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一个习惯需要多久?顾休不知道答案,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习惯。陪着黑白,看着它的一举一动,虽然在人看起来它的行为往往很幼稚好笑,但却总让顾休百看不厌。
这时黑白刚睡完一个甜美的午觉,它懒洋洋地站起身,它背上的毛发在阳光下看上去不再那么黑了。黑白用力将前爪撑在地上,同时屁股高高撅起,对于猫这种伸懒腰时的特有姿势顾休早已见怪不怪。不仅如此,黑白接下来的动作都在顾休的预料中,它抖动了下全身,浑身的毛跟着剧烈地颤动,然后又抬起一只爪悬空甩了几下,紧接着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颗颗尖锐的牙齿随之暴露了出来。完成了一整套的固定动作后,黑白开始走动起来,整个房间就是它当仁不让的领地,仔细观察就会察觉到它的鼻子在微动,它在人类无法达到的嗅觉高度上感受着自己在屋内留下的气味,那种熟悉的味道让它感到很安心。
眼前的这个小生命对顾休有着无法言喻的吸引力,顾休再也看不下去,他冲上去一把抱起了还处于半醒状态的黑白,把它像个婴儿一样揣在怀里。这突然的举动让黑白始料未及,它不断伸出舌头舔着鼻子用保持湿润的方式维持着鼻子的灵敏度,也或许是在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
没有第三者的观赏,人与猫的温情一幕在屋内独自上演,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表示出了极大的关爱之情,这种感情甚至胜过对同一种族内的许多其他生命。
电话响起,陈准打断了顾休,黑白这才得以逃脱顾休的束缚,重回自由。
“在家呢?林迹则刚刚电话我,说是要出来聚聚,大家好久没见了,怎么样?就现在。”
“现在?这家伙也真是想到就行动,我喜欢!没问题。”
“好,地址等下发你,就这样,拜拜。”
兄弟间坚不可摧的情谊通过一通电话就能体现的淋漓尽致,那种说见就见无话不说的友情可以让人在瞬间品尝到幸福的滋味。
收到陈准发来的地址后顾休迫不及待地向目的地赶去,在漫长的路上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天在商场内发生的事,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甚至还在他的梦里重现过。尽管黑白在听了事件的描述后耐心地安慰了顾休,完全没有认为顾休的做法有任何欠缺之处,相反他认为保护好自己为以后更重要的时刻做准备才是明智的,但是顾休还是蒙蔽不了自己的内心,他发自内心地鄙视着自己。
经过五十分钟的路程,顾休终于到了。走进火锅店后他就看见了坐在靠窗口一桌的三位室友,激动的心情也让他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四位长久没有相聚的挚友终于可以开始这顿说不完话的晚餐了。
“这冬天呐,就应该吃火锅呢,舒服!全身都舒坦了。”聚餐的发起者林迹则得意地说道。
“对对对,你的选择准是没错,你最聪明。”顾休用另类的语调附和道。
“其实我也想吃火锅,迹则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看看,英雄所见略同,天眷,来,我们干一杯。”
“迹则,现在读书辛苦吗?上班后我可再也不想看书了,没有那份心境了。”陈准用关心的语气询问林迹则。
“一点也不辛苦,快乐着呢,还有寒假可以休息,正准备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呢。”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冲着林迹则叫了出来,虽然筷子有可能还放在嘴里。
林迹则淡定地继续吃着,完全没有理会几人的情绪,“怎么,旅个游嘛,放松放松。”
“你小子再装,让你再装!快同时招来!”张天眷用力使劲勾住林迹则的脖子,让他根本不能再继续吃下去。
“迹则,你给我的永远是打击。”顾休表情无奈地摇摇头。
“佩服,在下佩服,你的执行力总是那么强,没有你做不到的。”此时的陈准想到了在张天眷婚礼那天和林迹则说过的一段玩笑话,不过也许对方当时根本就没有当作玩笑。
“我招,我招。她是我现在的同学,江苏人,可聪明着呢。我们俩就算不是一见钟情也至少是四见五见钟情,总之就是特别看对眼。我想我们是天生一对吧。”说到这里林迹则的目光看上去格外真诚。
“得了吧,来点更直接的,快给我们看看照片。”张天眷直捣黄龙。
林迹则也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拿出了手机秀出了他的女朋友。
“嗯,的确是天生一对,你们看这夫妻相。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好好把握吧,兄弟。”张天眷不再说笑而是略显郑重地和林迹则说,他的手也慢慢从对方的脖子上松开了。
“老兄你这是初恋吧,直接从初恋走到婚姻的概率可是微乎其微哦。”顾休还不肯放过被幸福突然击中的室友。
“我懂,不过我林迹则以前做到的那些事哪件是容易的?哪件是高概率的?我就喜欢挑战,我就喜欢创造历史!我就喜欢!”他的激情仿佛被不经意间点燃了,一发不可收拾。
“来来来!让我们为迹则的美好姻缘举杯!”在陈准的提议下四人热烈碰杯,四只杯子在火锅上方的热气中噼里啪啦狂碰一阵。
林迹则越吃越尽兴,于是心情大好的他又让服务员上了几盘羊肉。“今天这顿估计得吃出天价了,这可是在走廊里消费啊,不过没事,高兴最重要嘛!哈哈!”
“对,人活着就是要开心健康,我们工作赚钱也是为了买东西买服务让自己开心嘛。”见另外两人没说话张天眷马上说上两句。
“关于这弦识,天眷你怎么看?你平时看书多,乱七八糟懂得最多了,我听听你的看法。”林迹则问道。
张天眷放下了筷子做出沉思的样子,大家都在等他开口,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连他咀嚼食物时嘴部的蠕动都像在放慢动作。
“众生都有贪嗔痴,如果无法摆脱自身心理上的顽疾,就会感到无尽的痛苦,即使弦识人有了足以通天的法力,但是他们仍然长着一颗肉心,只要战胜不了执念,就永远会被这颗心牵连。”
“天眷,你这怎么像是从佛学院刚毕业的?说真的,我已经很难听懂你的话了。”林迹则托着腮帮。
“这种力量是过往的科学知识无法解释的,或者说它就是新的科学领域,尽管它现在陷入了恶人之手,但这种事物的出现还是很值得人们去研究的。如果能真正了解弦识,那我们离真理就又进了一步。许之诺的一部分话还是对的,弦识的出现对我们去认知世界是重要的一大步。不对,弦识本来就可能存在,应该说人们真正意识到它的存在才是历史性的一步。”
“看上去你还很想去研究研究这玩意儿,不过现在的社会真是被他们搞得一片大乱,前几天我女朋友去医院看病,还在排着队就看见一大波人冲进来直接找了医生。最后发现那群人都是靠着一个特权人的关系来享受特权服务了,他们倒是享受了,让其他许多病人都白等了一个下午。哎,都是混蛋啊,人人不平等啊。”气愤的林迹则说完就喝了一大口酒。
“是啊,你说的没错。最近在马路上还发生了好几起交通事故,起因都是因为特权人想要优先行驶,然后才导致了道路的混乱场面,现在民间是一片怨声载道,但是大家都不敢反抗,只能慢慢去适应,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张天眷突然降低声音,“以后在外说话也得小心点,特别是在走廊里,说不定周围就有几个特权人呢。”
“还是你想得周全,天眷。我这直爽性子说不定哪天就闯祸了,到时候你们可得救我啊,哈哈。”林迹则像喝水一样又咕噜咕噜地喝完一杯酒。
“人呐,现在的人呐,身上总是缺乏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天眷”
“敬畏。毫无疑问,人类已经是地球上最强大的物种了,于是人类的自信心与日俱增并且已经不把地球和其他生物放在眼里。人类用科技武器在这个星球上胡作非为,把大自然看作是自己搭建的积木世界,又将其他物种赶尽杀绝,这一切也都是用来满足人类自身同样在与日俱增的欲望。人类失去了宁静的心,整天把自己当做地球上的特权者,以为地球上没有天生的法律或者说法律只由自己来制定。多么可笑啊,你们以为动物园和水族馆里的动物都生活得很开心吗?一辈子被围困在一个人类模拟搭建的假自然里,有时候还要被迫去训练特技供人娱乐。什么丛林之王、海洋霸主,即使它们的历史远比人类久远的多,但现在一个不落都已经变成阶下囚。现在,人类从轻视其他物种演变到了轻视其他人类,掌握了弦识之力就好比掌握了比科技更高强的力量,然后凭借它就可以奴役所有人。我觉得在自身强大风光的时候也不应忘记保持低调谦卑的姿态,永远对这个世界保有一份敬畏之情,这才是人类要做的。不然,早晚会有不利的业报的。”
“说得好!我为你鼓掌!天眷你这番言论简直可以上电视节目了,收视率顶天高!”说得正起劲的林迹则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说:“奇怪了,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了,光我和天眷发言了,来来来,都别愣着,也分享下你们的观点嘛。”
沉默已久的陈准看了一眼顾休,然后开口:“说实话,我也在适应这个新社会,虽然现在我们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我相信事情是会有转机的,你们相信吗?”
“这话我坚决赞同!就靠那几个人还想统治世界,也未免太小儿科了吧,总有人能对付他们。对了,上次电视中出现的那位头盔女侠就很厉害嘛,如果再多几个那样的弦识人,打倒许之诺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迹则,你是不是觉得那位女侠很棒?”顾休终于发言了,只是声音有点低有点轻。
“那是啊,她从天降临横空出世的画面太帅了,直接就让那邓什么峰给看傻了,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崇拜她呢。大家都在猜测她的身份,她潇洒灵动的身姿已经让很多人着迷了。虽然最后她也没能彻底打败对方,但那至少代表了一丝希望啊,这是一个讯号,告诉我们世上还有好的弦识人,我们还有希望。”
“这是非常正面的能量,看来女侠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陈准说着朝顾休笑笑。
“难道连迹则你这样从来视自我为英雄的人都会崇拜她?”顾休再次问道。
“呵呵,崇拜不至于,只是觉得她是条汉子,不对不对,这样描述不适合,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说实话我很期待她的下一次出现。”
“我也很期待。那天就像一场电影,我都以为正义的勇士就要这样悲情谢幕了,没想到剧情突然大反转,英雄出现得太及时了,并且她对弦识的操作熟练又自信,冷静又沉着。尽管我不懂弦识,但我还是认为她是一名非常出色弦识人。现在我也是她的粉丝了,可惜都不知道偶像的真名。”张天眷无奈地笑了。
“保持一份神秘感才好嘛,什么都挖透了,神坛就消失了。”
“陈准说得对,天眷你就慢慢在电视机前守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又出现了。”林迹则满嘴塞满了食物以至于说话声很不清晰,但他还是要坚持把话说完:“你们说这个许之诺真是天真,老是做着统治世界的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说穿了,他也是可怜之人。”张天眷说。
“怎么说?”陈准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又是从哪里得到弦识之力的,但是除了拥有这额外的力量外他也是凡人一个,在心智上他就和你我一样,别无他强之处。真正强大的生命应该是从内在开悟,而不是去把外在包装得有多么美丽和强大。他的弦识之力再强,也不是永恒的,万物都是暂时的,力量只是给了他一时的快感,沉迷越深失去时才越失落。即使许之诺拥有了弦识之力,但我也不相信他能真正了解弦识,他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力冲昏了头脑,都没有察觉自己正在欲望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甚至早已沦为他人的工具。心被迷惑,越行越迷失,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也控制不住这趋势,这就是他的可怜之处。”
“天眷的观点让我学习了,真是犀利又到位。我还真想请许之诺本人来听听,助他早日脱离苦海。”陈准笑着说。
张天眷摇摇头说:”他可听不进我这大道理,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了。不过客观地说,撇开他丑恶的行为,他还是有一些不错的品质的。”
“怎么说?”陈准对张天眷的观点始终保持兴趣。
“他有梦想,有勇气,有毅力,光这些就已经胜过许多人了。当然他的想法在我们看来很愚蠢幼稚,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竟然企图统治世界,打造自己理想中的帝国,这基本是一件想想就很让人心累的事情,但是他身体力行地去做了。从电视直播中看他总是神采奕奕,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但我还是留意到了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态。就算拥有弦识之力,作为一个人类他也需要投入一定的精力去完成一场漫长的电视直播。治理一座超级城市需要付出多少精力?他从一名普通青年一跃成为政坛领袖人物,这本就比原有的执政人要多付出数十倍的努力。我们只是在电视上看见了他的演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他需要去对接各个行政部门和各个行业人员,不知道开了大大小小多少会议,做了多少工作才能把自己的理念和现实慢慢捏合在一起。”
张天眷突然想起了已下锅良久的羊肉,他立马用筷子夹起了一大片放入调料酱中,另外三人则继续等着他。
“如果在监狱里随便招一名犯人并赋予他弦识之力,他很可能会做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我猜他们大都会依靠弦识之力在社会上胡作非为,尽情享受神力带来的特权,把人性的贪婪丑恶发挥到极致。而像许之诺这样励精图治要去实现个人价值的做法恐怕是万里挑一,他虽是罪人,但却是与众不同的。弦识无边,但是人力渺小,他在走一条异常艰辛的道路。”
“被你这么一说,他还挺励志。”顾休感觉接触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思维。
“在亿万人的憎恨与仇视中,谩骂与对抗下,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去完成心中的理想,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堪称人类极致。老天居然给了他这样坚毅执着的品质,再加上一定的聪慧就使得他有别于大众,可惜他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可是这家伙真的是很变态,心理严重扭曲。”顾休急忙补上一句。
“你们知道世上最勇敢的事是什么吗?”
“请说。”陈准很认真。
“在有限的生命里去追求完美。”
饭桌上一片寂静,只有火锅沸腾的声音,也许还有张天眷的话音在耳中回荡。
终于,林迹则用一连串的饱嗝驱赶了这片寂静。他拿起一盘蔬菜就猛地倒下了锅,原本沸腾正旺的锅瞬间就消停了下来。
“吃吃吃,大家继续吃!天眷你这些话可是让我们长见识,完全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了问题,佩服!我敬你一杯。”说着林迹则的酒杯就直冲张天眷而去。“不过不管怎么说,许之诺那家伙就是个混蛋,杀人不眨眼,总有一天会遭到天谴。”
“因者能生,果者所生。但愿一切都能更平和些,少一点罪恶,少一点痛苦。”张天眷的话已经越来越让人觉得深奥,“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故诸法空相,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香声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
“天眷,你这念的又是什么?”林迹则打断了张天眷。
“但愿弦识人们能理解世间的空相,看穿有形的物质。一味执着于自己的力量只会到最后连自己都被撕毁在无情的力量之中。”
“大哥,你的话实在是太高深了。你想说的就是弦识是常人捉摸不透的力量,太迷恋只会让人引火自焚是吧。”林迹则补充道。
“如果正如许之诺所说弦识是我们的生命之源,那这东西简直就太伟大了,不仅解释了千百年来人们孜孜不倦探索的生命之谜,还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让我们看见了上帝的影子。假如它能促成生命,那也一定能毁灭生命。我想之前许之诺已经用行动基本证明了这一点。别说宇宙,人类对地球的了解我想连真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吧,更何况是绽放着宇宙生命之光的弦识,就算穷尽我们的所有智慧也许都无法靠近答案半步。天地之间,最渺小的就是你我,学会用敬畏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才是正道。”
“天眷说得太棒了,不亏是读书破万卷,评论如有神,你总是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说出让人深思的话。以后真要和你常吃饭,好好讨教讨教。”顾休也再次称赞了张天眷。
“哪里哪里,今天主要是大家开心,来来,吃肉!喝酒!哈哈!”大笑声中四人又开始碰杯,把剩下的菜一网打尽。
这顿好友的聚餐吃得着实让人开心,直到盘子全部被吃空,锅里的水都被烧干,四人还瘫坐在椅子上,他们好似不愿就这样道别回家,因为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说。店员已经来催过了好几次,他们正盼着能早点收拾完餐厅打烊下班回家,而顾休四人的推三阻四已经几乎挑战了店家的极限。在时间接近十一点半时,四人终于感到实在不太好意思,在意犹未尽中结束了这顿旷日持久的晚饭。
回家路上顾休闭上眼向前走着,用触觉体会着凉风的侵袭,这让他感到心旷神怡。他提出了一个问题,自然觉得旁边的陈准能听见。
“你觉得我们能接近弦识的真相吗?”
“你相信黑白吗?”
“相信。”
“能。”
顾休睁开眼看向天空,黑色的夜空广阔又神秘,在那茫茫黑色中好像给了人一种想象的无边空间。夜空这般空灵深幽的样子仿佛在告诉顾休答案就在那里,等着他去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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