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拾六_ | 来源:发表于2021-03-06 14:30 被阅读0次

    或许我们都忘了,忘了老人是根。

    早前听过一句话:一个母亲可以养七八个娃儿,七八个娃儿可养不了一个老母亲。那时听着只当是空话,不觉得有什么道理,毕竟谷家村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可谁能清楚的知道别人家的许多鸡零琐碎呢,老实如谷永新,不就因为他那病来如山倒的老母亲,而备受诟病了吗?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遗憾的美德;亲病乱而子不养,恐怕不能简简单单的给个不孝的名声。谷永新只是觉得,嫁出去的姐姐也该分担些责任罢了,怎的就被说的里外不是人了呢?男男女女,为何在养亲这事儿上分得那般明白。

    可谷永新没想过,男男女女分得明白的又怎会只是养病老母亲这件事儿,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他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与他和他姐姐中间虽差了一个时代,但许多东西未曾变过。

    就拿男娶女嫁这件事儿来说吧,谷永新和他的姐姐早在他们出生时就决定了,儿子将来自然是要留在家里的,女儿以后自然是要嫁出去的。于是,连对待的区别也出来了,谷永新因着既是小的、又是男孩的缘故,从小就是被偏爱的那个。

    他父亲是个打石匠,母亲是个寻常农妇,但日子过得倒算村里数一数二的。又因着父亲谷和明是家中老二的缘故,生活的担子到不了他身上便被大哥挑了去,而父母的疼爱却是直直的奔了他来,没少了半分。

    总之,谷永新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个被偏爱的孩子。但他比他父亲更受偏爱,因为他父亲有四个弟兄、一个幺妹,而他只有一个姐姐。于是,即使那时候吃不上饭,也是姐姐少吃些;没有钱上学,也是姐姐辍了学;没有新衣服穿,也是给姐姐买男装,以便谷永新以后能穿。

    而这带给谷永新的姐姐多少感触已不得而知,反正,她早早的便嫁了人,但只生了一个孩子,一个男孩。

    而谷永新的婚姻似乎一开始就埋下了祸端,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再能干不过的人了,怎的能忍受媳妇儿半点的不是。就这样,家长里短、骂骂咧咧,他的媳妇儿变成了一个不愿意回家的母亲,她的儿子女儿在慢慢长大,她却没陪伴过他们多少日子。

    直到谷永新的父亲病重倒下,她大约念着父亲的情分,才回了家来,可谷和明终是没能熬过肺病的折磨,死在了正月里的第二天。

    可记忆是痛苦的根源,谷永新的媳妇儿仍记得并放大的是母亲的强势无礼,而全然忘了也是她母亲替她养大了一双儿女这件事儿。直到她和自己的女儿吵了一架,她才慢慢体会到自己种下了一个恶果,女儿或许是个感恩的孩子,但女儿恨她,因为她没有尽多少母亲的责任。

    女儿从不与她交流女儿家的心事,男朋友也只是带回家,不曾询问她是否满意,甚至连工作了,一年也打不了几个电话。恶因结恶果,谷永新他们这一家人,因着偏爱的缘故,走走散散,眼看着就要在他母亲倒下后爆发。

    “小龙哥,你说为什么我们这边的亲戚聚不起来?我们每年都去舅舅们的家里吃饭,但我们这边一家人就几乎不这样,都各吃各的,连年都不拜。”谷小满从外婆湾吃饭回来后不久,谷小龙便来串门了。他是谷永新的儿子,因为女朋友在医院上班的缘故,大年初一才回家来。

    “那是因为你外婆孩还在,要是你外婆不在了,你看你们还走动的了那么勤不嘛。”谷小龙回道,他深谙这其中的道理,可若是这事儿发生在自家人身上了,也就当局者迷了。

    “好像也是哈。”谷小满听完,突然就想到了老人是根,便回道。

    可老人是根吗?根死树亡,这道理谷小满懂,谷永新难道不懂?

    绝望的是,或许大家都懂。而更绝望的是,大家可以充满希望的养育一个小孩,却不能耐心的赡养一个老人。于是,谷永新当着生病母亲的面,把母亲的电话给砸了,只因为电话那头说话的是自己的姐姐,那个过年不回来,嘴上却假装嘘寒问暖的姐姐。

    “有话就好好说,砸手机做什么?”谷小龙见父亲摔了奶奶的手机,便说道。

    “你奶奶病了半年,你大姑也没说看一眼,现在倒好,还打个电话让你奶奶去她哪里看她?恐怕不是这个道理吧。”谷永新还在气头上,便说道。

    “大姑不是让奶奶上去看她,是想的奶奶又要跟你一起出门了,出了门又一年见不上了,就让奶奶去她哪里耍两天。”谷小龙继续说道。

    “去年你奶奶生病住院的时候也没见她来几次啊!你奶奶刚说今年跟着她,她就问医药费咋办?难道她当女儿的就不该出一份力吗?”谷永新越讲越生气,语气不自觉的变重了几分。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嘛,大姑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谷小龙眼看着也快年满30,加上读的书不算少,道理和情理还是讲上几分的。

    “她自己把日子过得不好难道还要可怜她吗?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儿?你怎的胳膊肘往外拐?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妹妹,我和你妈至于一年到头这样辛苦,带着你奶奶往外跑吗?”谷永新继续说道,但显然他已经转变了对象。

    “这样,现在你们翅膀也硬了,我也不和你们说了,我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你们也别找我,我把我挣得钱花完了就回来,省的像你奶奶一样,养了一只白眼狼,如今老了病了也指望不上。”谷永新继续说道,眼看着就往外走了。

    ……

    谷永新最终是没走成的,他不过是生气,但不是真的怪儿子和女儿,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养的儿女像姐姐一般,那该是多么绝望的晚年啊!

    可他无端的将对他姐姐的气撒到了他儿子身上,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老母亲。母亲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一双眼睛因大脑充血后遗症的缘故,模糊地看着这一切。

    “自己年轻时在干嘛?”谷永新的母亲问起了自己。她想,不过是帮面前的儿子带大了一双儿女,守着了一方小家罢,至于其他,忙忙碌碌,一年又一年。只是日子竟到了如今这地步,是她没有想过的。而媳妇的沉默,如今看来竟有些冰冷了。

    “若是自己不在了,他们今后的日子会怎样过呢?”谷永新的母亲又想起了这事儿。只是能怎么样呢?谷和明离去的这么些年,连自己都快要忘了。大约会如常罢。

    然后,时间慢慢过去,谷永新会慢慢老去,然后发现,原来那时的母亲那么无可奈何,那般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无声的叹息。

    “唉。”当然,这声音永远不会从一个谷永新母亲的嘴里出来,哀叹时间,等于哀叹自己。可自己有什么好哀叹的呢?谁还不会有个老不中用的时候?且正视自己的老去病来罢。

    那就麻烦一下儿子吧,毕竟,也麻烦不了太多日子,至少,不会长过他麻烦自己的日子。

    “老还小,老还小,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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