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村庄.土地（中）

上篇《渐行渐远的村庄.土地》上

1.

刷子厂周边停电了，小明终于得空骑上摩托回家。

老家虽则人几大个，但路面都是硬化的，骑车比前几年好骑多了。

刚到山嘴，小明远远就望见老头子，在隔壁废弃的屋场上剔萝卜菜。

回家一问，方知老大在背后山扒柴。

张老端着一篮子嫩萝卜菜，装进塑料袋递与小明：“带回去吃。”小明接过放在一边。

2.

家中的大灰猫“喵、喵、喵”眯缝着眼，转到小明脚边，只一蹿就坐在小明膝盖上，猫肚子里发出低回的声音，仿佛猫肚里有个小发动机在轰鸣。

小明拂摸着猫头，满肚子话真不好向老爸诉说。说实在的话，本手上也见过违犯计划生育政策的人家推屋揭瓦，有人牵走过小猪；还有总是拖欠农业税的人家，端走过电视机。

还好这两项没犯过，老爸一年到头，不是田里就是荒地里搞个没完。要说没有一丝忧虑，就推掉这三间屋，丢弃土里刨食的这根和本，恐怕比登天还难。

小明还是轻声说：“原来也签过合同，拆房子过几天真要兑现，也不是我一家，老爸把能穿的衣和一些杂东西捡捡，归总归总，过几天找个车一总到新屋去”。

看过世故的张天水，内心里的话，不能对任何人说。扶着大门叹了不知多少声气！“胳膊拧不过大腿，一根丝茅草挡不住一河的水。”

3.

一个山岗之隔，还有一对七十多岁的夫妻，人唤张四爹，也到过儿子那省城的房子过过二次年，每次回来就跟老哥天水说：“吐个啖找垃圾桶，也没地方抽烟，菜像生的样的，嘴里嚼着咯咚响，一个熟络人都没有，晚饭又太吃早了……”

其实四爹夫妻回深山老家，在老家叨磕家常的伴也越来越稀疏。

天水在老家时，四爹晚饭后总端杯茶相聚一小段时光，天水说：“这政策讲不来，七O年开始计划生育，到九十年代那么大抓，现在又调过头，鼓励还放开二孩政策。这是么话呢？前十几年还交皇粮农业税，收欠税户，那阵势也有点可怕，现在倒好，不但不用上缴，还补贴给你，也搞反过来了。”

“这生活是比先前提高了，吃的、穿的孩子买了许多”四爹接着说：“就是前几年搞殡葬改革，这事很伤心，人一死就往车上一推，推进大锅洞，哪里不给你一小盒灰？这灰屁用都没有，再也不能有抹抹香油的'黄金'可葬了。”

“我们小老姓算蚂蚁？那么多打江山的伟人死后不都是一把灰。”天水与四爹总有磕不完话茬。

天水接着说：“世间就这事平均，任贵贱都不能幸免。你还不晓吧，今天小明回家跟我说了，过几天我这屋也拆掉，还真有事和你商量呢。”

“有事就直说唷”。四爹回说着。

“唉，对不起列祖列宗，想不到住了几百年的张家洼，在我手上，人尽搬走了，堂屋后边的香案有三个牌位，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都保存下来，如今这三个牌位无处安身。”

“都是一个老祖，这有什么好商量，到时候就捧过来，搁我屋里供着一样的。”

到此张天水心里不能对外人说的话，总算有个着落了。

4.

村两委及帮扶干部一班人，前前后后做了半个多月的细致工作。9月15日一大班人一部挖掘机先到张天水家。

小明也找了辆车回家了，小明与哥哥一道捡些合适东西上车。

张天水忙着给祖宗牌位烧纸祈祷 ：“祖宗们保佑下一代，今天不得已先请出来，迁到四爹家安存了。”一个托盘托着三个灰色梓木牌位端至四爹家，安放好了，老兄弟俩同时下跪，叩请祖宗平安。

两位同来的挖掘机师傅，看见托着东西，甚是奇怪，不知何物，一打听，村长告诉他们，我们这里原先每家每户的堂屋后壁，一张大红纸上写着“天地君親师”，再摆列祖宗牌位，逢初一和十五上香敦请祖宗。

小青年疑为天方夜谭，真是出门三五里，各处不相同。

小明家中也无多物，结婚时打的床和一个桌子都早带到新屋。小兄弟俩又搬出老旧木器放在猪圈里。

这猪圈又有点特殊了，四围及圈门都是石条水泥抹缝，长石板盖顶，任是四、五百的斤肥猪也休想撬动石头，十多年没养过猪的圈里臭味都没了，很干燥，里面还塞满锄子家伙什。

村长问小明清理好没有，天水又想起壁子桩挂的全家合影，这还是大孙子出世，他奶奶还在的时候，一幅黑白照片，一家人灿烂的笑脸。

小明摘下合影镜框，拉着老人坐到车里。

上次在进新屋时，老汉张天水淌下幸福的热泪！这次坐到车里，不禁泪水涟涟，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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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