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试结束铃声即将响起的前几分钟,娟子忽然发现最后一道本该拿分的题竟然由于她自己审题疏忽做错了。她努力回忆书本里相应的那个知识点,但是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虽然发现现有的答案已经是错了,却因为不敢肯定新答案是否正确,而无从下笔修改。她犹豫了一下,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按照最新的判断改正过来,但是后面其他几道题呢?它们都是依据第一题的判断而进行的作答。而且她真的无法保证新答案是否正确,再次犹豫了一下,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回来。不管怎样,她已经没时间了。她把最后的几秒钟留给了检查卷面。
几位监考老师在偌大的教室里来回踱步并巡视着考场的一切,但是娟子根本无暇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来她不准备打小抄,二来除了审题、答题和偶尔看下手表,也再腾不出时间去做其他的事,即便是在考试结束前的最后一刻。
铃声响起。说来夸张,前一秒还看似悠闲的老师们,在铃响那刻零过渡地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从他们步伐的缓急和大小就可见一斑。
“都不许动,放下笔,停止答题!”其中一位老师大声喊话。那架势就像刚刚闯入案发现场制止犯罪的警察,在大声警告犯罪份子“不许动!放下手枪”。
娟子是个规矩的考生,她绝对不敢做任何有违考场要求的事。没过多一会儿,她的卷子和答题卡就被手脚麻利的老师收走了。
老师们一边忙着收卷子一边不忘反复强调并继续监督着每一个考生:“都先不许离开考场。”本来想去讲台那取书包的娟子听到这又退回到座位。直到老师清点完试卷,允许大家离场。
娟子拿着书包回到座位上收拾,心里却还惦记着那道她不知如何修改的考题。考场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逮到一个离她最近的同学问了一下。对方的回答跟她本来已经改正但又划掉的答案一样,因为对方的提示,娟子对那个考点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甚至不用翻书就可以判断那位同学的判断。
各种悔恨尽上心头的娟子缓缓地走出考场。电话响了,是她的爸爸。“你出来没?我到了。”
“刚从教室出来,就过去。”娟子回过神儿来。她的姑姑新搬的家,今天正好燎锅底,娟子的妈妈已经先一步到那帮着忙活去了。因为姑姑的新家不太好找,妈妈坚持让爸爸等娟子考完试再一起过去。娟子爸坐着公交车来到考场附近,因为提前出门,再加上一路车开得比较顺,结果很早就到了,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好容易等到娟子考试结束,便打电话催了一下。
娟子放下电话上了个厕所,出来之后手也没洗。娟子在洗手这件事上是有点洁癖的,不但上厕所前、后都要洗手,但凡碰过手机,再去做诸如看书、吃东西等事情之前也是务必要洗手的,每天到单位和回家的第一件事也绝对是洗手。但是刚刚她却忘了,主要是不由自主地在想那道题,和刚刚结束的那场考试。她一边走一边想,一边想一边走,除了问路,她都在想考试的事。
从考场到娟子爸等她的地方还是有点距离的,娟子没能全心全意地赶路,再加上路不熟,走错了一段,娟子爸等得不耐烦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娟子听出爸爸生气了,挂断电话一路小跑地往约定地点奔去。
“干什么去了你这么慢!我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这大冷天的!”娟子爸声音高了八度,眼睛瞪得大大的,怒气冲冲地质问着刚刚跑到他跟前的娟子。“距离也挺远的,再说我不是说让你晚点出门吗?”娟子怯生生地回了一句,没敢正眼去看她发怒的爸爸。爸爸依旧很生气,娟子没继续为自己辩护,因为她心里有数确实走得慢,也不想再强词夺理。
娟子跟在爸爸的后面向车站的方向走着,爸爸对车站的位子也不太熟悉,只是知道在这条路上。父女俩有朝着车行的方向前进。娟子看见远处一座大桥和延伸到桥下的一条很宽很长的马路,娟子知道经过这个长长的下坡穿过桥洞还要再经过一个差不多长度的上坡才能走到车站。
“我们刚才是不是应该往回走,穿过桥的话下一站要走很远。”娟子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不知道!”爸爸依旧没好气地回答。
娟子见爸爸仍旧很生气便不再说话。已经走出很远了,娟子本来也没打算再说服爸爸折回去,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说话,她只想静静的。
娟子想起前年的这个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平时不学无术,考前开始突击。因为那年的失利第二年才决定发奋图强一举拿下两科。或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毕竟是隔了一年,之前的遗憾和悔恨已经没有那么记忆深刻了,娟子今年一直提不起紧迫感去应付这最后一科的复习。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对自己的松懈无能为力,直到临考试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才慢慢进入状态,为此还特意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闭关修炼,就是为了在这最后关头使把劲儿,彻底结束这个折磨了她三年的职业资格考试。
其实对于今年的考试,娟子有一度是打算过放弃的。她知道老天爷对她向来公平,从来不会让她无端走一次狗屎运,之前的放任一定会让她自食恶果,只是她觉得这样放弃有所不甘,最终决定再博一下。
在休假的那段时间里她确实是尽力的,她埋头复习看书看到想吐。她暗自发誓等考试完,无论是好是坏,都再不去想,只管恶补之前落下的所有当红电视剧、网剧和各种综艺节目,在下班和周末的时间跟朋友出去各种Happy。
她每次考试前很长时间便开始取消一切娱乐活动。她可以强迫自己不逛街,不追剧,却不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她浪费了很多时间,娱乐的、学习的。她知道,只要不通过考试就会每年都经历一场这样耗时几个月的禁锢,尽管是自己给的。
前段时间,她的一个朋友考试发挥不佳,她劝人家考完就是胜利,别再去想,然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个时候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现在她知道腰疼了。她没忘之前心心念念要做的那些事儿,只是再想起来也提不起多大兴致,它们对她忽然失去了吸引力。
因为复习得还不错,进考场前娟子是对自己多了些许信心的,然而从发现自己答错的那一刻,又使她重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想凭着一周的努力拿下人家好几年才能通过的考试又是痴心妄想了。
娟子看见脚下伸向远方的路,她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世界的尽头,然后坐在悬崖峭壁边任由自己放空,什么都不想才好。但是她清楚从她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已经走入了下一个轮回。
经过了长长的下坡和上坡,路边的一个小公园吸引了娟子的注意。这个公园是一个开放式的,没有围栏,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老年人在那锻炼身体,还有在那吹拉弹唱以及围观的人。公园一侧的路边有几处理发和修脚的路边摊。在这北方接近零度的天气里居然也真的有人选择户外理发和修脚,这让娟子感到很意外。她看到一位老大爷,戴着一顶浅咖啡色的毛线织的帽子,裹着一身藏青色的棉衣和棉裤,正双手交叉着做在椅子上一脸悠闲地享受着被修脚的服务。从他四肢以及躯干的粗壮程度和衣服及裤子的褶皱上能看出,为了保暖确实没少穿。但是他一双红肿的脚就那样裸露在寒风中,其实娟子也不知道那脚是不是肿了,只是觉得那双脚圆得像是里边注了水,而且脚皮明显又干又硬。修脚师傅坐在一个稍小的凳子上正捧着这双脚在那埋头修理着。娟子不想把那双脚看得更加仔细,视线随即移开了。
“真是谁都不容易。”娟子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对他们心生敬畏和一点点的羡慕。
“考得怎么样?”娟子爸这会儿气消了,又看女儿这么沉默,自然要关心她考试的事。
“不太好。”娟子不想跟爸爸细谈考试的失利,父女俩简单聊了两句,爸爸便忍住不再追问了。
当天下午,姑姑家做了一桌子的菜,娟子也没吃几口,她当然没那个胃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什么胃口,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继续下去,全当减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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