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像在颜料里浸了一圈的洗笔盆里,那轮月亮,装在里面明晃晃的,用手想将它给掬起来,手指轻轻一碰,便在水里晃荡,再也拾不起来。
仁乐随意地将鞋蹬开,大字躺在了床上,来不及细想,便被赶进了梦乡。
又是这个梦,仁乐懒懒的走着,因这个梦做过太多次的缘故,倒熟门熟路起来。石板路一层层铺开,夜色朦胧,犹如罩着轻纱一般丝丝凉凉地掠过肌肤,让人心里一惊。两旁是古代的木式建筑,木门被吹得斑斑朱迹,红灯笼里的光在夜色里摇摆着,散着细腻的光。
“诶,怎么又走到这了?”
为了改变这个梦,仁乐每次都往不同的方向走,但总是会到达同一个地方:长石板路延伸的尽头,一扇湖缓缓打开,碧绿的深处,是一轮皎月,点点波纹卷卷,犹如泛泛泪光。原本倒也没什么稀罕之处,可抬头细看,那湖里有月,可那沉沉的夜色里却没有月,让人不禁心生疑惑。直到后来才发现:水中月即为天上月。让人忍不住想要弯腰将它拾起来,可不管再怎么努力,也闹得一场空。待使足了力,下定了决心,便又会被扯离了梦。
“3:02”,床边的电子闹钟显示着。还这么早,可怎么也睡不着,便趿拉着拖鞋,走到画板前,拿起画笔,却迟迟下不了笔。一种无力感像寄生虫般,噬咬着心,再迅速传到全身,持续而频繁地,一次比一次加重。抬头望了望屋子,仅有的家具便是一张大床,床一米外,散落着两三个画架,颜料挤满了各处,红的白的蓝的黑的,有些洒到了地板上,有些溅到了石灰脱落的墙壁上,墙角堆满了叠叠的宣纸和一摞摞的画,看着冷清而讽刺。
天渐渐透着些灰蒙蒙的光,楼下传来很多声响,推车的小铁轮吱嘎吱嘎地碾过大地,菜贩子低声交谈着,偶尔还有几声汽笛划过夜色。接着声音越发嘈杂起来,人们忙着上下楼,垃圾车响个不停,声音全揉在了一起,让人心慌。仁乐点燃了支烟,也不吸,只任它明明灭灭,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添加些烟火味。
“等会催租的人又要来了吧…”仁乐这样想着,眉毛皱到一块,成了个黑色的八。开了门,走到公用卫生间,用冷水抹了抹脸,理了理身上穿的布衫,想着出去找个工作,或是出去走走,总得出去了。
街上人还不多,都是些西装革履的朝九晚五的人,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夹着早餐,大步走过,连灰尘似乎都没有时间飞扬。仁乐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喃喃着“生活…”
待过了些时候,街上嘈杂起来,仁乐上了地铁,人群拥挤,手挨着手,脸贴着脸,却又都沉默不语。这倒让仁乐轻松了不少,已许久没和别人说过些什么了。
“听说下一站有条大江…”仁乐随着人流出了地铁站,仍旧不停地沿着路往前走,也不问路,也不百度,心想着“运气好的话,能看到那条江…”
看来运气还是不错的,路的尽头被江水阻断,凌冽的江风打在脸上,生疼,禁不住簌簌地流泪,也不知是委屈,还是风入了眼,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了那个梦,不同的是有个书生手里拿了支笔,在那碧绿的湖水中,三三两两下,只剩下淡淡月光。
“那月亮去哪了呢?”
书生用笔随意地在空中画了个弧,可不就是心心念的月亮吗?
回去的路上,仁乐仍旧走得很慢,可眼里却泛着微微的光,双颊透着含蓄的明润的光彩,喃喃着,
“回去再画一张吧,再画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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