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一直有个想法,想写一写儿时的记忆。可一直没有动笔去写,一是不知道怎么写,二是怕自己文笔太差,写不好父母亲的形象,遂迟迟未动笔。2017年7月20日,早晨11点多,大姐给我打电话,说父亲的腿出了点问题,喊我回家看看,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我愣了半天,父亲可是健步如飞啊,每次去田里干活我都是在他屁股后面追着他。他自己一个人拉着甘草去西安,他拉着一吨多重的苹果一次次的去我们县城,他的腿一直都很好啊,怎么能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大姐一定是和我开玩笑的,但是我还是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同时也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写一组关于成长往事和父母亲的文章!
逝去的记忆
历史在不断前进,人们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以前粗茶淡饭,现在大鱼大肉;以前出门全靠双腿,现在出门全是四个轮子;以前住的是窑洞,现在是小洋楼。日子比以前好过了,生活也比以前过好了,可有一些东西伴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慢慢地消失了,那就是童年记忆里的一些事,一些物,一些人。
02年以前,家里住的是窑洞,出大门不足10米的地方就是万丈深渊,围墙最近的距离到深渊不足3米,由于地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深渊到围墙的距离逐年减少。
后来,家里盖了新房子,平房,宽敞又明亮,住着比以前舒服多了。我们搬家没多久,国家政策,要求住窑洞的集体搬迁。搬迁完成后以前的土地经过平整,再一次还原成为耕地。由于我常年在外求学,回到村子时候,原来的窑洞全部变成了一片庄稼,当年热闹的村子已经成为了历史。
工作后,回家的次数更少了。每次回家我都会来这边看看,来这边追寻童年的记忆。每次来到这里,童年的一切映入我的眼帘,和小伙伴捉迷藏、扔沙包、采药、割草、牧羊……这一切感觉是那么的亲切,距我是如此的近,仿佛就在昨天,又距我如此的远,早已物是人非,只能在脑海中慢慢回忆了。
我有些彷徨,有些害怕,有些恐惧,因为这些记忆变的越来越模糊,因为已经没有文字或者图片可以去追寻,能凭借的只能是童年的记忆。假如,当我进入古稀之年,我是否还会记得这些美好的曾经呢?
“垣半”“场背后”“城背后”“城门口”“裤筒”“涝处”“阳坡”“阴坡”“弯嘴”“李家圪瘩”“菜圆圆”“大坡坡”“北场里”……多年之后,我是否还会记得这些有趣的地名呢?
童年二三事
小时候,我挺调皮,没少让父母操心。
先说说上学吧,那会作业还比较多,而且那时候的老师都是一个村的,和父母都认识,所以我在学校的情况都比较清楚。那会认为老师布置多少作业,那都是她的事情,我晚上回家从来不写。下午放学回家干完家务活,直接去邻居家看电视(那时候整个村子除了我家以外,家家户户都通电了,只有我家用的还是煤油灯),看完了直接睡觉。第二天,上午放学了,别人都回家了,我和另外两个小伙伴就趴在花坛上补写作业,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可依然还是屡教不改,就是不写作业。等到三年级后,慢慢懂事了,也就慢慢的开始写了。再后来换班主任了,她和我大姐是同学,有事没事经常来我家找大姐玩,我也就慢慢开始主动写作业了。
我上小学没多久,大姐和二姐就已经上高中了。她们住校,很少回家,家里的农活比较多:除草、摘东西、施肥等等,父母有时候忙不过来,就让我去地里干活。我常常偷懒,不想去干活,父母早早就下地干活了,而我还在家里磨洋工,以各种理由推脱,要么就是下地没多久就开溜。就一句话,反正是要干活找不到人,吃饭时候就出现,为此没少被父母打。经常是拿着很粗的一根木棒满村子追,有时候追不到我,到晚上回家时候他们还没消气,那我就只能跪在窑洞后面“面壁思过”了。
童年,最开心的事情是放羊。放羊比较轻松,拉着羊去山坡上,找草多的地方把绳子另一头一固定,等吃差不多了,换个地方就可以了。其余的时间都是和小伙伴们的娱乐时间,有时候会玩摔跤,有时候会打扑克,有时候会找野果子吃。当然,最喜欢的还是“烧烤”。秋季来临时,山坡上的蚂蚱也都成年了,而这些蚂蚱就成了我们的美味。一帮人去抓蚂蚱,一帮人去生火,分工合作,只为了那顿“大餐”。这些都玩腻了,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捅马蜂窝”这事情倒是挺好玩的,专门找马蜂窝去捅,然后吃蜂蜜。一帮小伙伴玩的是不亦乐乎,该回家的时候才发现羊还没吃饱,回家免不了父母的唠叨。后来,我们就把栓羊的绳子解掉,让它在山坡上自己吃草,偶尔,它会跑的无影无踪,我只能哭丧个脸回家,等待木棒的“亲吻”。
如今,我长大了,有时候还会惹他们不开心,真想让他们再拿着木棒像小时候那么追我,打我,可他们却打不动了,因为他们真的老了……
老牛
老牛,朋友圈有个朋友的绰号也是老牛,此老牛非彼老牛。本文的老牛是秦川牛,彼老牛是仙女下凡。
秦川牛,亦称“关中牛”,是我国黄牛的优良地方品种。它体格大,役力强,产肉性能良好,因产于八百里秦川的陕西省关中地区而得名。在关中,牛主要用于农业生产:
那时候机械化还不是很普遍,很多农活都要靠人力或者畜力(主要是牛)来完成。
从我记事时候起,家里就一直养着牛,只是买小牛犊,等长大了农忙过了就卖掉,就这样,一方面解决了家里的劳力不足问题,一方面可以赚点钱,贴补家用。那时候,每次牛出售后,父母用会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面算账,除去饲料、草料,看看一共赚了多少钱。
秦川牛性子不是特别温顺,听老妈说过,我出生的第二年,老妈牵着牛,牛拉着车,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牛受惊了,突然发疯了,猛的一下子冲出去,架子车翻了,父亲的脚被压伤了,还挺严重,挺长一段时间,家里的重活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干。这样的事情我也经历过一次,情况和这个差不多,只是是我躺在(架子车)车厢里面,牛发疯之后,架子车直接反扣在地面上,我被压在下面,父母给吓坏了,也来不及去管牛,赶紧从架子车下面把我刨出来。
后来由于机械化的普及,牛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养牛人也越来越少了。小时候记得有专门的牛市场,也有很多人专门以贩卖牛为生,不知什么时候牛市场彻底消失了。再后来,由于父母经常不在家,家里也就不再养牛了。
上学
上学,没去学校时候特别向往,当去学校后,又特别的讨厌。就如同军营中传说的一句话“男儿当兵后悔一时,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小时候,看到姐姐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感觉特别洋气,也特别的兴奋。有时候趁父母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去学校,去站在姐姐的教室门口偷偷的看,那时候就已经被老师的粉笔“照顾”过好多次了,可依旧乐此不疲。
后来上学了,就很少被老师的粉笔照顾了,取而代之的给老师当“保镖”——迟到或者上课调皮捣蛋的学生,都会被老师惩罚,老师一般的惩罚方式是让站在教室门口或者教室最后面。给语文老师当完又给数学老师当,给数学老师当完又给美术老师当,给美术老师当完又给自然老师当,偶尔也会被体育老师特殊关照,那时候可以说是“生意”异常火爆,除了放假,每天都有,都是应接不暇。
课间十分钟是最清闲的时刻,可以尽情的玩耍。学校的花坛有很多花,每到夏秋两季,校园里就是鲜花的海洋。我们这些小伙伴就找个塑料袋捕捉蜜蜂玩,稍微大一点后,直接用手去抓蜜蜂;有时候也会几个人“跨步”,可那时候班里有两个“大拿”,那是无法逾越的大山,谁和他们在一组那就肯定是赢家;有时候也会玩“四城”,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上课铃声响了半天也不回教室。小时候,那么调皮,父母也没少被老师“请”来办公室喝茶,聊天。
98年7月份,大姐和二姐一起考大学,放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父母傻眼了,这可咋办——两个都考上一本了。这就好比是准备了两道素菜,却一下子来了两位贵客,可愁坏了父母。夜里上卫生间,可以听到他们的叹息声,凌晨两三点就起床去干活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后来得高人指点,找地方政府协助(那时候没有什么助学贷款),就给省政府写信,省里派人来调查情况,情况确实属实,后面减免了不少学费。父母也通过其他途径筹集了一部分资金,这样大姐和二姐就去西安上了大学,随之而来的就是家里的经济更加拮据。虽然成天粗茶淡饭,有时候连粗茶淡饭都吃不上,但父母也有了盼头,坚持四年,四年后,日子里便有了阳光灿烂。
就这样父母勒紧裤腰带坚持了四年,四年间,除了供养两个姐姐上大学,家里还在亲戚的帮助下修了三间平房。后来和父亲闲聊时候,他说:“02年时候,老大和老二大学毕业,我心里就没那么大压力了。老三毕业后,那就彻底没压力了。虽然你一个人还在上学,家里那两亩苹果园就够了。”也许是因为心里突然的放松,当三姐毕业没多久,父亲的黑发已经被白发代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大姐与二姐上大学那一年,我经历了太多,看到了父母的艰辛,也理解父母的苦,自己的行为收敛了很多。转眼间,我已经大学毕业七年,被老师粉笔“照顾”,给老师当“保镖”,父母被老师“请”去喝茶,这一切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苹果
“新娃,你先去睡会,待会叫你起床。”
……
“去把娃叫起来,准备装车子。”
“起来了,帮着装车子。”
我揉揉眼睛,从睡梦中爬起来,帮着父母把成袋的苹果装在架子车上,然后用绳子绑结实,再收拾下第二天出门时候需要准备的东西,然后就又进入梦乡了。
凌晨三点,父母就已经起床了,开始在做早餐了,然后喊我起床吃早餐。这时候我就会兴奋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赶紧刷牙洗脸,期待着和父亲一起拉着几百斤苹果去县城出售。
作为农村孩子,那时候去镇上的次数特别的少,更别说去县城了,去一次县城回来可以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挺长时间的,感觉特别爽,也特别期待。
凌晨四点多时候,我就和父亲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母亲送我和父亲出了大门,并陪着我和父亲走到村口。父亲不断的催母亲回家,说天太冷了,母亲什么也不说,依旧陪我和父亲一直走着,快到镇上了,母亲停下了脚步,说了句:“你们路上注意安全。”父亲什么也没说,继续拉着装满苹果的架子车继续前行,我一直在后面推着。由于天太黑,我看不清父母脸上的表情,可以想象得到,他们那种为彼此担忧的心情。
天渐渐地亮了,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到东沟(地名,距离我家大概13公里)的时候,我也基本上走不动路了,也陆陆续续有人会询问苹果的价格,偶尔也有人会买一两袋,我们的负担也逐渐减轻。
我们继续前行,目的地是父亲同学家。由于时间久远,我记不清楚那位伯伯的名字了,只记得伯伯和婶婶特别热情,到他们家,他们先给我们弄了点吃的,然后就找左邻右舍的人来买苹果,你一袋,我一袋,到了晚上苹果销售了一大半。
伯伯和婶婶安排我和父亲吃完饭,然后又去隔壁村子找人来买苹果。
第二天又有一些人来买苹果,到中午时候还有几袋,也不好卖了,父亲和伯伯商量了下,就放在伯伯家让伯伯看着卖吧,我和父亲先回家。
回去的路是很漫长,虽然架子车已经空了,可我从来没那么多力气走回家。为了省下坐车的路费,我就一直坚持着,上了东沟坡(地名,一个很长的坡),我实在走不动了,就上了架子车,父亲拉着我,没一会我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睡醒了。我想拉车,让父亲上车坐着,父亲执意不肯,没办法我就陪父亲聊着天,诉说着最近两天卖苹果的经历。
天黑没多久,我和父亲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饭等待着我和父亲归来……
吃过饭,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我就直接睡觉了,父亲和母亲在房间里面盘算着这次的收入。
这样陪父亲卖苹果我就做过一次,其余都是父亲一个人拉着满车苹果去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那时候,每到11月份,父亲都会出去好多次,只为了苹果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常年的远距离步行,加上重体力活,父亲的膝盖也因此埋下了祸根。前段时间回到家,看到父亲满头银发,内心里充满了心酸和愧意,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们兄妹。
过几天就是父亲的生日,我无法回家,不能陪在父母身边,只能通过无线电将自己的祝福传送给在远方的父母,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听雨
我是农民的儿子。在过去,农民是靠天吃饭的,雨是绝对不能缺少的。
今年,陕西缺雨,大西北普遍缺雨,在七月份,三十五摄氏度以上的天气有二十五天,三十八度以上有十多天,地表温度达到了惊人的七十二度。看着门口已经即将枯萎的玉米,已经发黄的苹果树叶,我心急如焚。内心充满了期盼:来一场暴风雨吧,我们需要你的恩泽!
在多日没下过雨之后,今天中午我正在房间午休时候,院子的钢化板忽然清脆的响了起来:是雨滴的声音。我的精神立刻抖擞起来,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大门口,感受着大自然演奏的美妙华尔兹。此时我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十多年前,那时还住窑洞。每到夏天,经常下大暴雨,可以称得上是“天无三日晴”。每到下雨时候,内心总是充满恐惧,一是怕雨水太大倒灌进窑洞,二是怕雨太大造成窑洞塌方。
下雨前,我们一家人都会去打谷场的一个小屋子,然后不断祈祷雨下小一点,雨赶快停下来,可总是事与愿违。有一次,我诚心跪下来祈求老天停止哭泣,我跪了很久,可雨一直没停,我大骂一句:“老天爷,你眼睛坏了,没看到我在诚心祈求你吗?”突然,一声巨雷,惊天动地,老妈赶紧捂住我的嘴,怕我再次触怒天颜。
今天在这里看雨,已经没有当年的那种烦恼和忧愁。我是一名凡夫俗子,我想到的主要是玉米,辣椒,苹果,在那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上,那可是农民的命根子。我出生在农村,成长在农村,拉过肥料、散(散子,种农用工具,收割小麦比用镰刀快到了,危险系数也很高,稍微不注意可以伤到腿,而且是重伤,我出生第二年,父亲就伤到了)过小麦、捡过枯树枝、放过羊。我的血管里流的是农民的血液,虽然现在很少干农活了,可依旧对农民和农村怀着深厚的感情。多打粮食是农民最大的希望。虽然我长期在外求学、工作,当看到哪里干旱时,我总会想到我的乡里乡亲,总会想到在远方的父母。我天天听天气预报,时时观察天上的云气,有时忧心忡忡,有时心急如焚,梦中梦到的都是下雨。
今天中午,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院子里的蔬菜,瓜果更绿了。而我依旧站在屋檐下,内心充满了担心,担心雨突然停下来。我诚心祈祷,祝愿雨声长久响下去,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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