个孩子在肚子里两个多月的时候流产了,没有查出原因,年轻的军官没能赶回来,圆圆一个人捂着肚子上医院,挂号,拿药,做手术,她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子月恨自己不能赶到她的身边,只能隔着电话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安慰着圆圆,嘱咐着圆圆。
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在哭,一个为了自己的孤独无助而哭,一个为了自己的无能无力而哭。
那时,她们还是彼此推心置腹的朋友,哪怕她们各自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千差万别的变化。
11
子月选择把多年的积蓄投资货运,当那笔房子的首付变成货车跑着回来的时候,子月的心里却异常发慌不停的突突。
胜败在此一举,这一付赌注压的几乎是子月的身家性命。子月的心里每天都在默念着阿弥陀佛,盼望着生意顺顺利利。
生意做的异常辛苦,市场的饱和程度非常严重,要想在市场占领一席之地,不外乎具有通天的本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子月的生意无以为继的时候,他们出了严重的车祸,那时候司机存在严重的疲劳驾驶。
子月看见了双腿被撞断的男孩,一只脚的脚尖朝了后,一只腿严重变了形,男孩疼的脸色煞白,却颤抖着,没有一丝怨怼的情绪,只是说:姐,打电话,叫救护车,我疼!
子月似乎一下子看到了世界末日,她的脸上竟然做不出任何的表情,别人也读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木然地站在那儿,等待着救护车和警车的到来,时间似乎静止,呼吸都使人窒息,子月觉得自己的灵魂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飘在空中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切,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货车卖了,子月还背上了一大笔债。三年过去了,她彻彻底底一败涂地,从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不仅意味着要从零开始,还要从一个那么庞大的负数开始。
好几天,子月都忘了饿的滋味,她觉得很神奇:以前减肥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吃不饱?一个星期的时间,子月的体重降到自成年以来没有的轻度,心里忘了饿的同时也忘了对减肥成功的自己道喜。
圆圆赶到子月身边的时候,看到的子月已经消瘦地脱了像,她坐在子月的身边,帮子月把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子月没有迎上圆圆的目光,只是无神地盯着前方。
“子月,你还那么年轻,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为了父母,为了孩子,你都不能颓废下去。”圆圆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她那样小心翼翼,生怕碰触到子月濒临崩溃的神经。
子月还是呆呆地出神,灵魂似乎始终没能归位,对啊,一定是这样,要不怎么没有了一切感觉。
“圆圆,我没事,他们都怕我这出问题,”子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了解我的,我没那么脆弱!”
“那你为什么不哭出来,你这样压抑自己迟早会发疯!”圆圆提高嗓门想把子月的灵魂拽回身体里,她看到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的子月,她相信那不是真正的她!
“你们都有病啊?!我非要哭么?谁立的规矩,为了你们的放心,我就得哭?告诉你们,这么多年,我已经忘记了怎么哭了,如果眼泪可以解决问题,那我宁愿用自己的血来换眼泪!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告诉你,我不想哭,你们谁也别想得逞!…”
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圆圆的手和子月的脸都感到火辣辣地疼。
“你给我好好的!别让我看不起!”“圆圆红着眼圈说,把一个信封塞进了子月的手里,“我走了,别让我再看见一个疯子一样的你!”,转身又把子月紧紧地抱在怀里,痛心的眼泪洒在子月的肩膀,似乎担心怕子月看见流泪的自己,一转身夺门而去。
12
圆圆走了,子月的眼泪在她夺门而出的同时流了下来,她听到了圆圆关门而去的声音,听到了孩子哇哇的哭声。
子月又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们又回到了南京,拿着圆圆信封里塞着的五万块钱,她要在这个梦被弄丢了的地方,把梦找回来。
几年过去,城市居然变了一个光景,带着孩子的子月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梦,梦想已经变成了幻想,再也不敢奢望。子月的丈夫为了多挣钱,起早贪黑的干起了苦力,子月任由家庭的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自己却踌躇着无能为力。
子月看到丈夫日渐强健黝黑的身躯,自己也渐渐沉沦在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里。
就这样吧,人生不过如此,命运就是这样安排,子月放下了心里最后一点清高,她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只会写自己名字,却带着粗粗的金链子,嗓门很大,抛着脏话的肥胖中年妇女。
子月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就差圆圆的五万块她又想起来多年以前的三百块,两笔债压的份量越来越重,她不知道该怎样偿还。
自从上次分开,两个人再没有见过面,子月听说圆圆生了孩子,卖了结婚时贷款买的一套五环外的房子,用赚的100万钱把房子换在了市中心,渐渐地,就这样来回淘换了几处房产,开上了自己的车,公司里做到了中层,听说,孩子打算将来送出国外读书。
圆圆真正扎根在了北京,北京不再只是五颜六色的车流中抛出来的落寞的梦;钢筋水泥中渗透出来的冷酷;日夜不休你来我往的喧嚣。在圆圆的心头,北京还是给了她宁静,给了她温情,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在一片一片的高楼林立中,圆圆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宝贵领地。
子月时常会感叹,是什么使两个同一起跑线的人拉开了这么巨大的差距,想来想去,她终于相信,这不该全部归罪于命运,选择,努力,是造成两个人不同结果的真正原因。
13
也许,一切来的及?
有一天,子月突然这么觉得,她觉得她的人生不应该这样灰暗下去,她要试着将人生改写,她拿起了放下了多年的书,努力克服着自己的惰性,鼓励自己赶走时时来劝慰自己放弃的退缩,渐渐地,子月从充实的日子里找到了迷失了多年的自我。
试一试,也许我也可以,子月似乎如梦初醒。
多年以后的那个十年约定,圆圆,我要你不用在弯着腿迁就我,我会努力让自己变的很好,看的见你看见的风景,呼吸到你呼吸到的空气。
多年之后的一个温暖的午后,圆圆坐在舒适的办公桌喝着咖啡,手机屏幕闪了一下,一封邮件来自南京—冬天结束了,海棠花开了。署名是:子月。
圆圆的嘴角露出了隐隐一丝笑容,站起来看窗外的街景,雾霾悄悄散去,一切渐渐变的明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