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杀人时都认为对方该死。以下是杀人犯们的自白。
(一)
我叫徐春林,女,39岁,全职家庭主妇。我杀了我老公。
在别人看来我是一个很幸福的全职家庭主妇,早早结婚,儿女双全,还有一个事业有成的老公。但你们知道吗,和他结婚的7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仇恨这段看似幸福的婚姻,还有这个“完美”的男人。
我和老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创业,共同创立了现在的公司。就在公司成功上市的那天他突然拿着戒指想我求婚,我脑子一热答应了,没想到会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我是个法学专业的研究生,本来有大好前景和辉煌未来,直到那个男人用一枚戒指把我套住。从此我开始了在家天天无所事事的生活。他打着让我不再辛苦的口号剥夺了我外出工作的权利,每个月给我一定数额的钱当做家用,让我从一个能和他并肩打拼的人成了一个只能望着他背影的小妻子。
现在想起来也是自己蠢,那个人口才很好,所以我当初才会嫁他。后来一年后我也意识到了这点,本来想重新回归社会的,但是这个王八蛋夺走了我最后的机会:我怀孕了。有了孩子之后我彻底同社会脱节,怀着孕的时候没空工作学习,生了孩子之后时间更少,每天都忙着喂奶换尿布,别人家只有一个都忙不过来,我们家还是双胞胎呢。
我也说过想重新回公司工作,但没到这个时候那个人都会让我别说梦话,看看自己的年纪,用各种借口糊弄过去。看我生气了,他又会让我想想孩子们。
让我想想孩子,怎么没人来替我想想呢?现在站在穿衣镜前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走样的身材蜡黄的脸,当初的我也是被叫做“政法女神”的,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一个家庭主妇了,而他还是正值年富力强的样子。
最后让我起了杀机的是他的一句话:“你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还想做什么?”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那一刻我恍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个吸血鬼,榨干我的青春,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他用花言巧语,用婚姻,孩子套牢我,让我一事无成最后只能被他圈禁,连最后自立的机会也错过了。但是他自己,利用我给他创立公司,给他树立一个所谓“完美丈夫”的形象,给他养儿育女。这个人毁了我的一生。
但是我不能离婚,离婚了我不会分到任何财产,也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他们都被我老公对外树立的形象给骗了。但是我也不愿意再忍下去,就只能亲自动手把他杀了。
那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我用皮带从后面把他勒死了。
(二)
我叫韩勇,男,26岁,设计师。我杀了甲方负责人。
或许每个设计师都想过总有一天让甲方去死,我和他们不同,我真的去做了。
身为乙方,总要忍受甲方无止境的挑毛病,方案改了一版又一版,就怕他们突然来句:“还是用第一版的吧。”这种人已经算奇葩的了,但我遇到的这个甲方负责人,活在世上简直就是老天瞎眼。
这个人的优越感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什么都不懂还要站在旁边指手画脚,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交给我的工作根本不是甲方公司需要的。
“反正你好歹是个设计师,随手一画就赚这么多钱,不就让你多画几个图案,多大点儿事啊?”我去问他,那个人一边在禁烟标志下抽烟,一边冷哼,正眼都没给人一个。当时我就火了,本来想直接把这人揍一顿的,又怕他不给工钱,只好默默记下来,准备要是有机会了就套他麻袋,打不死他丫的。
后来一件事让我没办法再忍了,这个人拿着我的作品参加了一个我本来要参加的设计大赛,还公然表示我是抄袭。
对于设计师来说,每一份作品都是自己的孩子。这个大赛在国际上的含金量很重,我为了这次比赛已经准备了近一年时间,但是现在,一切心血都白费了。我可以为钱接受一个奇葩的甲方,因为他们不懂设计,但是我无法接受一个大大咧咧剽窃我作品的人渣,他的行为已经触到了我的底线。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是社会的毒瘤,我杀了他也是替天行道。
因为没有办法证明作品是自己的,最后我和那个人渣一起被取消参赛资格。事后那个人渣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到我家来,我给就是了。”做设计师的时候我想要钱,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了,我只要他的命。
我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他家,趁他背对我的时候直接拿台灯打死了他。
(三)
我叫何云天,男,42岁,小餐馆老板。我杀了我的客人。
说是我的客人其实不太准确,那个人是我当年的一个情敌,永远都比我过得好的人生赢家。
那人其实很好,做人又大气又热情。但是他太热情了,不管在那里都要成为焦点,把别人衬托的一文不名。
本来我的小生意做的好好的,每月的流水刚够我过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直到那天我遇到从宝马上下来的他。
他带了副墨镜,我还没认出来,他就大声喊我名字。“我还以为你还在厂里呆着呢,没想到都开餐馆了,看来这几年混得不错嘛!”我以前在塑料厂里打工,他这么说也没错,但我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低人一等的感觉。要说混得不错,明显是开好车的他过得好得多了,为什么要说我呢?
后来他就经常来这里吃饭,我本来是不想收饭钱的,但他坚持要给,还说就当资助老同学了。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谈起以前的事,当然都是他负责说,我负责听。对我来说青春没什么好回忆的,毕竟美好记忆是人生赢家的特权。他老是提起那个我们一起追过的姑娘,说那个姑娘有多好,说自己有多幸运。
每到这时候我就特别烦,他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是个失败者。“我有现在的一切,都要感谢我老婆的帮忙。当然,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当年的退出,我也娶不到这么好的老婆。”然而事实是我根本没入那个姑娘的眼,她甚至不知道有我这样的人追求过他。而这个人,则顺风顺水就娶走了姑娘。而我,毕业就失业,各个地方都打过工,挣扎好几年后才开了这么家小餐馆。
但我还是应该谢谢他的,因为他让公司在我这里订盒饭,给我带来了很多客源。
某天,他带了个年轻女人来我这吃宵夜。这个女人相当年轻,浓妆艳抹,明显不是他老婆。“这个是?”我试探着偷偷问了他一句,他不耐烦的挥了下手:“就是男人那点儿事,干事业的,哪个外面没人了?”我知道了,这是他小三。
照理说无论站在餐馆老板还是老同学的立场上,我都不应该对别人家事指手画脚,但我就是为他老婆不值。这个男人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不珍惜,我们的珍宝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消耗品,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摇尾乞怜的失败者。
我越想越气,在他提出打包的时候往碗里拌了点老鼠药,用药把他毒死了。
(四)
我叫吴珊,女,21岁,大学生。我杀了我男朋友。
我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和他是在做动物收容所的义工时认识的,当时我只觉得他成熟干练,特别有魅力,不是学校里那些同龄人能比的。
记得当时我们收容了一批刚出生的小奶猫,特别能闹腾的那种,吃奶睡觉都要人照顾。猫妈妈不在了,他就用针管一只只抓起来喂,两个小时喂一次,一直到所有猫仔都喂好了才能休息。我看他每次要蹲一个小时左右,腿都麻了,还是坚持照顾它们。那时我就偷偷对他动了心。
他是个特别细心的人,对我也温柔。我随口提了一句的演唱会门票,收藏了又舍不得买的化妆品,甚至多看了两眼的衣服,他都会默不作声买下来然后送给我。当然我一开始不收,他也不强迫,但下次还是会送。拒绝多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就收了点不太贵重的。这样一来二去,他就成了我男朋友。
可能会有人认为我是被老男人包养,但我乐意,人家有钱又肯花心思,除了年纪稍微大了点,为什么不和人家好呀?
我是没做小三,但我被小三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人真是有家庭的,连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我气不过去问他,他只是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所以我这两年的青春是喂了狗了?这个男人完全没有药娶我的意思,它就是仗着自己有钱勾搭年轻女孩,到时候了就想把人家一脚蹬掉。但是我不是那种为了一点钱就对老男人卖身的人,我好歹是个大学生,当初和他在一起也是为了爱情!
现在明显是他骗了我,既然一开始就只是玩玩,那么我向他要青春损失费不过分吧?
我知道他细心,但没想到他细心到把我两年来受过的每一份礼物,每一次约会的费用都记下来了。他还说我一共用了他60多万,足够赔偿我的损失。
这样的结果我当然不会接受,但是他就这样单方面和我断了联系。可我又没有办法,学校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没有钱买新衣服,朋友也开始瞧不起我,我只能尽快找到他。电话轰炸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发来短信,内容却是让我直接和他老婆当面对质。对质什么?我说了我不是小三,我是无辜的!但是没人信我。
那天我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拿了水果刀直接捅了他好几下,他就这么容易的死了。
……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梁警官点了一支烟,透过飘忽的烟雾看今天的报纸头条:《震惊!企业家惨死家中,嫌疑人竟有四人?》“没有人能看到真正的自己,他也是。”说这话的是个女法医,她面无表情,像搭积木般摆弄着面前的尸体。“这人的精神问题不小,还有表演型人格,所以他对妻子冷漠,对员工恶劣,对老友骄傲,对情人温柔。”法医推了下眼镜:“这人不断在不同人面前表现出不同性格,并无限放大这一性格的特点,直到达到对方无法忍受的临界点并使其对自己产生杀机。”
“嘿,这人挺有意思。”梁警官坐直身子,目光炯炯:“他为什么要让别人产生杀意?”“因为他陷入了一个困境,多重角色和表演型人格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这也是他把几个性格特点无限放大的原因。在这期间他变得消极逃避,厌恶自己而又找不到目标重启,所以他干脆让别人来结果自己。”法医皱了下眉,她刚刚得到了一个医疗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结论。这下麻烦了,她想,一转眼就看到警官盯着自己的眼睛简直在闪光。
“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眼里闪光的警官问话了。
“他是自杀。”
空气沉默了几秒,直到梁警官突然像被大神附身一般跳起来大吼大叫还抽筋似的猛甩右手,他被烟烧到手指了。“你说,他是,自杀的?”梁警官一边对手指吹气一边问,说活有点断断续续。“严格来说是意外,但我知道这是死者下意识的自杀。”医生翻出瓶酒精喷雾扔过去:“用这个,我私人的,没擦过尸体。”“但是,他不是故意惹了那么多人去杀他吗,怎么最后成自杀了?”“他吃了对正常人来说足以至死的降压药,我不相信一个成年男人会在一天之内服用30多片维生素,也不相信会有人把压缩片形状的维生素和胶囊状的胰岛素搞混。”医生眼镜一闪:“要说杀意,不止那些人有,他对自己的杀机才是最重的。”
(五)
我叫谢淼,男,40岁,企业家。我想杀了我自己。
我有他们想要的一切:温柔的妻子和孩子,能干的员工,忠心的朋友,年轻的情人,但我还不满足,因为我不知道我是谁。
打个比方,就像是挂在一片海里的筛子,有再多的水也不是自己的。我感觉一无所有。
我也想重新来过,但我不知道那个才是真的自己,到底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才是正确的,最后落入偏激。我知道他们恨我,因为我一直从他们身上吸取能量,只为填满我的角色漏洞,但我就是填不满。
后来我想放弃了,干脆一了百了,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所以我激怒了他们,我知道他们会帮我了结一切,只是不知道会是谁最先得手。
在沙发上等待死亡的时候,我随手拿了几片维生素吃,快要死了还吃“维生”素很滑稽对吧?我感觉到了药的不对劲,但那都是错觉,一定是,因为我没有准备自杀。不想自杀的我,还是吃了足以致死的降压药,很神奇的是,潜意识里知道这样会死,但我不愿停下,毕竟这样就解脱了。
他们都恨我,但直到最后,对我抱有最大杀意的还是我自己,我到最后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或许我会被人救起来,或许不会,但总会开展新人生。这辈子我走的太久,走的太累了。
长路漫漫,杀机重重,只有此刻是绝对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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