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玉六十六年,昏庸无道的东玉皇被逼死于金銮殿,存活了六十六年的东玉王超彻底覆灭。
半个月后,新帝登基,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国号轩国。普天同庆。
东玉王朝虽然不得人心,却有一个人让人无法割舍,那就是东玉王朝的小公主花染。
这个公主虽然生在皇家,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公主架子,平易近人,宫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过她的一些恩惠。更让人敬仰的是,年纪小小的她从东玉皇手下救出了不少的正直无私的大臣。所以当时人们对这个公主的尊敬远远大于皇帝。
宫变之后,这个一直备受敬仰的花染公主突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这也就成了百姓心中的一大遗憾。不过,遗憾归遗憾,终是没有一个人敢正大光明的提起‘花染公主’这四个字。
轩国皇宫的一角,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那个院子是皇宫的禁地,从建国到今已有十五年,这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进去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出来过。不过,这无人进也无人出始终是传言,哪里会有什么无人进无人出呢,不过都是骗人的罢了。
简陋的院子让人根本就无法想象这里面还生活着一个人,一个十五年前就应该死去了的人。
“阿染,我们来下棋吧。”呆呆的看着那边坐着的女子,好久以后,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才缓缓开口。
“大皇子这个时间不去帮助皇上处理政事,来花染这里干什么?”七月份的天还是十分热的,就连树都有些焉头耷脑。这显得树下画画的女子更加灵动。语气冷淡,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尽管如此,那个白衣男子也没有感觉怎样,这是她惯有语气不是?且不说她语气的冷淡,旁人的话,她或许连话都不屑于说呢。
鹅黄色衣裙,朱红色宫墙,浓绿色枝叶,芙蓉树下,画画的女子。一晃,那个白衣男子便失了心神。
“阿染,这么久没有见到我了,你就不想我?”仿佛没有听到花染疏离的话,白衣男子钟离钥一脸期盼的看着依旧低头画画的花染,身子也慢慢的到了花染的桌边。
猛的抬起头,花染眼中带了一丝恼怒,“大皇子请留步,不要忘记你答应过小女子什么。”
宽大的衣袖一下子遮住还没有画完的画,鹅黄色的衣袖刹那间染上笔墨。
眉头一皱,钟离钥不情愿的往后退了几步,“刚刚我忘记了,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记住。”一边陪笑一边讨饶,此时的他哪里是朝堂上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皇子?
“大皇子请回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花染冷冷清清道,眼睛却是一直没有看钟离钥。
微微叹息一声,钟离钥也没有再勉强,干巴巴的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过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件衣服来。”
话毕,钟离钥就转身离去,一如来时那样孤寂落寞。
钟离钥,你可知,因为这个小小的院子,皇上对你的信任越来越低了?你将来是要坐上皇位的人,怎可因为我一个前朝余孽、一个本就该死的人自毁前程?
那人离去,女子衣袖拿开,画了一半的画已被墨汁渲染的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是依稀可以看到仅存的一个白色衣角,神似刚刚离去那抹白色。
离去的人在转过墙角以后,脚步猛的顿住,宽大的绣袍下大掌紧紧的攥在一起。
刚刚,那副画,他终究还是没有看到画的什么。这十五年间,他试探了不下千万次,但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犹记第一次见她作画,他惊喜万分的凑过头去看,却没想到画画之人一下子用衣袖护住了那副画,之后,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许靠近我的画半步,否则你再也别想见到我。”
刚刚还感觉很热,怎么突然之间感觉到刺骨的冷?
二
轩历十五年八月十五,皇帝钟离春在皇宫组织了一个小型的宫宴,主要宴请朝中一些职位稍微高的大臣以及皇子公主。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宴会开的热闹非凡。
“秦丞相,你家小女儿可是长的越发水灵了,不愧是轩国的第一美女。”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宴会开到一半的时候,钟离春突然提到了秦丞相的幺女秦宛儿。
秦家幺女如今年芳十八,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称为轩国第一才女,同时又拥有天人之姿,又当之无愧的称为轩国第一美女。
不明白钟离皇怎么突然提起丞相府的幺女,吃喝的正热闹的人纷纷停下来,看戏一般的看着秦宛儿。
听到钟离春的夸奖,秦宛儿的小脸一红,微微站起身来,“皇上谬赞了,臣女如何能够担的这第一美女的称号?不过是百姓胡乱说的罢了。”
本就十分看好秦宛儿,秦宛儿这样一说,钟离春更是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秦爱卿,你这丫头现也已经年岁不小了,朕给她指门婚事你看如何?”
没有想到钟离春突然提到要给自己的女儿指婚,秦丞相秦木心头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女儿他是清楚的,好几次她都跟自己说要嫁她只嫁大皇子钟离钥,这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紧张,不知道答是还是不是,一时间,丞相秦木的额头上隐隐冒了汗。
“爱卿不同意?”等了好半天也没有见秦丞相表态,钟离春脸色微微有些不善了,沉声问道。
“微臣只是高兴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切但凭皇上做主。”看来今日钟离春是铁定了心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了,宛儿那边回家再好好跟她说说吧。苦笑一声,秦木低下头静静地等待着钟离皇的安排。
“你看朕的大儿子钟离钥怎么样?”得到秦丞相的同意,钟离春脸色又好了起来,没有继续盯着跪在地上的秦丞相看,视线一下子转到钟离钥身上。
那边,钟离钥可能是喝了不少酒,脸上泛起微红。听了钟离春的话,脸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喝酒的动作却是停住了。未束的墨发落到脸上,正好挡住了大臣们的视线,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大皇子乃是人中龙凤,岂是微臣小女可以攀得上的?”压制住心头的激动,秦木连忙进行自我贬低。心下再怎么激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爹……”
从小被秦木捧在手心里,今日秦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低她,秦宛儿自然也有些不满意,低低的娇嗔了一声。
“哈哈,秦爱卿就别谦虚了,朕觉得钥儿能够迎娶秦小姐才是钥儿的福气。既然爱卿没有意见,那朕就给他们赐婚了?”看出秦宛儿的心意,钟离春更是心花怒放。那会儿还怕秦宛儿不同意,现在看来哪里是不同意?
“微臣谢主隆恩。”
“臣女谢主隆恩。”
秦木和秦宛儿齐刷刷的站了出来,连忙跪到地上谢恩。
“罗公公,拟旨……”
“慢,父皇问过儿臣的意思了吗?”那边原本没有做任何表态的人突然站起来,眼神清冷的看着钟离春。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能听从。而且,能够娶到秦小姐是你的福气,你别不知足。”那会儿他这个儿子没有反对他还觉得奇怪,原来不是不反对,而是还没有到时间。钟离钥的反对让钟离春的脸刷的冷下来。
冷了脸的除了钟离春还有秦宛儿以及秦丞相。当众拒绝这门婚事,这不是在当众打他的脸么。
“如果娶秦小姐是福气的话,那父皇娶吧!”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钟离钥依旧是冷冷淡淡,仿佛现在和他说话的人不是当朝天子一样。
“你这个孽子!”以前这个儿子虽然也不是多听话,可是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今天他这样说话,一定是因为芙蓉苑的那个女人。
“儿臣的心思父皇知道,要娶,儿臣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个人。”
“你休想,这辈子你休想娶她!”果然是因为那个贱人。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否则这个自己最爱的儿子怎么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那我们拭目以待!”
丢下这句话,钟离钥就慢悠悠的离开了宴席,完全没我理会已经怒火中烧的钟离皇和泪眼汪汪的秦宛儿。
阿染,这辈子,我只会娶你一个人,你要等我!
三
次日早朝后,秦宛儿在宫门口拦住了下朝的钟离钥。
“大皇子,你为什么不同意与我成亲?”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秦宛儿才问出了这个让她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像她一样,在路上堵着男人问他为什么不想迎娶自己的。
这些年,为了得到他的青睐,她苦心学习琴棋书画,到最后为什么他还是看不上自己?还有,他和皇上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还有为什么吗?”脚步没有停下,钟离钥径直往自己的马边走去。语气冷冷淡淡的,与那日和花染说话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你有喜欢的人吗?”虽然不清楚自己问出这句话的结果是什么,秦宛儿还是问了出来。她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让她输得这么惨。不,她不会输的,她永远不会输。
“没有。”匆匆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又恢复正常,“本王只有爱的人。”话毕,钟离钥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到了马匹上。以后也不再说什么,驾着马消失在了秦宛儿的视线中。
爱?已经到了爱的地步吗?钟离钥,如果说我也爱你呢,爱你爱到只允许你娶我一个人呢?
一想起刚刚钟离钥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眼神柔成了水她就感觉自己胸腔中一股无名火涌上来。目送着钟离钥离开,秦宛儿咬碎了满口的银牙。
钟离钥,你只能是我的!
“小姐,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侍女小莹小心翼翼的问。在别人眼中自家小姐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是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她家小姐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只有她清楚。
“回府,让父亲给我出个主意。”一挥衣袖,秦宛儿便要上马车回丞相府。
“秦小姐请留步。”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他怎么会喊住自己?心下疑惑,但秦宛儿也没有问出声来,只是一双杏目直直的盯着缓缓走来的玄衣男子。
“二皇子有何事?”她可不认为她和这个二皇子钟离钰有什么交集。所以语气也不如和钟离钥说话那般柔和。
听出了秦宛儿话语中的疏离,钟离钰只是微微一怔,接着便又恢复正常。哈哈一笑,钟离钰停到秦宛儿面前,“秦小姐果然对皇兄真心,就连和别的男子说话都不一样了。”
没有想到钟离钰直截了当的点出来,秦宛儿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但也没有说什么。
“也是,恐怕大皇兄那样的人没有谁不喜欢吧。你是这样,芙蓉苑里的那位也是这样。只不过啊,秦小姐似乎来晚了呢,大皇兄的心已经被别人拿去了。”没有在意秦宛儿的不回答,钟离钰继续自言自语。像是忠告又像是嘲笑,一时间秦宛儿也没有听出他说这些话的真正意图。
“芙蓉苑?里面住着谁?那里不是禁地么?”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秦宛儿也来不及思考钟离钰的意图了,连忙问道。芙蓉苑从建国以来都是禁地,怎么钟离钰突然提到芙蓉苑了?
“那里面,住着真正的美人才女,当初可是曾被人称为艳冠全国呢。”说着说着,钟离钰陷入了沉思,但不乏可以看出他眼睛中的惊羡。也是,那个女人的确有让人惊羡的资本。
艳冠全国,难道是那个突然消失的前朝公主花染?
据说,她一出生就特别的好看,在冬日出生的她出生时那光秃秃的树竟然神奇的长出了绿叶。东玉皇大惊,找了一个当时的得道高僧破解这一怪相,可是那高僧只是看了一眼还在襁褓里的女童,说了一句“此女长成以后一定是艳冠全国。”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原来,她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一直生活在宫中。
花染,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拿走了钟离钥的心吧!
四
“爹爹,你让他们先出去一下,女儿有事跟你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秦木周围伺候着他的年轻侍女,秦宛儿冷冷道。她这个爹,风流成性,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克制一下。
“你们都先出去吧!”美人在怀的秦木突然被人打断原本是有些恼怒的,可是一看到秦宛儿一脸认真凝重,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挥挥手,遣退了屋子里的一众美人。那美人们虽然也是十分气愤秦宛儿的打断,可一想到这是秦丞相最疼爱的女儿,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委屈巴巴的退下去。
依旧是鹅黄色衣裙,依旧是葱绿的芙蓉树,落到某人眼中,却成了最美的风景。
“阿染,中秋晚宴上父皇要把秦宛儿指给我。”也不在意那个画画的女子有没有听他的话,钟离钥坐在一边的小石凳上自言自语。“不过被我拒绝了,除了阿染,我谁也不娶。阿染,你嫁给我好不好?”
画画的爱一顿,毛笔一下子滑轮到地上,还没有画好的一幅画又这样被毁了。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花染捡起地上的笔放到一边,“大皇子,花染是无心之人,此生不会嫁人,所以大皇子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说完,也不给钟离钥说话的机会,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画残了的画收起来,缓缓走进那间简陋的房子,门哐当一声关上。
“阿染,我说到做到,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你就静静地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十里红妆迎你进门。”
院子里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气息,一如往常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背靠着门,花染知道他离开了。
十里红妆,她也曾经盼望着有人会十里红妆迎娶她,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期盼了。只要他能够好好的,她怎样都可以。
平静了十五年的轩国突然泛起波澜,朝堂上下都在讨论着一件事——前朝公主花染还好好的活在皇宫中。
这日,秦丞相率领群臣上奏,请求处死前朝公主,以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日,皇上钟离春在朝堂上与大皇子钟离钥展开口舌之战,钟离春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以后昏迷过去。
这日,二皇子进宫伺候皇上钟离春,不眠不休,毫无怨言。
这日,原本支持大皇子的一些大臣纷纷对大皇子产生了怨言。
那边皇上寝殿,太医来来回回奔波不息;这边朱红色宫墙,钟离钥站在墙外絮絮叨叨了很久,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与他一墙之隔的芙蓉苑,一个女子的泪水打湿一幅画好了的画。
五日后,皇上钟离春在二皇子钟离钰的照顾下恢复过来,重返朝堂。同时他带来了一份圣旨:前朝公主花染蛊惑皇子,其罪当诛,赐白绫一条。
圣旨一宣读,远在丞相府的秦宛儿心头松了一口气。花染,看你死了还怎么跟本小姐争,钟离钥只能是本小姐的。
五
圣旨宣读的很顺利,顺利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依照大皇子的性格,他怎么会没有阻拦呢,想当初他可是把皇上气的吐血了的。众人好奇之余突然发现,今日的早朝缺了一个人,那个五日前把皇上气倒的大皇子。
“父皇,你不许杀她。”正疑惑间,钟离钥的声音由远及近,从金銮殿外传来。
走近以后才看清,往日那个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的大皇子已经不见,此时的他身穿盔甲、手持宝剑,更像是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众大臣惊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看大皇子这个样子,以及金銮殿外嘈杂无比的声音,难不成他要杀父弑君?
“钥儿,你要为了一个十五年前就应该死了的余孽逼宫吗?”别人能够想到的事,钟离皇如何想不到?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为了那么一个女人把剑指向自己。
“她不是余孽,她是儿臣的命。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钟离钥淡淡的回答。
“休想,这个女人必死无疑。”似乎是被钟离钥伤到了,钟离春十分肯定的回答。他做的最失败的事就是十五年前没有直接杀死她,所以这个儿子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父皇就不要怪儿臣了。钥卫,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本王拿下。不许杀人。”说到底,他还是他的父亲,如果他不把主意打到阿染身上,他也不会对他动手。父皇,这都是你逼儿臣的,如果你肯同意儿臣与阿染的婚事,儿臣的剑如何能指向你……
朝堂中的大臣也有大半是钟离钥的人,再加上钟离钥是有备而来,没用多长时间钟离春以及钟离钰都被拿下。
一时间,风云变幻。
看着那些得到钟离皇的命令赐死阿染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钟离钥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阿染,你不用死了,等我十里红妆。
“父皇,你年岁已大,就专心在宫里颐养天年吧。秦木,作为丞相竟然惑乱朝纲,当诛九族,拖下去。”他竟然敢伙动群臣逼死他的阿染,他怎么可能会继续留着他?
这一场为了女人引起的宫变轰动了整个轩国,一时间众说纷纭。
六
“阿染,现在我是皇上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你了,嫁给我吧!”推门进去,钟离钥激动的向花染诉说这个好消息。
芙蓉树下,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根本就没有那个他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的人。
心头突然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忘记了以前花染和他说过的不许进她的屋子的话,钟离钥一个箭步飞奔到屋子门口。
想要推门的手却生生止住。门的那边……
“阿染!”推门进去,正对门口的桌子上,一袭大红嫁衣的花染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美得让人窒息,让人不忍心打破那份宁静。
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钟离钥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到地上,打湿了地上的一页纸。
“阿钥,下辈子,我等你的十里红妆。”
“阿染,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现在我已经是九五之尊了,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呼声呜咽,人断肠。
六
闻讯赶来的皇后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静静地抱着花染坐在芙蓉树下的钟离钥。
“钥儿,逝者已去,不要太过伤心了。”虽然钟离钥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她从小带大的,他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
此时的他,肯定连随她去了的心都有。
“不,她没有去,她还在我怀里呢,她还在等着我娶她呢!”像个孩子一样,钟离钥紧紧的把花染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这个孩子的性子是真的铁随了兰妃。因为这个性子,这么些年来皇上对他处处包容,也是因为这个性子,他最终还是为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钥儿,听话,把她安葬了吧,入土为安!”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皇后轻声劝慰道。从昨日他来这里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不吃不喝,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钥儿,花染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实在没有办法了皇后搬出了他怀中的女子。
听到花染的名字,钟离钥终于有了一点其他的反应,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钟离钥重重的点点头,“好!”
花染的葬礼是由钟离钥亲自处理的,没有经由外人碰一下。安葬完花染以后,宫里的小公公跑来请示花染的生前居住的屋子要怎么处理。思索了半天,钟离钥遣退了所有的人,独自一人走进那间他只进去过一次的屋子。
那会儿没有仔细看看,现在这样看一下才发现满屋子都是花染画的画,虽然多,看起来却格外的整洁。
拿过桌子上铺着的画,泪刷的落了下来。画上那个白衣飘飘、坐在小石凳上的那个人不正是自己?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钟离钥把满屋子的画都一一打开。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画上全都是他,从孩提时代的他到现在的他。最后一幅,正是站在芙蓉苑外的他,只可惜已经被泪水打湿。
原来,她画的都是自己,怪不得她从来不让他靠近她的画。
满屋子的画,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有一千张。
自己一个人在花染的芙蓉苑待了整整一天,钟离钥才慢慢的走出来,直奔太上皇的寝殿。
三日后,新帝退位,太上皇重新登上皇位,一场闹剧就这样翻过去。
这一场宫变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秦丞相一家满门抄斩,除了他们敬爱的大皇子突然消失。
有人说,大皇子发动宫变惹怒了皇上已经被人秘密处死。
有人说,皇上宅心仁厚没有计较大皇子的行为,大皇子被贬为庶人,出宫去了。
也有人说,大皇子始终无法忘记花染公主,随她而去了。
反正不管人们怎么说,这个世界上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叫钟离钥的人。
只是,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戴着玄铁面具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知道他从来都不停下脚步,走遍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就拿出画笔,画下一幅画。
七
曾有人问过钟离钥为什么喜欢上那个叫花染的女子,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思绪却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湖水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那时八岁的他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带着不到五岁的她去湖边玩。
他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回事了,只记得小小的她被他一下子弄到水里,被人救出来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
当时的皇帝东玉皇大怒,当即要杀了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一直昏迷的小丫头突然睁开眼,“父皇,你不许杀他,要不然我也去死。”
东玉皇是最疼爱这个女儿的,这个女儿这么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而奇怪的是,在他答应了以后,那个小丫头接着又昏迷了过去。
大概,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她了吧。
其实,钟离钥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被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孩迷住了。这么一爱就是这么多年。
就连最后他能够平平安安的离开皇宫也多亏了她。
宫变的前一天,从未出过芙蓉苑的花染见到了那个灭了她的国家的人。他们达成了一个交易:她自尽,不再成为钟离钥成就帝业路上的阻碍;他保证,如果钟离钥最后还是想做皇帝,钟离春必须支持他,如果他最后不想做这个皇帝了,便放他平安离开。
当然,这些事随着花染的离去已经成了永远的秘密。
后记
两年后的一天,皇宫的芙蓉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身穿大红色喜服,坐在芙蓉树下的桌子上写了什么东西。
夜里,皇宫一角突然发生火灾。根据宫里有经验的老人推断,那个院子叫做芙蓉苑。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第二日被扑灭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那棵粗壮的芙蓉树也烧的干干净净。
谁也不知道,那场大火不但带走了一个身穿喜服迎娶他的新娘的男子,还带走了两千幅画。
一千幅,白衣翩翩少年郎;一千幅,鹅黄罗裙美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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