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看了看相簿里的黑白相片，十几岁年轻稚嫩的面容，迷茫的眼神，还有大大的眼袋……我看了看对面的爸爸。
没错了，就是他。
妈妈指着那个大大的眼袋说，“这一看就是你爸。”
爸爸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我哈哈大笑，点点头，“确实，确实，一看就是他。”
“哎？爸，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爸爸扭过头，“我小时候……”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唉，一个字:欠。”
2
什么是欠？
不要你做的事情，你非要去做，不要你碰的东西，你偏要去碰。
这就是欠。
爸爸小的时候，是一个很皮的孩子。
他有一个弟弟，也就是我的老叔。
男孩子，小的时候，最是闹腾，也最是叛逆。
两个男孩子凑在一起，就喜欢打架。
不过，爸爸和老叔的组合，不大一样。
他们不打架。
按照我爸的话说，那叫勾欠儿。
就是欠。
爸爸喜欢逗他，就总是动手动脚的，特别烦人，老叔不喜欢也不哭，就是嚷，使劲儿地嚷。
嚷什么？
小孩子最喜欢的——“爸！！！”
爷爷是个痛快人，二话不说，从屋子里冲出来，带着我爸就是一顿揍。
“爷爷都不问为什么吗？”
爸爸笑笑，“每次都是，习惯了。”
我白了他一眼，“明知道要挨揍，为什么还这么欠？”
爸爸“啧”了一声，喝了一口啤酒，“我也不知道，你爷爷越揍我，我就要越想逗你老叔。”
“叛逆。”
爸爸又喝了一口啤酒，想起往事，笑得像一个半大的孩子。
3
爸爸后来长大了，但还保留着少年的时期那种“欠”劲儿，即使是结婚以后。
如果要我列出爸爸说过的次数最多的谎言，那就是——“你妈回你姥姥家了。”
比这个稍少一些的谎言——“你妈不在家。”
最次之——“哎？我说你咋不信呢？”
用家里的话说，我爸这种人，就是“满嘴跑火车人”——胡说。
爸爸有一天回家笑得特别开心，给妈妈讲了一个故事。
办公室中，爸爸站在窗前，面对着车棚的方向。
同事A:哥，看啥呢？
爸爸（手指着一辆车）:看见没，那个车？我的。
同事A:哥真厉害。
两天后。
同事A:哥，今天没开车啊？
爸爸（哈哈大笑）:昂，没开。
故事到这里结束。
妈妈和我笑得一脸无奈。
幸好，我爸也不总是这么皮，至少在工作上，爸爸是绝对靠谱的一枚优秀员工。
4
我上小学的时候，爸妈很少吵架，但一旦吵了，那就真的只有一个办法了——给奶奶打电话。
这也是妈妈惯用的伎俩。
有一次，爸妈吵的真的很凶（当然，是爸爸的错），妈妈坐在一边抹眼泪，一个电话将奶奶喊了过来。
奶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种景象。
奶奶是绝对站在我妈这边的，她一把抄起扫帚，将把手一头对准我爸，“知道错了吗？”
爸爸哼哼唧唧就不说。
奶奶一下子打下去，内心又觉得不忍，力道到底小了很多。
爸爸还是不说。
奶奶有些急了，稍稍用了些力，“听见没？”
爸爸捂着被打的地方，哼哼唧唧，“疼，疼，疼。”
“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后来，奶奶去世了。
再后来，过了两年。
放学的我在门口等了又等，没有等来我爸，自己打了一辆车回家，怒气冲冲。
我看见他躺在床上，手挡着脸，露出来*的脸色有些发红。
“喝酒了吧？”我更加生气。
他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
情绪不高，我的脾气顿时小了很多。
“今天是你奶奶的祭日。”他把手放了下来，没有眼泪，只有通红的眼眶和面容。
那一刻，我顿时就原谅了他。
5
爸爸语录。
“爸，我今天考试没有考好。”
“没事儿，又不是期末考试。”
“爸，我期末考试没有考好。”
“没事儿，又不是高考。”
“爸……我高考没考好，怎么办……”
“没事儿，大学普通一点没事，考个好的研究生。”
妈妈飘过，“你，就是被你爸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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