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噢···吔···千言万语口难开,我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噢噢噢,你说奇怪不奇怪——”微胖的、有点像张嘉译的杜总掂着圆圆的啤酒肚,举着话筒,款款深深地对着云想唱。
KTV里彩色转盘灯打过来,遮住了云想脸上飞起的红云。
“欧-欧,想想!接一个!”同事们起哄地把她推出去拍着爪子喊,“想想,接一个!”
云想迎着杜总那带着鼓励的热烈的眼神,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感觉缺氧的眩晕。
她不安地接过话筒接唱起来:“问我是多么想念你,怎么对我不理睬,请你轻轻告诉我 不要对我不理睬——”
云想岗位儿普通,长相普通,嗓音却很惊艳,一张口便是清新扑面,纯净如深泉。
杜总的眼睛里除了赞许、欣赏还闪着光。
云想握着话筒,躲闪着杜总的眼神,声音有些微颤。
一个深情,一个纯净,恍然间,所有人都沉入其中,仿佛,仿佛这两个人就是歌曲里的主角,情深意绵。
一曲尽兴,杜总举起酒杯说,云想生日,为她平时里的努力和勤恳,这杯酒他干了。
云想拦时,他的酒杯已经干了。
您开车不能喝酒的。云想小声地说。
杜总豪爽一笑说,为我们云想,喝点酒算什么,大不了叫代驾呗。
吁,呜——在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同事们的起哄声中,云想的心如小鹿乱撞一样的跳着。
聚会临近尾声,同事们都“眼色”地先走一步。
好友马丽走的时候抱了抱云想,并把一个东西塞进她手心里,笑着说,不用谢我哦。
云想低头摊开手心,看见粉红色的包装纸,顿时心脏漏跳一个八拍,慌忙把手攥成拳头藏在背后。
那感觉就像考试作弊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
我去,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
二
微醺杜总终是叫了代驾,送落单的云想回家。
郑州的夜很美,五彩的霓虹灯闪着夺目的光,像妩媚的狐仙魅惑的笑,真是美了一座城,醉了一对心。
初夏的风裹进来,带着吃凉粉般的清爽。云想忍不住迎风伸出手来,想抓一把美好留在手心。
她把拳头攥紧又打开,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笑了。
淡淡的酒味儿从左侧飘来,云想纵着鼻子一转脸,看见杜总专注又有热度的眼神,心里一悸,赶紧坐好。
以前没发现你既可爱又好看呐。杜总笑着说。
云想抿着嘴吧笑了笑,两轮弯月里闪着光,自己也从没想过好看和可爱会跟自己沾上边呢。
她就是那少了一个不显,放进人群里找不着的寻常小妇人。
或许是有点晕车,或许是困了,或许是有点喝多了,走神的云想眼皮越来越涩,最后干脆闭了眼睛任自己靠着椅背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想猛地睁开眼睛,脖颈处传来舒适的温热和有力的厚实。
那是——杜总的肩膀!云想被烫到一样抽身坐好。
到你小区了。杜总轻声说,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了。
云想红着脸看了眼外边,便抬腿要下车。
等一下。杜总说着先一步下车,快速走到这边,为云想拉开车门,又递过来一只手。
云想愣了一下,犹豫着把手搭了过去。
他的手肉肉的暖暖的。云想红着脸把头埋得很低。
“爱你在心口难开”杜总握着她的手说,“云想唱得真不错,意犹未尽。”
云想在昏黄的灯光下呲着呀,抽出手逃似地离开了。
一口气奔到家的云想拿钥匙的手哆嗦了半天才把门打开。
男人和孩子都已经睡了,黑黢黢的房间瞪着眼睛看着她,看着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照了又照。
三
天才蒙蒙亮,云想被男人踹醒,说要喝水。
云想爬起来给他倒完水问,昨晚我回那么晚,你就不担心?
切,我担心什么?不就块肥腻的五花肉么,丢在狼窝里估计都安全着呢。男人的嘲讽从鼻孔里喷出来。
云想积攒的星点美好瞬间被秒成渣。
她赌气地从柜子里把塑身衣扒出来穿上,又拿出一条不怎穿的藕色荷叶边连衣裙套上,接着化了个淡淡的妆。
前天翻看手机,度娘说本命年会有桃花劫。若是真有桃花,老娘抢先便劫了他!云想忿忿蹬上白色的高跟鞋。
临出门前,她特地在他面前涂上鲜红水润的口红。
切!男人依旧一脸不屑。
“哇,老妈今天超漂亮!”儿子毫不吝啬地赞美。
这就够了!云想让儿子跨着自己的胳膊,第一次昂首挺胸地从男人眼前关门而去。
一脚踏出去,天蓝云白,花香鸟鸣,连空气都透着清甜,云想看见不少男人的目光频频抛来。这让她很享受,顿时觉得已经下垂的胸可以挺起来,已经变宽的臀部也可以翘得很好看。
送完儿子云想赶去上班,第一次一路绿灯。她宁可相信那是交警蜀黍特地为她安排的。
女人自恋起来,天地变色,鬼神让道。
公司门口,鲜少露面的杜总满面春风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的到来。
漂亮!你总是带给人惊喜!他含笑看着她说。
云想心里带着蜜,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哎,老杜厉害不?马丽手指戳向云想耸立的胸。
去你的!云想去打她的手。
中午杜总破天荒又为大家叫了餐。
杜总心情好,因为她。云想是这么认为的。
爱你在心口难开,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云想愉快地哼起来。
四
云想变了。
她把之前那些奶奶灰或爷爷黑之类的衣服扔进柜子里,开始喜欢上鲜艳明丽的衣裙、她不再用舒肤佳洗把脸就出门,而是奶、水、乳、霜、CC全套护理,然后再化个淡淡妆才算完事儿;她不再穿什么都会套上那双黑布鞋,而开始研究什么衣搭配什么鞋;她在任何人面前也不再含胸弓背,而是舒展如松,绽放如兰。
她蜕变得太快太美,如那只振翅飞舞的蝴蝶。
云想现在才觉得生活就是本修炼手册,有的修成了仙,有的修成了白骨精,更多的任自己变成了土蛋蛋。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呢,先修成白骨精再说吧。
家里那个冷漠的男人开始注视她了,而且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原本一月交一次的公粮变成随时、随地。
男人甚至有些紧张起来,翻她的包,翻她的手机,尽管什么都没发现但还是翻。
切!云想满脸的不屑。
绽放了的云想业绩也蹭蹭地往上翻,不就就被提升为小组长。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双眼睛。
云想把手机铃声换了。
那天她和杜总的手机前后响起来,都是那首爱你在心口难开。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五
一月后的一天,云想在公司楼下看见杜总拥着一个女人开心地说笑着。那女人穿着水兰色旗袍裙、背影很笔挺有型,看起来也很美,也很有气质。
他一样细心地为她打开车门,然后开着车绝尘而去。
云想走在台阶上有些发愣,手机响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这铃声很聒噪。
刚到公司,马丽就凑过来说:“刚才杜总夫人来了,一等一的美人呢。”
“哦。”云想哗啦啦地翻着资料,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原来那女人是杜总夫人啊。
马丽忿忿地说:“这是什么梗,有这么漂亮的老婆,看上去感情还不错,还处处留情?男人都不是东西!”
男-人-真-不-是-东-西!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云想有点乱。
再见杜总时,他看云想的眼神里依然闪着光,手机铃声依然是爱你在心口难开,但云想开始躲闪,甚至换了铃声。
八月底公司周年庆汇演,云想寻着那个身影,也看见他挽着的夫人——果然是个气质美人。
汇演开始了,云想的心里乱七八糟的。
底下的人起哄让杜总和杜总夫人表演一个节目。
“那我和老杜就合唱首爱你在心口难开吧。”杜总夫人嫣然一笑说,“当初和老杜在一起,就是他唱这首歌的神情打动了我。这也是老杜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首歌,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杜总和夫人唱得时候手牵着手,很深情,眼睛里都闪着晶亮晶亮的光。
刚开心云想心里疼的跟猫挠了似的,但听着听着就笑了。
原来眼睛闪光跟人无关,跟歌有关啊!自己不过是自编自陷了一场桃花劫罢了!在这场没有什么的暧昧里,爱上自己似乎比爱上别人更很有趣呢,况且还找到了自己!怎么说都是自己赚了吧!
“你可知道我在爱你,怎么对我不理睬,请你轻轻告诉我,不要叫我多疑猜——”云想轻轻地和着唱起来。
台上的一对璧人望过来,眼睛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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