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9.24星期一.中秋.晴
秋天对于农民就意味着收成。秋枫红叶看惯了倒是视而不见。天天爱看的是勾了头的稻穗,秋风一吹一天一样颜色,就像贴在田里的一张黄澄澄的奖状那样金光灿烂。
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几年。家乡这块,户户一年养五季蚕。第四季蚕叫中秋蚕,名符其实,恰到中秋时蚕儿老熟上簇。
养蚕无论怎么忙,但到中秋这天,总是提前算计好,姨父几个一起到岳父家拜节。
岳父门口也栽满了桑树,下面几丈高的石头坝,坝脚下就是岳父家承包的责任田。
岳父也算农村的一位老基层,战天斗地的重担早把他压得有些气喘,有些时候恨不得腰上挷个棍子。岳母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我从来没听过她老人家大声说话,她体弱多病,旱地的活做一些,岳父是不让她下到水田里的。
每年门口那一千多斤稻黄在田里,这急碎了岳父的心。因为家里也养有两张种秋蚕,大哥大嫂忙于五龄大蚕,一天得摘200至300斤桑叶,尽管秋风劲,每天还是汗湿的衣服印在背心上。
那些年,也是老规矩,岳父自十二起一天割几畦稻,割到十四这天,田里基本上摆满一把把整齐划一稻穙子。
每当十五这天,我们姨夫几人看到田里稻穙子,也心知肚明。
那些年没有月饼一说,有麻饼和饼干。我们各自带着三斤黑猪肉、二斤挂面、五个一筒的麻饼、一包糖。我们每每相约同时到齐,喝下半盏茶,抽完一根烟,就动手把大门口右角沉睡一年了的打稻机抬到田里。
丰收念想我们年青有劲,打稻机搽点废柴油,让我们踩得山响,女姊妹们送稻穙子,岳父戴个草帽子,喜悦地拿着九根齿的“老虎爪子”站在桶前扒碎稻草。
这稻田正好在大路边,路上拜节的人一班又一班,有从山外上来的,有到山外去的,过路的熟人总是带着羡慕的口吻高声与岳父说话,岳父也总是喜滋滋地招呼着。
不到二十分钟,就打下两满稻箩一百二三十斤黄橙橙的稻。虽则是上嶺路,我们挑起来还是很轻快的。
岳母也非常痛爱几个女婿,设方想法搭别人带些豆腐千张;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山间小河里捞的细虾小鱼;又考虑一班年青人消耗量大,拿出去年的干糯米粉,炒两碗黑芝麻掏碎,添上红糖,采几片青桐树叶,蒸上两锅糯米“欢芯团”。这“欢芯团”量小的人吃上两个就足够饱的。岳母做的糯米“欢芯团”特别香,咬一口从芯处流出那黑色糖汁甜至齁人,糍性的糯米粉既黏牙绕舌又软糯顺滑。既解馋又耐消化。
一千多斤稻,经不住我们打,往往半下午结束了。热水抹一抹身子,有时秋蚕季节气温高,蚕儿提前成熟了,几个人还围上一桌,打上一二小时扑克。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岳父岳母早已作古,舅兄舅弟也如我们大家一样搬迁到镇区。当年岳父辛苦搭建的“黑十间”土砖瓦房已成废墟,瓦砾间杂槎丛生。故乡山村整村的田地荒芜,镇区平畈良田又是开发,又是大户承包。
眼见着那次承包的人口和土地面积不变,我也“干”得些粮补。承包户有些人这几年没赚到钱,田地的地力也耗尽了,放眼满目金黄,近看田里杂草结的籽实高过部分稻禾。
改革开放由农民而起,农民解放了,土地也解放了,解放到红线以下了。可能大家觉得进口的大米好吃,只顾拚命地赚钱买车买房,换产换房,也没得心意去搞赔本的买卖。
这也许是我亲眼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也许是我又想起岳母所做的甜到齁的“欢芯团”,于意念间无意识咂咂嘴说远了。
这也许这只是农民的念想。那么,就让这些念想和早已腐朽了的打稻机烂在尘埃里吧!
网友评论
老师好文!
老师这一段写的尤其精彩,写出了老人家对小辈人的慈爱,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