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他还依旧活着。
从那惊天一跪后,热血青年祁同伟就已经死了。
每个时代都需要英雄,同伟的起名彰显着秦皇汉武的野心。胜天半子,也许是他一生的写照。
雨果在《悲惨世界》中写道:当一个人内心黑暗时便会犯罪,有罪的不是犯罪的人,有罪的是制造黑暗的人。
祁同伟的悲剧是寒门子弟遭遇的一个缩影。
政法系学生会主席,品学兼优的硕士高材生。本怀着一腔热血准备大干一番事业,没资源没背景,因得罪了高干子女梁璐,惨遭权力的不公平分配,落魄到县城做一名司法助理。
相比于其他同学都升职到市、省机关部门。深受权力倾轧的祁同伟过早的看清了现实。
领导都是生出来的,不是你干工作干出来的。
真以为发配到乡镇和山区是锻炼基层干部?即便是整你,也会找个道貌岸然的借口,让人无懈可击。可怕的不是真枪实弹的毁灭,而是软刀子的狠攮。
从意气风发到理想幻灭的距离有多远?可能只是三发子弹。
当祁同伟天真的认为,只要干出伟绩就能调职北京。身着三颗子弹,险些送命,头顶缉毒英雄的头衔。他相信党和政府是公平的,会看到他的努力,让他与爱人团聚。
社会是公平的吗?答案是否定的。
无论新闻联播和鸡汤如何吹捧,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代已经过去。依靠血缘和利益关系铸造的围墙,堵死了社会阶层上升的通道。
反贪局局长陈海的父亲是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陈岩石。
侦查处处长陆亦可是政法委书记高育良的外甥女。
世袭制的官场,勾心斗角的利益互换,那些报国之志终被现实所淹没。
祁厅挨了三枪都没能调回北京,侯局在省检一年半就回北京与妻儿团聚。没有背景资源的祁同伟,自然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与其说后期的黑化,倒不如说是摸索出了一套适应社会的生存法则。
“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想由着自己性子来啊,但我们没有资格,我们没有那种有权有势的老子,个性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品,真心玩不起。”
每个人都想站着把钱赚了,可现实却逼着你跪倒在地。当连生存都成为一种苟延残喘,当爱人也终将离你远去,你终于明白了真相,你的能力改变不了命运。
就像《甄嬛传》中安陵容临死前的呢喃:
“若还似从前那般单纯,恐怕在后宫中,早已死了几百回了,入宫后,华妃那样凶悍,皇后城府又深,连宫女都敢欺负我,我很怕,我每晚都做梦,梦见我变成跟我娘一样,瞎了眼睛,受人欺凌,生不如死。我才不要回头,宫里的夜那么冷那么长,每一秒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敢想。”
祁同伟和安陵容是同一类人,底层上位是最容易受人唾弃的,因为不择手段。
他明白了,坚守本心意味着贫困。情怀与现实本身就是两个极端,不可调和。他无法像侯亮平那样理直气壮,也无法如易学习那样安之若素。
夹缝中生存的人,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他跪下了,向世俗与权力妥协。
他的这一跪,把他的心跪死了,把梁璐的心激活了。任何女人,都会被如此壮烈的行为所动容吧。
乘龙快婿的祁同伟从此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到公安厅长。为了拯救破败的家族,帮助穷亲戚在山水庄园入了股。从此在利己主义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作为曾饱受政治迫害的祁同伟,不再相信那些假大空满嘴的仁义道德,曲意逢迎的在人际场上周旋,寻找着庇护的靠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为深受没有背景的痛苦,所以会格外珍惜如今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
他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是内心深层的恐惧,让他只有从权力中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全感。他知道,权力是他唯一的砝码,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富人高高在上的指点显现着几分优雅和高尚,而穷人拼尽全力的努力无时不透漏着粗鄙。
“他其实要是再努力一点就好了”。侯亮平如是说。
北京的外来务工人员再怎么努力,也买不起一套房。面对天价的医药费,再怎么努力却也只能眼睁睁望着生命的流逝。
如果什么只要靠努力,那就真好了。也难怪面对高育良书记,祁同伟不屑的说:“陈老整天唱高调,说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娘胎里来,到坟墓里去。”
曾有人鄙夷祁同伟陪领导上坟时,面对赵家扑通一跪,哭的声嘶力竭。我倒宁愿相信是他的真情流露,祭奠那个曾经纯真的自己。带进坟墓的,除了青春与热血,还有理想尊严。
曾经的那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少年哪里去了?
那个身中三枪无怨无悔的缉毒英雄哪里去了?
他死了,死在了残酷的社会法则上。
小说中祁厅最后在孤鹰岭饮弹自尽。也许只有在那个地方,他是干净纯粹有尊严的。在那儿,他是一线缉毒警察,深入龙潭虎穴身中三枪,是公安一级模范。
回忆中,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十年前。
祁同伟是谁?他是这社会的芸芸众生,他是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奋力前行,却如逆水行舟,被浪潮不断地后推,回到过去。
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经历过多大的不公与绝望才会 “以命为子,胜天半子”?
尽管到头来,终究还是一枚死棋。
穷途末路的时代,至少我们还有英雄可以敬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