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 再不为人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面馆，大家都望向这浓浓叛逆气息的声音来源。一个满脸倔强的少年抓起书包，转身离开。走过我面前明显一顿，却又加大步伐离去。那一瞬间，他的碎发落下来遮住眼睛，却没遮住眼角闪光的泪痕。

      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另一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十三个字里透着无助和绝望，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这是最为锋利的地方，穿透自己的身体，发出破釜沉舟的最终一击。这十三个字，足以面对千军万马。

        张和我是在这个馆子认识的，这里的面条和自酿高粱酒出名，而且开至深夜。那天下大雪，我写工作总结到很晚，来到店里时候只有张一个顾客。我的面上来还没吃两口，张就端着酒壶和半盘花生米，做到了我的对面。

        “我是张，店里就我们两个也是缘分，一起喝一杯吧！”

        后来每次聊起那天晚上的认识，我说是缘分，张说不对，那是命中注定。

      其实坐在对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张，有一份一本正经的工作，银行职员。我心里虽然很想以此为梗笑话他，可是想想自己这中文系毕业的体育老师，还是算了吧。

      张的父亲也在银行工作，母亲在某机关单位，家庭的优越环境给了他一条一帆风顺的人生之路。大学毕业就被安排在了银行，隔年后相亲结婚，儿女双全，马上要升职。在这个时代里，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甚至付出再多努力也无法企及的幸福。

      却不是张想要的。张的西服套装里困着一只兽，磨利了牙齿和爪子蛰伏在温柔的背后。

      我告诉他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眯着眼睛笑我，“你是在劝我还是劝自己?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这十三个字给了我勇气，足以面对千军万马。”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来张留下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和辞职信离家出走，消息全无。

      再后来，我曾收到一张他从博卡拉寄来的明信片。上面用潇洒的草书写着：千里独行，不必相送。

        离去的少年是宋少杰，高二学生，成绩中等。他上初一的时候，我刚毕业不久，代课语文。那时他刚开始学吉他，被我抓到上课写情书，还辩说艺术源于生活，不谈恋爱怎么写情歌？被请了家长。宋少杰很有天分，练了一手好吉他，组了乐队，当了主唱。我们也因为歌曲填词成了朋友。可惜面临高考，相信他受到的压力很大。

      回宿舍路上，迎面看到他手里攥着半截吉他哭着走来。他的样子刺痛了我。

      我拦住了他，他抽噎着说：“别劝我，我不会参加高考了。要么练琴，要么死。”我说：“我还真要劝劝你，劝你一定要顶住压力，坚持下去。”他抬头看我，眼里有了一点光。“我有一个朋友，和你说过同样的话。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他还说，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有这十三个字，足以笑对千军万马。”

        宋少杰把手里半截琴颈扔的远远的。“我一定会的”。

      有时候，我是相信轮回的。因为有的人是一只鸟，前世历尽磨难，修行成人，却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金钱和欲望禁锢不了想飞的心。

        若有来生，再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