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疯谢吟风
1.
“我要改命。”
花白的发髻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坐在天鹅绒紫缎面衬衣青年对面的鹰钩鼻老太太头也不抬,条件反射般在一边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根羽毛笔,以及一卷皱巴巴的羊皮纸。
“姓名。”声音短促而僵硬,似乎懒得多问。
“童飞。”
“年龄。”
“二,二十二。”
“身高……”
“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来相亲!”天鹅绒紫缎面衬衣的青年终于爆发了:“你不是改命师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我?”
改命师手中的笔一顿,轻哼一声:“又一个没耐心的,”她放下羽毛笔,慢慢把羊皮纸卷成一卷,抬起头来透过半月形的眼镜狡黠地看了他一眼,“童飞,二十……五岁,单身狗,处男,你想怎么改?”
童飞气恼地红了脸:“什么处男!我……我……”他嗫喏了半天,声音越来越低,“我,我想要个女朋友……”
改命师眉头一皱,恼怒地把羊皮纸塞回她的一摞大书里,站了起来:“出门右拐直走再右拐,上二楼,左边第二个门,婚姻介绍所!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不好好谈恋爱,净想些没用的。”
小老太太还没有童飞的胸高,童飞被她推搡着来到门口,双手十指紧紧扣住门边不肯撒手:“我妈找人给算了,我是命中有劫,不带桃花啊——别推了!真的!算命先生说我克子克妻克爸克妈连狗都克!我家的狗已经被撞死了八只,上个月,吓的二黄都离家出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此言一出,老太太手上立马松了下来。她用左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推了推半月形的眼镜,转身走回她书桌后面的书架,翻找起来。
童飞赶紧整了整衣领,大摇大摆地跟进门来,翘着二郎腿一屁股坐回桌前的那把圈椅上,刚才的哀求劲儿全然不见。
过了好大一会儿,只见改命师用力抱下一本古旧的大书,咣当一声丢在桌子上,自己爬上椅子,吹了一下灰,开始翻书页,一边翻一边念念有词:
“少用天煞孤星那套台词糊弄我,偶像剧看多了吧你!让我来查查你的……有了,在这里……哟,富二代……”她边看边邪恶地笑了起来,冲着童飞挤眉弄眼。
童飞不明所以,被她笑的浑身冒冷汗:“到底怎么啦?”
改命师语速极快地念道:“小学一年级,往老师的白裙子上抹狗屎;小学二年级,把麻雀内脏塞进同桌小姑娘的铅笔盒;小学三年级,把同桌写给班花的情书偷偷塞给了隔壁班龅牙妹翠花……初中一年级,用《一百三十八式春宫图》偷换了语文老师的教材;初中二年级,用毛片取代了年级主任的课件;高中三年级,当众扒了系花的裤子——可以啊,”她露出一副为老不尊的奸诈油滑模样,“活该你处男一辈子。”
童飞听的面红耳赤,指天发誓道:“我对系花是真心的!”
“陈云曦,未婚,男友庆华硕士,”老太太从眼镜上方暧昧地瞟了他一眼,忽然把书啪地一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老式算盘,手底下开始噼里啪啦拨弄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邂逅一次300,肢体接触500,电影院约会850,亲嘴1300,啪啪啪……”
童飞啪地甩出一叠钞票,带起一阵灰尘,急不可耐地道:“这里是五万,不用找了,我要跟她住到一个屋去!”
老太太双眼刷刷射出两道亮闪闪的金光,双手已经极为灵活地收了算盘揽过毛爷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张一张点过来,顿时笑逐颜开。
“呐,拿去,出了大事再打开,保你渡劫。”
这么重!童飞抱着改命师塞过来的锦囊还在愣神,冷不丁一个符咒贴在他脑门儿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惊之下慌忙想扯下来,那符咒却在瞬间化为点点丝光融入他的体内。
“这是——”童飞还没来的及问出口,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老太太凑近的大脸,半月形的镜片后面,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2.
“我才是那个爱了你一年的人!她没我漂亮,没我聪明,没我身材好,没我有女人味,也没我能干!凭什么你要选她?……你放开我,放开!我今天非要把这事儿说清楚!那女的有什么好?不就家境比我好点么,不就是个富二代么,除了她爸那些钱,她哪一点比的上我?你干什么,放手……我陈云曦才是那个正牌夫人,谁也别想插进来!谁也别想……莫岚,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枉我一直把你当闺蜜,枉我掏心窝子地帮你,这才几个月啊!你他妈竟然连我男人都敢抢!哇……”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淋透了衣衫。
眼睁睁地看着远处两个人共同撑着一把伞,并肩而去,动作虽不暧昧,却亲密自然,艳丽红唇的女孩忽然泄了气一般,拼命甩开那双用力禁锢着她的大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哎呀行了行了,姐,富二代有什么不好?至少有钱啊,我看你不如就去找个富二代,多好?那咱们就不用顿顿吃泡面了!”陈穆择松开手,抻着头往便利店里瞅,店里新上了金光油亮的烧鸡,要28元一只,他口水都要下来了。
“云曦!”一阵耀眼的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穆择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兰博基尼Huracan刷地一下刹在眼前,里面的人激动地隔着副驾驶正冲着他老姐挥手。
穆择俩眼瞪的溜圆,看看老姐,又看看车里的人,一时间脑子短路了:“我这嘴莫非开光了?老天爷保佑保佑,既然都给老姐送来富二代了,那再顺个手,给我来个温柔可爱的小女朋友吧,不用太高,到这就行……”边说边在自己肩膀处比划。
陈云曦不理会穆择的碎碎念,她呆呆地盯着车里下来的人,目光迷离,童飞见状心中暗喜,这五万块果然没白花!他迎着她温柔而多情的目光,优雅地打开车门,款款而下,深情地一回头,准备来个暖男的拥抱,迎接他崭新的命运。
只见陈云曦的脸忽然转成了猪肝色,浑身发抖,大吼一声:“他妈的,就是你当众扒了老娘的裤子,看我不弄死你!”说罢低头四处看,很快锁定了一块板砖,一把抄了起来。
童飞脚下一个急刹车,两个人围着那辆豪车上演起了追逃大戏。
童飞一边躲一边嚎叫:“那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的!”
陈云曦咬着牙举着砖瞅着他的移动路线,意图截胡:“忘忘忘,我拍你一砖头麻烦你明天就忘了!”
“老姐你属狗的啊,汪汪汪。”穆择在一边不知死活地插嘴。
“滚!”陈云曦一失手把板砖隔着车丢了过去,对面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一声尖叫,车把拐了个弯差点翻车。他顾不得去理会这一对拿着板砖打架的神经病,举着电话扶正车把,一拧电门绝尘而去:“好嘞,您的外卖马上就到,1分钟!我已经到您楼下了……”
童飞一矮头,委屈道:“我对你是真心的,5万块都花出去了!要不那渣男能这么快暴露本性嘛……”
陈云曦一呆:“你是说,你是说……你使了钱让他抛弃我?童!飞!啊啊啊!看我不弄死你!”一声咆哮响彻街头。
童飞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拼命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小白脸死基佬我才懒得——”
“你才是死基佬!”陈云曦瞅准时机绕过车尾扑了过来,童飞一个激灵往前一窜——
嘭!
……
怎么好像飞起来了,尾巴骨咔啦咔啦地响,耳膜被风压的生疼,谁在尖叫?眼眶子都要炸开了,要喘不过气来了,我恐高——
啪叽,童飞直挺挺地砸在地上,手里的那个没来得及打开的死沉锦囊嗖地飞出去,梆一下敲在了穆择脑门上,穆择应声倒地。
这小子……死了?陈云曦捂住嘴,看着童飞呈大字状平铺在地上的身体,两腿一软,第二次坐倒在地。
3.
“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如果有,那也是人家吃剩下不要的!”童飞摇头晃脑地走进教室,后边俩跟屁虫连声附和,谦卑恭顺 ,童飞一脸受用,随手往身后抛了两包利群,俩跟班慌忙接住,面露喜色。
艺杉贵族高中,富二代的集散地。三年级八班,典型的混子班,四分之三的人准备考艺术,四分之一的人准备直接辍学接手家里的买卖。女孩们打扮的光鲜亮丽,午饭后,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补妆,男孩们早已冲向了球场,校草则包揽了五楼的琴房,吸走了不少女性小粉丝围观。
教室的第一排,只有一个专心整理笔记的背影。每个学校都会这么怪,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总是被分在一个班,与绝大多数人不同的是,陈云曦的学费是自己当家教赚的。
“戚,假模假样,天天装学霸。”角落里几个艳妆浓抹的姑娘指指点点。
童飞像是没听见,他对陈云曦颇有好感,并且一直坚持采取死缠烂打之计,以求得芳心。那可是全系最漂亮的姑娘!不过好像这姑娘对自己并不感冒,没关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次他准备了一个小礼物——金三角最名贵的小蛋糕,平日里陈云曦决计舍不得买的。他献宝一样把盒子藏在身后,准备来个温馨的惊喜。
他从后面悄悄地向云曦靠近,两个跟班识趣地退到教室后排,脸上是等着看浪漫好戏的虔诚神情。
“哼,一副三不沾的白莲花好学生模样,背地里还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富家帅哥呢,要不怎么有钱到这种地方念书?”
“你还别说,昨天我还看见她从一辆保时捷上下来,人家帅哥亲自开车给送到学校门口!真是风度翩翩呀,什么时候我要是遇到了这种白马王子——”说话女生小胖脸上充满陶醉。
“就你还想被包养?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你和那小妖精能比吗?”
“哈哈哈哈……”
女生们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恣意地笑成一堆,童飞听的变了脸色,他已经攥起了拳头。
“老大!正事要紧!”后面一个跟班捏着嗓子尽量把悄悄话的声音放大,童飞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另一个人在胸前比了两个大拇指,做出打气状,脸上一副“你能行,你肯定能行”的期待状。
童飞深深吸了口气,他不但准备了小甜点,还准备了点别的惊喜,连那两个家伙都不知道。
“云曦。”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把二世祖的德行藏的严严实实,俨然一副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哥的样子。
陈云曦抬头说了句什么。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大的不可思议,脸上没有半点妆容,却让人觉得她像是一幅色彩丰富的画儿一样。童飞再次迷失了自己,张大了嘴巴,口水一滴一滴流下来。
“干什么?”陈云曦不耐烦地重复一遍。
……
天慢慢黑了,重症监护室外的椅子上,只有陈云曦一个人。
高中时的回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陈云曦双手抱头,趴在膝盖上。
穆择被童飞手里的“暗器”打中昏迷,头上被缝了几针,倒是不太严重,眼下正老老实实躺在急诊的病床上接受观察,眼下那个“暗器”就乖乖地躺在陈云曦身边的椅子上。
很多细节记不清了,陈云曦只记得童飞那天拿出了小蛋糕,还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条名贵的项链。班里的那些女生当时就炸了,说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话,她也是气极了,才对童飞一通讽刺。结果,他竟然当场把她的……陈云曦脸上一阵发烫,又羞又怒,忽然想冲进重症监护室拔掉那家伙身上的管子,免得他继续为祸世间。
想到重症监护室,陈云曦忽然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他不会真的有事吧?这时,值班室的门开了,陈云曦耳朵一动,抬起头来,一个医生往走廊另一边去上厕所,她连忙凑上去。
“医生,怎么样?他会好起来吧?”她不放心地问。
“这个不好说,下午的手术很成功,但是他就是醒不过来,可能损伤了大脑,也可能是某些心理上的问题,这个还需要观察一下。对了,明天记得通知家属把住院费交一下。”那医生说着匆匆走了,这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但是这个女人就是要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事关人命,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
陈云曦还要跟上去再问,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云曦。”
她一激灵,难道这么快就恢复了?抱着十八分的期待,她猛地转过身——
“穆择?怎么是你?哎不对,陈穆择!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直呼我名字了,找死啊!你好点了没?脑子没伤着吧?”陈云曦几乎是从头到脚把这个宝贝弟弟摸了一遍,“没事就好,赶紧走赶紧走。”
陈云曦拉了穆择的手就往医院外面跑,头也不回。重症监护室里,童飞浑身包满绷带,插满管子,无声地躺成一个孤零零的木乃伊。
4.
“穆择?”
童飞被拖走的时候趁机扒头往重症监护室好奇地看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看见。但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喊自己穆择?不过被心爱的女子小手拉着玩命飞奔,那就什么也不重要了。
两个人跑过大街,跑过公园,跑过音乐喷泉,最后在商场里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为……为什么要跑啊……?”童飞上气不接下气问,弯下了腰。
陈云曦捂着胸口摆摆手,大汗淋漓,拼命往肺里灌着空调降过温的空气。
童飞刚直起身子,就被云曦拖着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两人顺了好半天的气,才慢慢凉快下来。
“搞什么啊?要逛街的话打个车不就好了嘛,非要用腿跑。”二世祖在家连路都很少走,他完全被这种情况搞蒙了。
“你给我闭嘴。怎么的,有钱了是吧?彩票中奖了是吧?”陈云曦揪住他的耳朵,童飞疼的呀呀乱叫,却不敢反抗,“陈穆择我告诉你,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二世祖,咱们没钱救他!不跑难道等着替他交手术费住院费观察费吗?我们有钱吗?”
陈穆择?
童飞慌忙站起来,就近走进一家海澜之家,对着镜子一站定,下巴顿时掉在了地上。
玄幻小说!穿越小说!这世上有鬼!镜子里这踏马是谁我不认识!
镜子里倒映出的赫然是下午陈云曦身旁的那个少年!头发是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凌乱卷发,刘海下贴着一块大大的纱布,后脑勺着地摔出的鼓包隐隐地突突跳着痛。
“我是陈穆择,那谁是童飞?”童飞瞠目结舌地问镜中人,镜中人也同时瞠目结舌地问他。
这是什么情况?
童飞沉默着走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陈云曦,他的愿望确实达到了,他现在可以寸步不离地呆在陈云曦的身边——以她亲弟弟的身份。
“云……姐,你告诉我,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那个人,是不是……童飞?”童飞有些沉重地开口,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陈云曦见他样子怪怪的,有点心虚地道:“是……但是,我不是故意害他被车撞的,谁能想得到那么小的一个路口都有不长眼闯红灯的……我知道,在马路上那样子打闹确实太危险了,我今天那不是被人甩了心情不好么,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不对,我为什么要向你坦白错误?”
童飞并没有听到后面这些话,他刚听到第一个字心里就一下子乱了,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如果治不好怎么办?如果变成植物人怎么办?如果自己变不回去怎么办?他烦躁地用双手去揉头发,却不小心戳中了伤口:“嘶——啊————”惨叫响彻商场。
陈云曦连忙上前查看,童飞却一把推开了她的手,陈云曦一下愣住:“怎么了?”
童飞又闭了闭眼,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默默咬着大牙等抽痛过去,陈云曦赶紧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神愈发奇怪。
伤口上的阵痛已经过去了,童飞却没有把手放下来,他闷头慢慢地道:“所以,你就拉着我这么跑掉了?那,童飞怎么办?就让他自生自灭?”
陈云曦一窒,辩解道:“我不是说不管他,明天他家里自然会有人到医院来照顾他,他与我们非亲非故的,犯不着……”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童飞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变了。”
印象里的陈云曦,自己的生活费都可以挤出来,只为了学校门口乞讨的小女孩能吃得好一些。有一天放学,童飞原本是要约她去看电影的,却被拒绝了,他跟踪了她一路,发现她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窝棚里。手里拎的满是食物和书本,甚至还有一床暖和的小被子,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就蜷缩在小小的窝棚里面。
从那以后,陈云曦在他的心目中不但是漂亮的女神,还是个慷慨善良的大姐姐,可惜对方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才毕业几年啊。
陈云曦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好像忽然不认识他了,童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里透着失望。
忽然,陈云曦一巴掌扇到童飞头上,一下把他打懵了:“怎么的了?能耐了是吧?我变了?我不能变吗?你念高中,上大学,吃喝拉撒住,哪个不需要钱?你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说我往这里一站,手心冲上往前一伸就能掉下钱来?”她说着一伸手比了个等天上掉钱的动作。
啪,一个一块钱的钢镚结结实实地掉在了她的手心里,俩人一呆,一齐抬头往上看,楼上娃娃机旁边,一个小胖子懊恼地从栏杆边爬起来,刚才没追上的那枚硬币就这样掉在了陈云曦手里。
陈云曦有点发愣,童飞也有点懵。
陈云曦好半天才终于继续说道:“总之,穆择,你记住,咱们是穷人,穷人就老老实实过穷人该过的日子,别去管不该管的闲事。那个人,我们不要管,我们也管不起,自然会有人管他的。”陈云曦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声音都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童飞看着她,沉默地点点头,虽然天上没有掉下来符合他胃口的馅饼,不过这个曾经看起来是高档甜品店绝版美味小蛋糕的女子,现在咬上去倒是有点变味了。
陈云曦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用手摸摸他后脑勺上的包:“还疼不疼了?”
童飞没有躲,低声说:“不疼了。”
“那我一会儿送你回学校。”
“好。”
5.
咣当!
改命事务所的大牌子晃了两下砸到了地上,尘土飞扬,旁边一人把锤子往地上一扔,捂着鼻子一个劲儿咳嗽。
“嘿!谁啊,光天化日的就敢来我地头闹事儿?你当城市管理执法团队的眼睛是瞎的吗?有没有人管管了!”一个短腿小老太太健步如飞,从听到巨响只用了1点5秒就窜了出来。
见到是陈穆择,小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半月形的眼镜后面微微露出笑意:“咋的,对系花不满意?”
童飞气的破口大骂:“老子花五万块钱让你改个命,你倒好,耍我啊?把老子给换到这个身体里来,本体还躺在ICU半死不活理都没人理呢!你赶紧给老子换回来。还有,退钱!”
老太太一皱眉:“当初不是你说要住到她屋里去的?这我满足你没有?你当改个命这么好改呢?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改不回去了。你对这姑娘不满意?”
“相当不满意!”
“那就难办了,除非——”
童飞气结:“你想怎么着?”
老太太眨眨眼:“其实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伸出了大拇指,食指,中指在童飞跟前搓了搓。
童飞想了想,一口答应:“成,赶紧给我换回来。”
“进屋说。”老太太小脚踩着招牌,转身一扭一扭进了屋。
童飞找了个沙发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趁着老太太在书架上四处翻找,忽然想起了那个锦囊,那天他在陈云曦旁边的椅子上捡了回来,一直没来得及打开看。
想到这里,他连忙伸手进裤兜把那沉甸甸的玩意摸出来,扯开封口上的绳子,往手心里一倒,里面掉出来一小块板砖,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重要道具。
童飞无语地把它拈在手里掂了掂,后脑勺上的包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老太太拼命踮起脚尖的背影,忽然问:“我在陈穆择身体里,那陈穆择呢?在我的身体里?”
老太太头也不回:“你是他,他自然就不存在了。”
童飞一惊:“他不存在了?那我要是回到我自己体内,他……”
“就挂了。”
外面的知了叫的正欢,童飞却觉得脚下腾地升起了一阵恶寒。屋里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分,墙上的壁画似乎都透着阴森诡异。
正在这时,老太太拿了一张纸和一支古旧的羽毛笔走到他面前。
童飞接过那张纸,手莫名地有些哆嗦,只见那张纸的最上面写着:
“魔鬼契约。”
半月形眼镜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优雅地把笔递到他的面前,面容像仁慈的天使。
满意地看着契约上鲜红的手印,和失魂落魄走出去的背影,老太太扶了扶镜片:
“这个世界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如果有,那一定是魔鬼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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