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勺煎蛋

奶奶的勺煎蛋

早晨，热一杯牛奶，煎两个鸡蛋，算是早餐。

鸡蛋放在油锅里，懒得拿铲子翻，就随手用筷子搅动。看着平锅里慢慢变得金黄细碎的鸡蛋，脑海立即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老人，一把柴火，一勺香喷喷的鸡蛋。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有一份爱，一直都深深的藏在心间，那是奶奶对我无声的爱，就象寒冷冬天里的那把火焰，一直温暖着我。

那时的我，还很小很小，晚上到奶奶家，和她做伴。去奶奶家，是我不情愿的。我喜欢妈妈家晚上的热闹，不喜欢奶奶家的冷清孤单。

妈妈说，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不是很好，需要有人陪伴。妈妈没想到，幼小的我，每个晚上是怎样胆战心惊，走那段漫长的黑路。那个时候，心里恨妈妈。

现在想来，我家到奶奶家的距离不过百米，出了我家大门，向南走出胡同，左拐，经过一个大池塘，上去，再过两户人家，就是奶奶的院子。

那时，听大人说，池塘那边有吊死鬼。一走到那儿，看到池塘周围黑森森的小树林，就会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生怕我的声音惊动了那可怕的吊死鬼，突然冒出来把我抓走。

待过了池塘，悬着的心稍一放松，撒开脚丫，就拼命跑，一口气来到奶奶的门前。推门大喊一声奶奶 ，奶奶一声悠长的声音传来，就好像定海神针一样，让在黑夜奔跑的我，一下子有了安全感。

尽管奶奶的声音赶走了我的可怕，可还是担心后面的吊死鬼一路随我而来，快速关好门，还得用铁叉把门顶住，以防那鬼力大无比，破门而入。

想想那时的自己，真的好胆小啊。自己吓唬自己，让童年一直笼罩在鬼故事的阴影里。以至于到现在，还是有点恐惧鬼的故事。

就这样，从记事起，每晚都是我陪着奶奶，不，其实是奶奶陪着我。

奶奶言语不多，头发梳到头后挽成发髻，偏大襟的青布衣，第二个扣子上，始终栓有一条干净的白手绢，不时的拿出，擦擦浑浊不清的眼睛。

记得，每到隆冬季节，一场很重的感冒，会带给我很痛苦的咳嗽，那咳嗽在夜间尤其厉害，常常咳的不能入睡。

我咳声不停，脸憋的通红，也不知是凌晨几时几分，奶奶就会披衣起床，摸摸索索来到厨房。那时的厨房不过是一个简易草棚，四处漏风。

在那个一穷二白缺吃少穿的年代，贫穷是一种生活状态。普通的乡野百姓，没有抱怨，只是默默的忍受着穷困带来的一切。

奶奶点亮煤油灯，掂着小脚，去葫芦做成的瓢里，从不多的鸡蛋里取出一个，打在铝制的勺头里，再放点油，来到灶前，拿一把柴火，点燃，勺子放在红红的火焰之上，鸡蛋就会滋滋的发出响声。

这时的奶奶，一手端勺，一手持筷，不停的搅动勺里的鸡蛋，眨眼功夫，金黄灿烂，香味扑鼻的鸡蛋就煎好了。

闻着香喷喷的鸡蛋，嗓子更痒了，不过这不是咳嗽的痒，而是馋虫在作怪。印象中，好多次，鸡蛋也是奶奶一口一口喂我，那鸡蛋的滋味，无法用语言表述，只能留在记忆深处，独自品尝那久远岁月里飘来的浓香。

吃完，嗓子立马舒服了，一抹小嘴，立即钻到暖暖的被窝，安静的睡到天明。

就这样，直到我咳嗽症状减轻，奶奶才不再夜半起床为我煎鸡蛋。每年的咳嗽，最后都是奶奶给我治好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长大成家，而奶奶却在1997年的夏天，84岁的年纪永远离开了我。

奶奶走后的日子里，每当看到小脚走路，高挽发髻，穿偏大襟青布衣的老太太，我就会驻足，久久的凝视。我凝视的不是一个老去的身影，而是对奶奶深深的眷恋。

不敢说奶奶的事，不知为何，一提起奶奶，就会眼圈泛红，难过不止。

今早，看到锅里的鸡蛋，一下勾起了我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了温馨岁月。不过，这次写奶奶，没有难过，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暖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