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

三面

  人总会在一个特定的时期爆发性的成长，懂一些曾经觉得晦涩深奥的问题。往往过一段时间又坦然的接受发现原来也就那么回事，自己作的。我的兄弟阿标就是这样一个人，人不高，心挺大。明明一副大老爷们该有的乐观心态，骨子里又透露着一种小女人的作精气质。反复无常让人难以琢磨。有一双比韩剧男一号难看很多的小眼睛，偏偏少了人家高冷霸道的气质，注定是个悲催的角色。

  就在上个星期我接到他的电话，电话里他语气低沉，我看他兴致不高失魂落魄，玩笑似的调侃他问他是不是失恋了，谁知他肯定的回答惊了我一跳。在试探的安慰了几句之后他又大吐苦水告诉我生活艰难，望我借些钱给他用以生活。我告诉他我的近况，也是穷的吃不起饭的悲惨情况，他落寞的哦了一声便打消念头，我淡淡的回复，用一个响亮的饱嗝做对话的结束。

  失恋的戏份在阿标身上很常见，常见到如吃饭喝水一样，有恋爱，必有失恋。恰巧阿标在我们眼里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不吃饭不喝水，不能没有女朋友。所以他失恋的频率就如他恋爱的频率一样的频繁。但这次不一样，三言两语之中我便听出了那种落寞悲伤的气氛，失恋常见，这很少见。往日他总是如跳脱牢笼一般雀跃。这种反差不禁让我陷入沉思。

  追溯起阿标的恋爱史，还得回到他十六岁那年。对，俗套的青涩初恋情结。在回想起那段历史，我很难想象在被我们一众朋友称为老司机的阿标也有那样青涩的历史。在很多年前的某个下午，阿标和往常一样出现在篮球场。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上场打球，而是坐在场下傻笑，笑容中还有些许甜蜜的意味。我上前去询问他故作扭捏，不说，反复的追问之后他还是一脸傻笑，说道：“我今天亲了L一下。”我接着追问，他又害羞的挥了挥手补充到：“严格的说，碰到了L的半边嘴唇。”

  L是阿标的初恋女友，在他们认识的那个年代，阿标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屌丝，穿30块的体恤，没有nike和AJ，一身恶习，就像那些俗套青春剧里耽误人家姑娘美好青春的穷小子一般。然而他们确实在那个年代相爱了，人生如戏。那次的半边嘴亲吻在我的追问之下出了剧情，仔细思索之下确实有点青春偶像剧的意味，少了狗血的剧情，保留了清新的气息。那是一个刮大风的下午，阿标和L在同一家 学校做课外补习。补习结束两人牵手散步，不耐大雨将至，夹杂着的寒风把这对小情侣吹了个措手不及。两人在一番思索之下冒着大雨跑去了附近的公园，在长亭里避雨。L的衣服早已被雨打湿，冻的瑟瑟发抖，阿标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避雨，刚相恋的两人就这样拥抱着，气氛突然有些尴尬。阿标察觉到之后索性唱起了有名的《爱情买卖》来打破这种沉静，L嗔怪，叫他别唱了，阿标突然低下头望着怀里的L想用嘴堵住L下一句责怪的话，一推一搡两个人的半边嘴唇闪电般的接触了一番。着实把两个小年轻吓得不轻，但短暂的尴尬后他们抱的更紧了。之后的剧情不难想象，片刻之后雨过天晴阳光明媚，风里都散发着初恋的气息。

  时隔多年阿标在回忆起这段青涩的剧情时，仍然一脸憧憬与怀念，仿佛在下雨的日子，看到那座公园那条长椅，还能嗅出心跳的气息。这样的剧情在阿标的生活里实在罕见，值得记录。往往在我们的印象中仿佛自从他与L分手后，女朋友总是换的很快。说起这段青涩的感情结束，还得说起阿标的渣男本质。在那个女生往往比男生有钱的年纪，阿标不幸的称为了吃软饭的。在一次又一次出游中总是L掏出荷包承担费用，阿标脸不红，甚至还习惯。一来一往埋下了伏笔，后来两人磕磕绊绊，最后还是一跤摔死在地上。

  这一跤阿标可摔的不轻，甚至后来养成了女生如果感抢着和他付账，他就跟人分手的优秀品质，以至于阿标一恋爱，我便再也吃不到阿标请的饭，甚至发给我的烟。

  后来的阿标下定决心重新做人，讲究起穿衣讲究起学识，倒是抽空读了不少书，可奈何跟L分手之后，那种要陪她好好学习的决心也找不见了，补习班再也没有提过，估计他是有了阴影。整个人倒是升级了不少，甚至有段时间找了圈子里著名的老司机拜师，专门研习泡妞，几个回合下来确实长进不少，泡妞之路一帆风顺。语言幽默轻佻的他往往三两句就能逗得丫头开心，女生当然喜欢，被他逗得捧腹大笑。唱得几首小清新的歌曲也别有一番韵味，拿捏住了女生的心思。出门出手大方，大有一副你不让我掏钱就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其实也只是打肿脸充胖子。最让人感动的还是他出色的自知之明，你要说阿标丑，确实是在侮辱他，可你要说阿标这个人帅吧，乍一看好像也没哪帅。于是他聪明的嗅觉会告诉他，哪些人有戏，哪些人别高攀。凭借着这几点，泡妞之路从此一帆风顺。可往往不长久，最常见的剧情就是跟别人在一起之后，突然发现我好像也不喜欢人家，于是又跟别人分手。分手之后又不甘寂寞，继续寻觅，这样反复。不过也算他有点良知，从来不对女生做一些过分的事情，用我的话来说就是，轻度聊骚，拒绝开房。可就是这样，我越来越想不通阿标这样到底是图啥，怎么想也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这种反复的剧情当然不会一直持续，动心的初恋过去，接下来是动脸的剧情。兄弟们众所周知阿标酷爱短发的女孩，原因很简单，他刚认识L的时候L便是假小子一般的短发，从此他对短发的女生莫名的好感。这次阿标遇上的便是一个有着可爱长相的短发女孩。这一下不要紧，阿标立马陷入爱河。在远远的见了几次面之后便朝思暮想。终于缘分来了，当时流行一款社交软件，里面分布着各种各样的群聊。阿标那天闲着无聊便加进去一个，几句寒暄群里有人突然说见过阿标，阿标也好奇，于是点开那个女生的头像，里面赫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短发女生。这一下给阿标激动坏了，立马加了人家的社交账号，聊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阿标一顿连招噼里哗啦全部使出，终于是俘获了那个女孩的芳心。我们暂且称她为S。

  S和阿标的缘分不浅，两人是同一所中学，不同的是S比阿标大两届。在我们眼里这两届便是一条逾越不了的鸿沟。阿标与S很快坠入了爱河，我们都习惯了阿标这种快餐恋爱方式，如同大街上突然发来的传单一般让人猝不及防。当我们都在等待着阿标新一次分手的消息时我们惊讶的发现，似乎这次阿标是要来真的。这可把我们几个兄弟吓得不轻。阿标浪子回头事小，可在我们百般打听之下，似乎S并不是阿标想象中那种清纯的少女，虽然她有着一副青涩的面孔，可谁知道背后的故事呢，于是我们接着打听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S的恋爱经历似乎比阿标还要多，更何况阿标那还算是跟女生纯灵魂沟通，可S不同啊，一旦逾越了灵魂的界限牵扯肉体，就有无穷无尽的话题了。于是我们追问阿标与S的近况，阿标一直用挺好的最为回应，而且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这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在很多时候旁敲侧击的像阿标透露一下我们的想法，阿标当然听不进去，一副你们嫉妒我幸福的样子，我们只得摇头叹气。

  最狗血的剧情要来了。阿标因为打架滋事，把当事人打成重伤进了派出所。对于这种案件警察似乎也懒得管，更何况，这次阿标打架的对象是S的父亲。不禁让我们大跌眼镜。事情是这样的，阿标在回忆的时候像我说起。阿标那天正在朋友家里坐着两天，忽然接到了S的电话，电话里面S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这一下阿标可就急了，赶忙问清楚S的地址，飞奔过去了。在S居住的小区门口见到了S，阿标一把搂住S正准备询问她，突然冲出了一名不速之客，就是S的父亲。原来S的父亲因为喝了点酒，情绪不稳定，因为几件小事责骂S谁知道越说越生气，直接把S赶出了家门。一身委屈的S呼叫来了阿标，而S得父亲又于心不忍女儿，在犹豫片刻也追了出来，不料一眼就看到阿标搂着S的画面，这下老汉更是气上加气，上去就推搡起了阿标。起初阿标得知是S的父亲，赶紧解释，S的父亲也是喝了些酒，根本不予理会，不断用脏话辱骂着阿标，阿标强忍着怒火解释，S的父亲不听，更是粗暴的打了S并上前来要推搡阿标。辱骂阿标他能忍，可在他面前打了S，这一下阿标也是上了头，直接与S的父亲在大街上扭打了起来。S更是哭着不知跑去了哪里，这一下到好，阿标也是放开手脚，将老汉揍了个够呛，老汉一挨打，瞬间清醒了不少，阿标也不算强壮，奈何灵巧结实，S的父亲拔腿就跑，阿标也早已上了头，追上去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完成OK。 接下来的剧情不用说，我们这是法治社会，打人赔钱。就连警察也对这一对奇葩的岳婿头疼不已，两人直到上了警车还骂骂咧咧。阿标当然不服，跟警察申辩是S的父亲先动的手，警察一把打断他的话，行了吧，看看你把人家老汉打成什么样了。阿标这才定睛一看，那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不偏不倚的打中老汉的左眼，当下血流成河，凄惨不已。阿标心里一紧，最终还是赔付了医药费。最令我们吃惊的还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S居然没有跟阿标分手！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在阿标血气方刚挥出拳头那一瞬间，这段感情已经宣告结束，就连阿标自己心里也清楚，两人牵强的维持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宣告破裂。我们几个兄弟也长出了一口气。这段神奇的恋爱经历也倒是成为了我与阿标茶余饭后的话题。阿标后来也说过：“当时你们都告诉我，S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可我就是喜欢她的不行，最重要的是，我对她付出感情也能体会到她对我的反馈，她喜欢我一点也不比我喜欢她的少。我生日她送我的衣服，并不是什么牌子，我一样天天穿在身上，她当时哭着跟我说，她觉得很对不起我，想要送我一双鞋，她知道我很喜欢球鞋，可她了解之后发现，我穿的鞋子都很贵，她甚至连高仿都买不起。当她哭着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就是认定她，觉得你们再说她哪里不好都无所谓了。”

  原来就是这样，一段再平凡的感情里，恐怕也有一两个剧情让你回想起来的时候，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热气。

  后来的阿标又陷入了那种循环，撩妹——撩到了又草草分手。于是我怀疑，阿标是否在当年想那位老司机请教时，只学了如何泡妞，却不知道成功之后该做什么，但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没有人会去纠结成功之后到底该干什么，那位我们尊敬的老司机从来都是在手机上开始一段感情，在宾馆结束，活脱脱是一个禽兽。在听闻了阿标的事迹之后还愤怒不已声称阿标根本就没有领悟到精髓，完完全全是在丢他的人。阿标也不生气，淡淡的说，我和你不一样。老司机不服，有什么不一样的。阿标回应，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老司机怒道，装你妈的逼。

  在我看来，阿标只是享受两个人初识之后那种互相试探，互相依赖的聊天氛围。他的手段层出不穷，但又和老司机花哨的招式不同，他比老司机用心。往往在初识一个人之后，他会花五分钟浏览这个女生的朋友圈空间等，初步了解这是一个什么类型的人，有哪些爱好，以便制造共同话题。同时他热衷于看书，刷微博，段子从不停止更新，语言也拿捏的恰到好处。在把握好女生的爱好之后，一些就变得简单，你喜欢诗歌，阿标就化身文艺青年。你喜欢听歌，阿标就是一台移动点歌机。你喜欢运动，阿标可以跟你畅聊NBA局势甚至国足的未来。  可当这一切东西水到渠成之后，阿标就会幡然醒悟。阿标就是阿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装成其他样子，你最终喜欢的那些阿标，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一旦卸下了伪装，阿标什么也不是，阿标就是阿标。他不是文艺青年，顶多加个伪。阿标也不喜欢给别人唱歌，他喜欢自己在家对着电脑，一唱一天。阿标喜欢运动，可他喜欢抱着篮球去球场，一打一下午，而不是捧着手机跟你探讨科比后仰跳投到底有多帅。最致命的还是，阿标早已习惯了自由，突然有了束缚，他却浑身不自在。当然束缚也是相对而言，假如遇上阿标的真女神，那就得反过来，女神的一颦一笑束缚住了阿标的心，在遇不到女神的日子里，阿标还是阿标。可一旦遇上了，阿标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在阿标所谈过的众多女朋友里，D是跟他最合拍的人。当D和阿标牵手出现在我们面前第一次的时候，我们都明白，阿标又要来真的了，这一次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猛烈。D是个长发飘飘的女生，远远看去真有点女神的样子，阿标当然这么认为，还得把点去掉，完完全全就是阿标的女神。这次阿标出奇的谨慎，老司机所交的招数，阿标一个也没用上。在他俩关系最紧密，却又没有挑明的时候，阿标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深深喜欢上D，甚至一心操心人家的高考，生怕影响到了别人。阿标是谁啊，哪怕他这次失去了以往的精明，可他丰富的经验还是告诉自己，现在这样的关系，最安全。想想也是，两个人一旦在一起，聊天的内容就会变成，你想我没有呀之类没有营养的话语。而他们一起聊音乐，聊陈奕迅布鲁诺玛斯，天南海北无话不说。相约去3D立体鬼屋，D被吓得花枝乱颤，阿标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耐心的带他走出迷宫。相约KTV，阿标斜倚着沙发闭着眼睛唱出深情又动听的歌曲。相约影院，两人为了俗套的剧情感动落泪。一切就像老夫老妻一样默契。朋友都说，他们是最好的一对，不是情侣，但比情侣幸福的多。这种平衡终被打破。在愚人节当晚D与阿标开了个阿标号称丧心病狂的玩笑，玩笑的内容大致是：D有了男朋友，怕阿标伤心，所以在愚人节告诉阿标。简短的信息写了一份长信给阿标。阿标就像陷入恋爱中的女生一样毫无半点智商，根本不顾愚人节之类的云云就信了。眼泪鼻涕淌了一地还要故作轻松的嘲笑D，实属不易，当知道这一切是玩笑之后阿标犹豫被人从悬崖上一把拉了回来，顾不上责怪，一口气跟D表了白，D当然不会拒绝，两人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事隔多年阿标终于明白，那天的那个行为，其实是把被人从悬崖上拉回来的自己，一把又推了下去，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两人确实非常幸福，这种幸福持续了八个月，戛然而止，没有预兆般的，两人分开了。原因是D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忙于各种社团活动，无暇顾及阿标，阿标嘴上说着理解，其实心中早已充满怨言。然而D并没有意识到两人看似稳固的感情在破碎的边缘。恰巧阿标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一旦D不回复阿标的微信，阿标心里立马闪过千万种念头，而D忙于的各种社团活动，也分不开和其他男生接触，矛盾加深，阿标无奈提出分手，D沉默半秒同意。其实有没有这半秒的沉默我们不得而知，加上是为了尊重阿标，让他不显得那么尴尬。阿标对D的果断大吃一惊，急忙挽回，结果不得而知，阿标这次就真的是称得上作死，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于是D很快换了她们一起忙社团的男朋友，阿标的落寞便成了寒冬之下最悲催的背景。

  后来就有了我打电话给他的剧情。阿标这次也好像是改了性，再一次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出奇的没有重新去找女朋友，过了一个月便恢复他乐观的心态，只是提起D的名字还是会引起不小的尴尬。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标像原来一样，同女孩在微信上天南海北，仿佛之前那个老司机的得意门生一下自费武功，变成了不懂世事的乡巴佬。事实证明我们错了，阿标变得嗜酒，奈何喝酒一直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延续了他逢场闭喝，逢喝必多，逢多必说的风格。每次酒局散场，只有阿标还意犹未尽，仿佛还有话题没有说完，于是我们巴不得一开局就灌到他站不起来，耳根子也随着清静。

  我和阿标是最好的兄弟，这是我俩心照不宣的事实。元旦前后，也就是跨年，我们两个人在一家火锅店相聚一起度过2015。进店前的那一刻他还幽怨的说着，这家店我和D曾经也来过。我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近乎非主流试的悲伤，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他还乐此不疲。在吃喝的同时，新年的钟声也缓缓想起，这时，阿标端起酒杯望着我说到：“我祝你新的一年天天开心哟。”我无奈的看着这个大老爷们，碰了一下表示接受。他突然认真的盯着我问我。为什么不祝福他。我不解，他坚持说，我必须要也祝福他一下，我无奈的又端起酒杯：“我祝你能早日找到你的真爱。”阿标出奇的安静了一秒，愣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后来阿标有没有找到，我还没来的及问他，只记得他告诉我说，一定要找个喜欢的人，再决定在一起，不喜欢，千万不能勉强。我想想了明白，或许阿标就是勉强的太多，所以才发此感悟。不禁唏嘘不已。

  我不知道阿标现在是否还会撩妹，不知道是否还遵守着轻度聊骚拒绝开房的灵魂沟通准则。只是偶然想起阿标这三段恋情，似乎差一点完美了整个人生。不懂世事的初恋，注定失败的错误选择，以及遗憾分开的无奈。庆幸阿标在这个悲催的快餐爱情时代，有过如此深刻，热气腾腾的鲜活经历，透过每一段经历，都能看到当年那个勇敢又白痴的阿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