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痛苦和绝望
当恐惧和绝望在一起时，前者便失去了本该有的威力，既不能阻止生命挣脱泥沼的脚步也无法叫其退缩。
靠近斯坦纳维亚的时候，卡利斯问萨尔福特，“如果琼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会怎么样。”萨尔福特说，“他不知道，或许会结束生命，但他也做不到，原因并非因为孩子，而是琼没有死；毕竟她只是变成了别的东西，不代表生命的结束，生命既然没有结束拉美诺贝肯人的爱情就没有结束。”
“如果要在一起，萨尔，你的身体受不了泥土侵噬。”卡利斯当然知道萨尔福特不会在意这些，这一点在拉美诺贝肯时他已经明白了，即使泥土把他的生命蚕食殆尽，他也在所不惜。
“萨尔，我有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问吧。”
“你会感到难受吗，身体逐渐腐烂的过程会让你受不了吗？”
“不会，当你绝望的时候是不会感到痛苦和害怕的，就像夜晚之后还是夜晚，大海之外还是大海，风暴季结束还是风暴季，永远这样不会改变更不会有转机，那还有什么值得痛苦的；腐烂之后是进一步腐烂，最后身体消失。相比和琼分开，这些根本不会让我有任何感受。”
自从凯瑟琳失踪以后，自己的感受又何尝比萨尔福特好多少，虽然眼下萨尔的遭遇如此不堪，但卡利斯却感到羡慕，至少他和琼彼此深爱，彼此不离不弃。而自己对凯瑟琳却从未表达过任何爱意，从未认真倾诉过对她的感情，直到她失踪以后。他甚至不敢想象凯瑟琳的消失是不是因为自己，如果她故意躲避，不愿相见，那又如何能把她找出来。
远处，斯坦纳维亚向外散发着浅黄色微弱的光，光芒黯淡，如黄昏将近，年岁已老。
“这就是斯坦纳维亚，看上去没有生机的星球，上面恐怕没有生物了。”
“前方禁止通过。”飞船发出警报，“禁止通过。”
“不可能，打开所有授权协议。”
“斯坦纳维亚星的访问协议被改写了。警告，继续接近可能有危险。”
“谁改写的协议？”
“最高授权。”
“最高授权？”
“军事委员会吗？”
“无法察阅，抱歉。再次警告，继续接近可能有危险，请立即停止飞行。”
“斯坦纳维亚接受访问请求吗？”
“没有说明。”
“给星球发送访问请求。”
“访问请求已发送。”
“很好。”
萨尔福特毫无表情地看着卡利斯，仿佛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又仿佛发生什么样的事都在他意料之中，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感到意外。
这就是绝望吧。
卡利斯非常愤怒，随即他又为自己的愤怒感到可笑。他从来不知道愤怒是什么样，又何来愤怒的感受；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可以愤怒，因为显然这不符合理性；不符合理性的事情在卡利斯身上不该发生，在任何他们星球的人身上都不应该发生。
“你看上去比我还要冷漠。”
“是吗？那么看来琼说得没错，你不冷漠，你和你星球的人不一样。”
“萨尔，再说一次，不要提起我的星球。”
“拒绝访问。”飞船再次发出警报。
“用星系委员会专用指令发送。”
“卡利斯，伪造星系委员会指令会被审判的。”
“审判？那就审判吧。”
“卡利斯，你确定吗？”
“我什么时候需要和你商量了？我们不是一直这么做嘛，我什么时候被抓走过。”
“好的，卡利斯。”
“好像保护层开了。”
“能知道保护层来自哪里吗？”
“星系委员会。”
“见鬼。”
“卡利斯，我们是否要通过。”
纳维塔醒来询问父亲自己在什么地方，卡利斯看见他瘦弱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不同深浅的色斑，他转过头不忍再看，纳维塔对这些色斑的危害毫不知情。这或许不是坏事。
“疼吗？”萨尔问。
“不疼，妈妈呢，我想妈妈。”
“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很快，我们现在就去妈妈的故乡。”
“通过吧。”
卡利斯打开飞船上所有的箱子，把能带的武器都带在身上，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不会是好事，这事情压根不需要理性分析，单凭最不可信的感觉就能知道。星系委员会的保护层绝对不会是为了保护什么，斯坦纳维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最好做最坏的打算。
卡利斯把一个U型金属器递给萨尔。
“这是粒子探测器，我在维坦京拍卖会上买的。”
“有什么用？”
“萨尔，你为什么不能多学点东西，别整天就知道恋爱。”
萨尔低下头默不作声。
“可以探测生命，或许能帮你找到斯坦纳维亚人。”
“你用它找过凯瑟琳吗？”
卡利斯再次感到生气，甚至到了每和萨尔福特说一句话都让他无法平静的地步。
“你就继续谈恋爱吧，别学新东西了。”
蓝科顿降落，卡利斯走出飞船时仿佛闻到了凯瑟琳的气息。斯坦纳维亚果然如她所言有一种难以逾越的美丽，它的四周仿佛五彩流动的水之时光，空气里有音乐的声音，音乐仿若掉落弹起的星辰，划过天际又游过星海；植被丰富、土壤肥沃、空气潮湿，适合各类物种生存。
卡利斯被眼前的美丽与宁静吸引着，差点忘了这般丰饶的环境对萨尔福特和纳维塔简直就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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