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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坡村的杨春雪是个荡妇,母亲说起这话时,口中发出一长串经久不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锯齿声,她应是恨毒了她。
在我的懵懂之年,“荡妇”一词是被当做褒义词看待的。
饥荒硝烟兀自褪去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岁月的流逝似一记重击,让我忆不起四季的变换更迭。
我只记得那些特定时期的美好事物,比如冷清的白光,飞扬的黄土,和倚靠在潮湿门扉前的杨春雪。
她肤色通透,五官并不显眼,墨色长发被绾在脑后,饱满丰腴,银簪在日光下是清亮的,完美的弧度隐匿在青丝深处,夹杂着纷繁的流苏,惬意的舒展开来。
旗袍是苍翠的绸缎般的绿海。海面沉寂千年,泛不起一丝涟漪,有零星的俊梅攀附于葳蕤的枝干,绽放此间。绿海从大腿下分流,汹涌着,呼啸着,将一袭春光显露无遗。
我与那双黛眉下的明眸相撞,相隔三十多年的光阴便顺着潋滟的眼波汩汩溢出,晕染出一地的妩媚和荒芜。
她应是不存在的,但她此刻就活生生站在那扇孱弱的木门前,一手扶腰,一手携烟,单薄的雾霭从皓齿飞出,在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指间温存片刻,氤氲而逝。
她应是从秦淮河畔流落于此的商女,骨子里衍生出悲戚的疏离与不甘使她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属于这个半坡村,亦不属于这个时代。
所以杨春雪理所应当的消失在一个凄冷的雨夜。
雨是在午夜才落地的,在那之前,绿荧荧的闪电将天幕劈开,声声低沉里夹杂着暴怒的惊雷是万恶的导火索,不消片刻,箭雨便齐声射进黑压压的乌云,片刻将其撕碎,意犹未尽的箭雨势头正猛,无所畏惧地向无尽的虚无坠去。
隔天,雨住天晴,她便没了踪影,挟着那条无垠的绿海和旖旎的春光,隐没在麦田摇头乞怜的穗子和馥郁的穿堂风里。
在一定程度上,我对于她的离去颇有些不舍,那种四目相对流露出的生疏足以让我们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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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异乡人,尽管是这座北方的边陲村庄孕育了我。
家中被岁月侵蚀斑驳的霉黑墙面常年挂着一张边缘翘起,面目全非的世界地图,那上面渐生的折痕同父亲焦黄脸上的皱纹一般苍老,每一条蜿蜒的沟壑都承载着这个时代的喑哑。
他用肿胀的食指指向墙中央五彩斑斓的公鸡,一指就是数十年。
“你看,这就是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我们的故乡,在这颗心脏的位置,你要记得”
彼时的我,哪里知晓故乡与居住地有何区别,我只是随着父亲的手指,在那片蓝色和红色区域徘徊揣测,看着那具越发枯萎的躯体,和那双生满纹理的浑浊眸眼在雾霭里蒸腾翻卷。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这便是父亲口中的故乡模样了。尽管晦涩难懂,却是有一副葳蕤的水墨画在眼帘绽开,一颦一笑皆美至极致。
所以我对穷乡僻壤的半坡村愈发嫌恶,这里终年不止的梅雨骄纵着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推搡,间或着锅碗瓢盆的破裂声,它们在无数个午夜蠢蠢欲动,它们覆在我的耳廓狎呢嗤笑,让我不止一次的想要逃离。
要说半坡村还有什么让人留恋的,便是那处锈迹斑斑的工厂和隐匿在草垛里的枯井罢。
工厂被困囿在无尽绵延的镶嵌着墨绿色碎片的水泥墙内,外围一团团灰暗的铁丝网虎视眈眈屹立于浩大的天光下。
那口井下掩盖的隐秘,在我有能力将其拨云见日后,却铸成困扰我长达半生的枷锁。
-3-
我以一名警察的身份再回到半坡村时,已经过去十年的光景。
半坡村仍是如初,一年到头的梅雨,像没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没有尽头。
我以“调查失踪人口”为由,召集附近的施工队掘开那口古井,让一池黑黢黢的隐秘重见天日。
那天距离卫星发射,左右不过两天的时间。
村民携家带口,似是为了举行某种仪式般围成扇形,呢喃声浪潮般涌来,且愈演愈烈。
工人捆好安全绳,朝那无垠的虚无里探进身去,聒噪之音戛然而止,几十双眸子在静止的热风里忽闪不定。
村长腆着肚子靠在前面,脑瓜上为数不多的灰发洇浸成一绺绺麻条,完美契合在凌乱的抬头纹里。搅成一池浑水的瞳仁被饱经风霜的岁月武装得密不透风,唯有那双急促交叉的手掌暴露出惶恐的焦灼。
那口黑洞将半坡村的天染指成更为深邃的隐晦,在我的耐心被吞噬得所剩无几时,它痉挛似的吐出些被岁月抛弃的旧物,以及两具森森白骨。
冷风里,一大一小两具尸骸寂然沉睡,碎成齑粉的骨渣流淌一地成惨淡的煞白。
像是脊背漏了个血洞,寒意顺着血淋淋的脊柱,穿透黏糊糊的神经,径直而上,畅通无阻地钻进头盖骨,头皮连着脑髓,皆是一阵长久的痛麻。
我看着那具孩童的尸骨,他们亦是。面面相觑之际,那个四肢纤瘦,头颅硕大的少年又一次探入我如梦似幻的梦境。
村长毫无预兆地跪下,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把半生的苦难聚集在膝盖里,又深深伏进泥土,仿若如此,方能解脱。
“林子,我今儿豁出这张老脸,求求你,再给我两天时间,等卫星发射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别过头,不去看那双积聚太多冗杂情绪的眼,转身离去。
那天,父亲没有来。
-3-
与长安相识的那年,我十岁。
那一年的记忆模糊而深刻,像被秋泥厚葬的夏蝉,身子消亡了,喧嚣的灵魂仍旧喋喋不休。
那一年,我升了五年级,有了可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也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
家里陷入了长久的不沾染烟火气的清静,苍凉的雨淅淅沥沥,在摆放母亲灵柩的厅里与袅袅檀香缠绕交合,烘托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悲怆思绪。
我沉浸在这氛围里,蜡烛的热泪迅速凝结成固体,仿佛一瞬间,那些虚无缥缈的思念也都有了形态和重量,沉甸甸地往下坠去。劣质棺木的边边角角因这几日的潮湿而衍生出一簇簇菌类,在母亲冰冷的躯体下热烈生长。
那簇热切的生命跟随母亲一同被抔抔黄土淹没。至此,我对于故乡的执念便日趋寡淡,只是胸腔内还留有一根暗涌的筋脉,会在某个孤夜里兀自燃烧,过后徒留一片无尽的萧索。
父亲迅速从母亲过世的悲痛中恢复元气,使我颇为不满。他为工作案牍劳形的模样令我怨恨,我觉得他背叛了家庭,更背叛了母亲与他的情谊。
刈麦的时节,我叼着狗尾草倚靠在打谷场上,三五成群的村民光着膀子在远处的麦田挥汗如雨,他们糙黄的皮肤和透亮的牙齿并不能成为纯朴好客的代名词,那张张沁满汗液的面具背后,是一面伪善的高墙。
他们用一腔热忱将我和其他孩子严丝合缝地笼罩起来,却独独在长安那里裂开缝隙。
他们手持鄙夷的利刃戳进长安骨骼凸显的皮肉,刃无形,血无影,痛感却真实存在。
我喜欢长安,不是怜悯同情,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细细想来,竟与杨春雪如出一辙。
长安也没有母亲,确切来说,他也没有父亲,蜉蝣一般在半坡村孑立独行。
“北望,我能看到人身后的灵魂喔”
他蹲在草垛里,扑闪着未经修饰而微微上翘的睫毛,挤出一抹面黄肌瘦的窘迫笑容,“咯咯”的颤音惹得玉米杆儿直往下落须。
对此我是存疑的,但仍佯装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给予他说下去的欲望。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有颜色,你看,就比如她们几个,她们的灵魂是灰色的。”
顺着他的目光眺去,几个粗鄙的女人瘫坐在红瓦房前的板凳上插科打诨,少见的日光赋予颧骨上的黄褐斑新生,它们的队伍在她们的脸上愈加声势浩大,不可一世。她们唾沫横飞的鼎沸灵魂也该是灰暗的。
“那我呢,我的灵魂是什么颜色?”
“你的是彩色的,不过……”
“别卖关子,不过什么”
长安成功俘虏了我的好奇心,语调里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不过你的灵魂只有一半,左边的那一半”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
“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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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我与长安的友谊火速升温,我家逐渐成了他新的根据地。
庆幸的是,父亲也很喜欢长安,他常会呆滞地望着我们俩,一副知足常乐的智者模样。那时的我大抵觉得,接纳了长安,就与村子的伪善划清了界限。
六年级的某日,半坡村敲锣打鼓的庆祝,据说是卫星要飞天了。
那晚,冷清的半坡村褪了遍地红屑,伶仃且单调的烟花伴着鞭炮声炸裂成寒酸的璀璨。
村长把孩子们聚集到一起,把一沓沓鸡血红信封依次递交出去,笑意吟吟。
“你们在信封里写进自己的梦想,就能被卫星带上宇宙”
长安手中空空如也,窘迫地低垂着脑袋躲在我身后,像那截在土里呻吟的见不得光的哑炮。
“村长,长安还没有信封呢”
笑容凝固在菜色的双颊,为了避免尴尬,村长迅速酝酿出一抹浅笑,摊开空空如也的厚重手掌,示意信封已经派发完毕。他弓起腰缓慢行至我跟前,那团温热在我头顶粘腻的弥散。
“要不就让长安写在纸上,也是一样的”
村长如此在意我的感受,大抵与父亲有关,听村头交头接耳的长舌妇说,这次卫星研发成功,有父亲一半的功劳。
我最终没有把信封交给村长,难道梦想被卫星带上宇宙就一定能实现吗,真是可笑。那张被揉得面目全非的信纸被铅笔狠狠刻上“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后,葬在了门前的枯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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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孩子的梦想也没有被带进浩瀚宇宙,卫星在临发射前出了状况,功亏一篑。
那几年,父亲迅速变老,萎靡而颓废,华发与日俱增,整日蹲在萧条的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皱纹和老人斑让他看上去蔼然可亲,凹陷空洞的眼窝将他锤炼成清心寡欲的智者。
他开始没来由的握住我的手,微凉的触感秉承一腔血脉在两人心间贯穿。
“不要太累,尽力就好”
他知道我中考将近,人定是要走的。于是孱弱的语调硬是添了几分刚强。
“爸知道你的理想抱负,爸支持你。”
我想吐露些什么,却是如鲠在喉,与父亲的感情自母亲离世后,便如此寡淡。
临行前夜,父亲为我装点行囊。行李箱开开合合,杂物增增减减,最终的行李箱袒胸露怀地仰躺外地,目眦欲裂的拉锁在肚腩上控诉它的贪婪。
父亲渐渐继承了母亲的叨扰性情,眉眼里也透着雌雄同体的复杂温情。
“爸一辈子也就呆在这儿了,你妈也是,我对不起她,没能带她回去。你以后若是有机会了,一定要记得回去一趟,替我们看看”
我知道他说的是哪里,那个他在地图上日日追寻的位置,那个存在于两行长诗里四季分明的故土,是西安。
这也应该是他去找杨春雪的缘由。
两个遍体鳞伤的异乡人,两具茕茕孑立的灵魂,在某个机缘巧合下,在被孤独的浊酒浸得通体迷乱时,融合交汇。
我时常在想,如果他没有去见这个女人,他在某一时刻遏制住了灵魂共鸣衍生出的归属感,母亲也不会与他吵架,便也不会那么早早离世。
后来我原谅了父亲,那是我成年后在异乡常年漂泊的感触,像一株失去故土滋养的植被,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颓自枯萎却又不能逃离的无可奈何。
半坡村应是舍不得我的,它在我临走那天,送来一抹久违的艳阳。
我与父亲,长安,并行在贫瘠山路,及至村口,长安越过我挡住前方无尽的旅途,日光把他映得模糊不清,我无法窥探他一瞬而过的脸色。
我们对视,调侃,打趣,而后擦肩而过,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渐行渐远。
风仍是猛烈,却吹不散耳畔萦绕着长安的轻语。
“北望,我的灵魂,也只有一半喔”
“而且是右边的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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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半坡村的那刻,积蓄许久的阴霾一扫而光,来自陌生城市的晚风生疏又和煦,将蓄满矫情和不甘灰尘的心脏拂拭得一尘不染。我看着那轮半月,皎洁的乳白色晕染整片幕布,这在半坡村是断然看不到的美景。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半坡村,每个人的灵魂都没有色彩。
因为那里所有的人,都是为了研发卫星而活。半坡村原本是个卫星发射基地,由制造工人和他们的家庭组成。
多年前,我的父亲作为这方面的专家从故乡调往这里,并与母亲结合,这也是村长如此在意我的缘由。
父母的感情,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的心横亘着上千公里的距离,是两块同极的磁铁,谁都不肯退让。
所以,母亲的过早离世,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漫长而没有期盼的生活,比活着更让人绝望。
离开半坡村,我再没有回去过。
偶尔给父亲通过几次电话,除了简单的嘘寒问暖外,大多便是询问长安的近况,却是每每都被搪塞过去。
我尝试给长安寄去几封信,但都没有回应,末了才想起,长安他,哪里会认得字啊。
父亲答应过我会照顾好长安,我便在那样的心安里继续求学,考上了警察学院。
这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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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说当年失败的卫星终于研究成功,言语之中满是自豪的宽慰和苦涩的惦念。
我决定重返半坡村,为了父亲,也是为了长安。
我再次踏上那片寂寥的土地,它还是同十年前一般,外界的纷扰与变化不曾惹它分毫,他是个墨守陈规的耄耋老人,以泥古不化之心抵御岁月的侵蚀。
我与村民客套寒暄,在他们下垂的眼袋和乌紫的眼圈里寻得无尽的木讷与疲惫。
父亲头顶的雪白,佝偻的脊背无一不在召示着他的衰老。
他的十指弯曲,却很有力量,掌心温热,沁起一层粘腻的虚汗,我以为他会有一箩筐的话要倾泻而出,却是良久无言。末了,对上一双被饱满包裹着枯竭的眼眸,那一汪芜杂的思念便堂而皇之的潺潺流淌。
当我提出要去看看长安时,父亲整个人没来由地收缩起那具衰败的躯壳,忐忑之前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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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失踪了。
我找遍了半坡村的每个角落,打谷场,麦秸地,那些曾飘荡我们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死一般的寂静。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长安吗!”
诘问让父亲陷入长久的沉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软弱。
村长告诉我,长安的失踪很突然,像是一下就人间蒸发了。
每个人千篇一律的回答,让半坡村本就惨淡的黄昏笼上一层诡谲的迷雾。这个村子,实在藏匿了太多秘密。
偶有三两成群的孩童聚在一起嘻闹,才能令人稍稍缓解繁琐的思绪。他们乐不可支的笑颜里,是我和长安的影子。
“我们去井那边玩吧”
“不行,我妈说了,那口井到了晚上会吃人的”
我感到大脑颤栗成一团,撕扯着,而后松弛,奔向那口古井时,僵硬的四肢一度将人带倒。
它仍是清静的坐在蚊蝇四起的杂草中,望进它黢黑的躯壳时,我仿若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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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出两具残骸后,回到家里,已是月明星稀。
门前是一地狼藉的烟屁股,父亲静坐院中,弥散了一脸的青烟。
“今天我从那口井里挖出了一大一小两具尸骨”
我朝他走过去,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驻足。
“井里的小孩,是长安吧”
烟头骤灭,青烟停止挥发,滞留在他微颤的嘴角。我的步步紧逼,终于让他有了回应。
“那句大人的尸骨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从年代上看,至少死去二十年了。应该就是当年的杨春雪吧”
他把烟头朝外暼去,却仍旧不语,我遇上的第一个顽固不化的嫌犯,竟是我的父亲。
“爸!长安和杨春雪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这声陌生的称呼不仅唤醒了父亲,也唤醒了我某种缺失的情感。
“北望,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猛然抬头的微醺眼眸应是酸楚的,但此时却成了引爆我的导火索。
“你还要骗我?小时候你和妈就经常吵架,妈一见到杨春雪就恨不得吃了她。这跟你,不可能没有关系”
“你当年去找过杨春雪吧,长安他,是你们的孩子吧。你没来由的对长安好,只因为他是你的私生子。
“依妈的脾气,肯定找村长闹过这事,你又是卫星研发的重要人,村长为了不把丑事闹大,将杨春雪逼死在井里,没错吧”
我不记得多久没有如此宣泄过了,父亲似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隐忍承受我的满腔炮火。
他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消逝了,我辨了半晌,才依稀认得,那是他孱弱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光和热。
我向外走去,他在我背后呢喃。
“那年,长安哭着闹着要找他妈妈,自己跳了下去。其实当年杨春雪从跳进井里时,长安他应该是看到了,所以才……”
“我没能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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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星如期发射,这天的烟火,比十年前的更为绚烂,满大街张灯结彩的红色,却没有一丝温度,那是没有烟火气的阴冷。
村民们双手合十,使徒一般虔诚。或许卫星的成功发射对他们而言,不再是必须的任务,而升华成镌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他们的欢呼声随着发射时间倒计时而愈发激昂,浓厚的白烟将那具庞然大物送上青天。我在他们滚烫的狂欢里暗自离去,眼泪是冰冷的,眼眶是灼烧的。
长安说过,他能看到灵魂的颜色,那么我想,村民们的灵魂此刻定时夺目的斑斓。
他说,我的灵魂只有左边一半,而他,是右边那半。
他送我离家的那天,在灿烂千阳前的脸庞,定是欢愉的。
北望,长安。北望长安。
北望是希冀的未来,长安是痴恋的故乡。
如今故乡没了,独留未来在远方形单影只,垂垂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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