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则莞尔】 第一章 孤独猎手

作者: 幼年宇宙 | 来源:发表于2018-11-24 13:37 被阅读17次

       猫是天生的孤独猎手,喜欢黑夜胜过白日,常常隐藏起自我,与外界保留一定的距离。时而可爱如萌宠,时而凶猛如野兽,时而灵动如幽灵,时而慵懒如老龟。而完美的身体构造与出色的捕猎技能又赋予了它惊人的生存能力,无论在原生态的大自然界还是城市街头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了它的气味。在它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表情的踪迹,让人永远捉摸不透它的内心。


       毕业将近,时光逐渐迈进了夏季,顾休持续了十年的学生生涯也终将在这炎炎夏日下蒸发殆尽。作为一名大四下的学生,没有什么理由不去怀念追忆自己逝去的校园生活,所以顾休依旧选择在原本已经没有什么课业的这段时间里住在了学校里,也算是抓住校园青春时光最后的尾巴。

       “今天你手感不错嘛,怎么,这是在退役前的爆发么?”陈准又打趣地说。

       “正常发挥而已,才发现你有一个全明星室友吗?不晚不晚。”帅气话锋也是顾休的一大标志。

       一场热血篮球后的冲澡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水流冲击在年轻的躯体上又沿健美的曲线顺势滑下,这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放松,更是心理上的按摩。当深陷世间种种烦恼的身躯被水的暖流包裹时,顾休可以放下一切烦恼与痛苦,就像喝下一瓶烈酒一样顿时让自己所有的体感麻木。青春的气息无法躲藏地在浴室间肆意弥漫,两个年轻人好似有着用不完的力量与激情,把身体擦干的同时躯体仿佛再次被注入了满格的能量。虽然顾休其实更擅长足球,但由于周围踢球的伙伴并不那么多,自己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潜力与天赋只有在足球场上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于是他长时间处于才能被压抑的窘境。

       浴室就在宿舍楼的底层,冲完澡两人一同上楼。此时顾休开始迷恋这熟悉的场景,在过去四年,这样的情景又是如此平凡与普通。出了浴室,在旁边有专门提供学生吹发的房间,吹干头发后一手拿着装满卫浴用品的脸盆,一边路过宿管大叔的窗口走上楼梯,来到三楼径直向自己的寝室走去,两旁不断映上眼帘的是每个宿舍的即时状态,像是一览万家灯火一般。一路上和伙伴聊着体育,聊着八卦,聊着哪一个奇葩老师,当然也聊着青春时代必不可少的女生。这番回忆让此时的顾休无意间放慢了脚步,他终究还是一个感性的人,对于即将逝去的这种生活恋恋不舍。

       “都要毕业了,你什么打算?对江辰凝说了吗?”陈准的再次发问打断了顾休的思绪。

       “没呢,反正也没什么希望。”顾休还是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腼腆。虽然周围几个熟识的人早就知晓顾休对江辰凝的爱慕,可能连女方本人都已察觉,但顾休在这件几乎占据他整个大学生涯的事上始终没有走出最关键的一步,表白。

       夜空,灿若星海,如果整片星辰的光芒都凝结聚集在一点,那会是怎样的绚丽景象?江辰凝的确做到了父母在取名时对自己的期望,凭借出众的外形和清纯女神的气质,她毫无悬念地吸引来了附近院系所有男生的目光。上帝在创造人时的不公平总是那么直接,将一颗明珠堂而皇之地放置在一片黄沙砾石间。对于这颗明珠,顾休有过不算深入的接触,借着曾经共事于学生会的机会,曾有一段时间他时常能近距离地与女神交流,也正是这样才会深陷爱河。而后来,女神却有了男朋友,虽然在顾休看来那家伙也并不是什么好男人,但现实总是被涂上残酷的颜色,人只能无助接受与面对。为此,顾休曾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并迷上了一些悲伤情歌,诸如《他不爱我》、《无辜》、《我真的受伤了》,还有上尉诗人James Blunt的代表作《You're beautiful》。

       “不过你也真是个痴情汉,别沮丧,人生那么久,谁能猜透老天给我们安排了什么呢。”陈准试图为面前这个在大学期间长期失落的男子注入正能量。

       “我才不沮丧,对了,你们公司什么时候安排入职培训呢?”

       “下周呢,所以之后我可就不陪你了。有什么好片子,来,这周陪你看了。”

       “这样啊,那真够无聊的!”

       对于性格内敛孤僻的顾休来说,陈准可谓是为数不多的知心朋友,从心底来说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位朋友出现在这四年大学生活里。于是,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两人一起通宵边吃泡面边看片子,一口气看完了前阵子较火的一部日剧《SPEC》。凌晨时分,顾休在快要失去神志的状态下发表了对此剧的观后感:”我也好想拥有超能力,一直做一个普通人多没劲呢。”除此之外,他还疯狂地迷恋上了剧中的女主角当麻纱绫,或者叫户田惠梨香。

       周末,两人一同坐上了返回市区的地铁,因为一个人住校毕竟还是寂寞的,顾休索性也选择了回家。算来也快三星期没有回过家了,时间总在被计算时显得特别可怕。

       “快回家好好陪陪你妈吧,她一定想死你了。”陈准在地铁换乘处和对方告别。

       “回头见。”他想不出多余的话来回应对方直指心窝的言语。

       没错,顾休心里也清楚母亲应该也是十分盼着自己回家的。两年前,病痛无情地夺去了这个家庭的一位丈夫和父亲。晴天霹雳之下一边是母亲的魂断病房,一边是顾休彻底坠入生活的灰色地带,使得原本阴郁的脸庞更添上一抹消沉。作为家庭的支柱,父亲像座高山一样为母子俩挡风遮雨二十余年。虽然严厉的态度与暴躁的脾气让顾休从小少不了鞭打,甚至一出现在父亲面前他就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但当这座大山真的崩塌时,人才渐渐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才领悟到长辈的无私奉献并不应该被视为理所应当,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传承是多么值得尊敬与缅怀的。子欲养而亲不在,再过几个月就将走上工作岗位的顾休对这句话的感触可谓刻骨铭心。回家一路上的深思,让他在推开家门的一瞬间决定要给予这个家足够的温暖。母亲正在低头拖着地板,如果在过去还会配上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情景,而不是此刻略显冷清的客厅。

       “咦,怎么今天回来啦?”

       “最近学校也没什么事了。”说完,顾休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屋子里忽然有了生机。

       这一次,顾休打算在家呆得久一些,去履行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回报的爱。逐渐升高的气温让饮品店的生意也同步升高起来。一天上午顾休和母亲一同买菜回来路过一家星巴克,他突然有了想法,”妈,我请你喝杯星巴克吧。”虽然自己还没有真正开始工作赚钱,用的也是母亲给的零花钱,谈不上请客一说,但母亲还是会心的一笑。

       走进店里,顾母在冷飕飕的空调风吹拂下本能地用两个手掌摩擦起双臂起来,顾休则走向收银员报出了心里早已想好的饮品名字。 五分钟后,两人一人拿着一杯饮品找了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顾休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碎冰、巧克力和奶油的混合物汇聚起来不断刺激着舌苔上的味蕾,他感觉这才是夏日的意义所在。母亲则是慢慢地品尝,带有试探性的吞咽,不时地皱眉并用手捂住牙齿。

       “味道怪怪的。”母亲喝了一口。

       “来,妈,你尝尝我这个。”说完将杯子推向母亲一边。

       “嗯,好像你的不错。”母亲尝了几口。

       这时来了一对情侣模样的青年男女拿着咖啡在邻桌坐下,也许两人正处热恋期,一坐下便十指紧扣,四眼含情脉脉的对望,完全陶醉在两人世界。这年头”单身狗”一词广为流行,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顾休也早就被一对对小情侣虐得稀里哗啦了。回想自己,这些年痴痴暗恋江辰凝,可谓一度到达魂牵梦萦的程度。两人虽然曾经在某一时期走得很近,但最后心中女神依然投入他人怀抱的情景还是发生了,两人的距离也自然而然地疏远开来。尽管顾休还没有彻底放弃,可依目前的状况来说他无疑是失败的。身边正处旁若无人忘我状态的小情侣仿佛身处缤纷绚烂的人间烟火之下,相比之下一旁的顾休只是个带着伤口独自在茫茫黑夜下前行的流浪者。

       “其实我以前也来喝过星巴克。”顾母的语气平稳。

       儿子略微睁大眼睛看向母亲。 “有一次你爸爸正好有几张券,路过时就带我来了。”顾母看着桌面中心继续说,”那时身体还恢复得不错呢,没想到后来这么快,这么快......”

       顾休立马用眼神制止了母亲,一方面是不想让邻桌的外人听到家里的不幸,另一方面是他本能地抵触再去揭开那些悲痛的记忆。在失去重要的一员家庭成员后顾休感觉到自己和同龄人的不同,此后每当听见有关父亲的话题时他都选择迅速避开。这种层面的与众不同感从某种程度上也再度加重了他的孤独感。

       从小到大父亲总是忙于工作,母亲则几乎一人忙里忙外,兼顾着顾休生活的点点滴滴。在儿时的记忆里,他总是坐在幼儿园的门房间内等着自己的家长,期间看着其他小伙伴一个个被父母牵着小手领回家。有时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大雨倾盆,有时清凉夏风渐渐吹散了唯美的夕阳,而不变的是度日如年的漫长等待。在一阵饥饿感中迎来母亲的那一刻总是一种解脱,可以告别孤独回归到和其他所有小伙伴一样的状态。人在独处并无所事事时往往会展开思考,也许那时的感受第一次让顾休看见了自己孤独的面目,虽然当时幼小的他并不理解和认得”孤独”这两个字,那只是在脑海里的一种概念。长大后,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有着自己的道路,每个人都要面对属于自己的风景,完成自己的人生。

       喝完饮料后母子俩又小坐了一会儿,”走吧,妈。”顾休收起手机放进口袋。

       身旁的情侣仍然沉浸在一片你侬我侬之中,对于他们来说才过去的二十分钟简直太短暂了,但是顾休可不想再呆下去了。

       回到家顾休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看起了书。那不是什么精彩小说,而是应付几个月后即将到来的注册会计师考试。经过家里人多年的担忧,顾休终于找到了一份还算称心如意的工作,一家大型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师。由于父亲原来也从事过财务工作的缘故,因此通过这门考试也是父亲曾经对自己的期望,但当时顾休对此满不在乎,也毫无兴趣去触碰这一颇具难度的考试。如今他不仅把考试作为自己事业的助推器也把它看作与故去的父亲的一种隔空交流。

       尽管胸中有雄心壮志,一到翻开书本面对密密麻麻的内容,顾休不免头皮发胀。好不容易刚刚告别象牙塔,以为从此与读书告别,没想到又一头栽进了被称为马拉松战役的注册会计师考试的枯燥学习准备中。经过一段时期的努力,发现在家中完全没有看书的氛围,于是顾休立马转战家附近的图书馆。所谓环境造就人,走进图书馆的第一刻这条语录就被顾休认同了。几乎满座的图书馆内所有人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书,安静得只剩人的走动与翻书声,顾休的雄心壮志再次燃烧了。


       转眼间,学子们终要跨出校门了。七月的某一天,晴空荡日华,参加完毕业典礼后一群风华正茂如花似月的青年男女身穿学士服聚集在学校的喷泉广场准备拍摄集体照,这也意味着告别,因为其中的很多人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在彼此的人生中相见了。黑茫茫的一片人海中,顾休与陈准站在一起,身边还有另外两位相伴四年的室友,林迹则和张天眷。在顾休眼中这二人也各自有显著的性格特征,拥有挥之不去的浓重个人色彩。林迹则绝对是个具备坚强意志品质的战士一般的人物,身负对梦想的执着,不在乎他人眼光而专注于自己的选择,他身上放射出的坚韧不拔的光芒让人敬佩。而张天眷则几乎是林迹则的反义词,并不太会去对命运做过多努力,因为他是一个宿命论者。一切皆有天数,是他的人生信条,所以他追求无为而治,”得之幸失之命”被他常常挂在嘴上。他只希望能平静度过此生免遭祸灾,所谓无祸便是福,奢求太多才会更加痛苦,他似乎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超脱。身为这两位非凡同学的室友,顾休深感荣幸,再加上有着陈准这样的灵魂室友,这四年同一屋檐下的生活可以说是美好的。

       陈准当然了解此刻顾休在想什么,“你看。”他用眼神暗示了一个方向。

       同样的一件学士服穿在江辰凝身上却变成了时尚外套,学士袍随她的身姿转动在风中缓缓飘荡,帽子下的流苏与她的刘海交织在一起漂浮在美丽清秀的面容前,又像是在为那双星辰般的眼睛纷纷起舞,乌黑的直发覆盖在垂布上又不时被风吹起弯出柔美的曲线。还是那标志性的笑容,会把人融化的笑容,即使站在十多米之外顾休仍然已经无法平静,就像过去一样,青春的悸动,无处躲藏。尽管顾休有着孤傲的性格,有着独来独往的作风,喜欢与外界隔离后的独处,但这一切在江辰凝面前都是不成立的。

       “等下我帮你们俩合个影吧。”陈准的话总是能让顾休感到安慰。

       “嗯。”顾休面无表情。

       集体照拍摄结束后是大家自由合影阶段,这时成群结队的人会跑遍校园所有值得留念的角落一拍尽兴。于是,平时最要好的或是关系一般的同学之间都会像敬酒一样你来我往,纪念四年同学一场情。一声声”茄子”回荡校园,一顶顶学士帽在空中翻滚,他们中有人会回想起初识时的场景,有人会提起某件让人哭笑不得的往事,有人会讨论未来,约定今后的联络。艳阳之下,对于七月来说显得厚重的学士服让人汗流不止,但合影留念的热情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在雄伟的图书馆前,一丝人缝中又出现了江辰凝的身影,顾休和陈准之间的一个眼色便能使对方心领神会,两人向目标慢慢走去。 脚下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对这四年的倒计时,或许也是自己和女神可以共同前进的最后几步,今后就要各奔东西。心跳声变得更加清晰,呼吸好像没有了节奏,顾休感叹人体是多么的奇妙。

       “江辰凝。”在走到她背后约一米时顾休本能地脱口而出这三个字,虽然他本人都没有完全准备好。

       “顾休,腼腆深沉的顾休,今天很帅气么,一起合张影吧。”女孩转过身,也许是看出顾休的来意,也许也是自己真实的想法。江辰凝的主动大方再次让顾休对自己作为男生却表现出的扭捏感到一丝羞耻。

       “你们就以喷泉为背景吧。”陈准已经举起了手机。

       紧张的心情依旧没有平复,虽然过去两人不得不说非常熟悉,但要说起单独的合影这可还是第一次。喷泉水肆意地飞溅在靠近水池的路边,两人走到喷泉前相靠而立,转向正在用手机取景的陈准。顾休试着挪动脚步靠近右侧的女孩,女孩自觉地稍稍站前将左肩移入顾休的身体范围使得人影有部分的重叠,同时头部微微向左侧弯曲四十度左右,右手摆出V字型手势,左手轻抚在大腿前,宛然一笑。虽然顾休此时全然看不见如此美轮美奂的画面,只能凭余光感受女孩的存在。不过余光足矣,足够让他的孤独感跑得无影无踪,仿佛身边的女孩天生是属于他的一样。

       “一,二,三。”配合着数数的节奏露出微笑,顾休看见陈准手指轻微按下屏幕的动作,知道对他来说一张意义非凡的照片诞生了。

        回家路上顾休不停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不断放大缩小,就像一个粉丝沉醉于与心中偶像的合影一样,如痴如醉。他还开玩笑地称陈准的手为”上帝之手”,间接地表达了一种感谢之情,”那以后可要记得回报上帝啊。”

       “时刻准备着!


       有时候,一些改变命运的重要时刻总是来得那么不经意,两个互相影响一生的人或生命在第一次相见时并不会发觉任何特别之处,没有宏大的场面来点缀,只是在日后回想起来时对当时的记忆才变得越来越清晰,非凡大多来源于平淡的开始。

       顾休推开家门,还在回味刚刚合影带来的幸福,身体右侧的余温还没有退去。这时,同样是右侧,让他嗅到一丝陌生又新奇的味道。他低头一看,靠近门口放着一只蓝色的铁笼,铁笼里正躺着一只半黑半白的小猫正用同样惊奇的眼神看着他,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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