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小美

她叫纪美，我都叫她小美。

我跟小美是高中同学，又是舍友，关系一直很好，说我俩是闺蜜未必不可。

小美大我一岁，说话办事俨然大姐姐一样。她聪明好学，属于学霸级别，班主任让她担任班长，她以耽误学习为由婉拒了，只担任了英语课代表。我学习一般，平时没少向她请教问题，她知无不言，尽心尽力帮我。知道高三之后我们就会分别，而且我们还想到之后的大学，还有大学毕业后的人生，所以特别珍惜那三年时光，尤其高三下半年，学习时间紧张，压力巨大，偶尔我俩还是会一起逛街和吃上一顿美味的铁板烧，竹签串着的喷香的烤肉，在步行街边走边吃，大声说笑，唇角热辣辣的味道，脸上张扬的快意和心里对于友情的留恋的感觉，现在还记得清楚。

正如我预想的，小美如愿考上了她心仪的大学，去了外省。我就在本省一所普通大学里接受身份地位或者说职业资格的改造升级。我俩从此天各一方。

大一上半年，我和小美每天联系，和在高中简直没有区别。我们说些身边发生的或者可能会发生的事，我们口无遮拦地谈论师长和同学，还有本地风景和风味小吃，从追剧追星再到美容美颜，总之话题源源不断。后来，渐渐地我们不再多么热络地联系了。大概都已经适应了当前的生活和学习环境，跟老师和同学也都熟稔，有新的朋友。我并没有多么在乎这件事。事实上，每一次跟小美聊天，我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她不像高中时候那么爱好学习，我们之间共同语言越来越少。我觉得她变了。她是如此优秀，又使我产生错觉，我想新时代的大学生就应该如此吧，像我这样考上大学了还死啃书本是不会有出息的。

大学毕业后，我找了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我没有考研。我有过想法，可是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加重她和爸爸的负担，他们本来已经够累的了。使我奇怪的是，小美也没有考研，那可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这之后一年多的时间我跟小美再没联系过，一个信息，一个电话也没有。开始的时候，是我连续发信息给她，她没回，然后我也就把她放下了。当时的我也很看得开这件事，但是在我的心里，隐隐觉得，她要么出息得很好，要么并不好。

那年春节回家，当年的高三班长联系我参加同学会。我欣然答应，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是班长和其他同学现在的模样，而是小美。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在乎跟小美的友谊啊。

到了聚会那天，我穿了平常衣服，化了淡妆。我很看淡所谓面子工程，生活中宁可随性一些。我想同学们一定出息得很好吧。我依然单身，同学们成家和有异性朋友的大约不在少数，其中班长就已经成家，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我带了几件小礼物，有几个当日要好的同学，这是有必要的。

聚会是在县城一个很有名气的酒店里。我去得早，就开车到母校转了一圈，然后才去酒店。刚在停车场停下车子，手机铃声响了，我想可能是班长吧，急忙接听。对面好久没说话，我觉得诧异，这才看见原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我问道：“您好，请问哪位？”

“冬雪，是我啊，小美……”

“小美！”我大叫。我想小美可能会参加同学会，但是想不到她会提前联系我。“小美，小美，你在哪儿？”我一边大叫，一边下车，四处张望。

“我在酒店外面的公路边上……”

“我马上过去，你等我啊。”

我一路小跑，心想今天没穿高跟鞋，真好！

公路边没看见小美，再联系。她说：“你往红绿灯路口这边走一走，你一直走，到路口左转……”我飞奔过去，心跳跃着。我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激动。

过了路口，左转，还是没有，再联系。小美说：“你一直走就好了……”

大约十分钟，在一棵叶子落光了的空落落的大树底下，我跟小美遇见了。她也在走，可是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走不快。她的脸蛋红红的，我想我也是。但是让我惊讶的是，她一身很简单的衣服，一件红颜色的羽绒服，我要怎么说呢，羽绒服皱皱巴巴，质地也恨粗糙，一看便知是我们学生时代的地摊货。她也没穿高跟鞋，一如既往地瘦，但是看脸蛋，大约是胖了。她的发型，不能说发型吧，只是长头发然后一个简单的马尾，梳理得也很马虎，头顶的发扎煞着，没有任何饰物，风吹着，乱草一样；刘海也是乱乱的。曾经的她，虽然也没多少饰品，可是意气风发，举手投足干净利落，美女范儿十足。

如今，也还是二十几岁年纪，正当春节，正当同学会，不至于如此潦草敷衍吧，并且不管不顾，抱着一个不知道是哪家亲戚的孩子前来。

小美对我淡然一笑，只是在这笑容里，我依稀看见她的旧日模样，然而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却没有昔日精灵跋扈的闪光，那么平静、恬淡，甚至卑微。

“冬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美，这是谁家的小宝宝啊？”我终于忍不住问，心里悠忽冒出来一个想法：这孩子不会是她的吧？继而一连串的问题：她结婚了吗？啥时候的事啊？怎么会如此邋遢，不会是离婚了吧？

“我自己的啊……”小美的眼睛里露出一个母亲的荣光，这美满幸福的光亮使我约略心安，我想她到底还是曾经的那个敢作敢为超级阳光的小美。虽然如此，她坦然承认，我还是吃了一惊，一时间竟没有话说。“知道你来参加同学聚会，我就来市里了。”小美说。

“难道你不是来参加同学会的吗？”

“我告诉他们我抽不出时间……，我只是来见你的。我很想念你哩，特别特别想见见你。”

“我也想念你啊！”我走过去，仔细看一眼她的看起来胖乎乎的脸蛋，然后从她怀里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小宝宝。小美的额头已经出汗了。她是一张小圆脸，尖尖的下巴。我俩个子差不多，都没有穿高跟鞋，可是，我觉得我的个子明显比她高，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小美吐口气，靠过身来看着我怀里的她的孩子说：“他睡了，每次坐公交车都会睡。孩子很省心，很少哭闹……”

我能想到小美一路来的辛苦。我对她笑一笑，压制着满心的惊讶和疑惑，说：“小美，你真好。”这是高中时候我对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小美对我淡淡一笑。她也是简单的妆容，我能看出那妆容之下的疲乏。她的眼睛发红，也许经常熬夜吧。公路对面有一家小饭馆，附近再无适合坐下来聊天的场所，连一个超市也没有。我对小美说：“我们去那边的小酒馆坐一坐吧？”小美点点头。

“我抱着孩子吧？”小美说。

“我抱着，我很喜欢这孩子呢，真可爱呀。”我说：“真的是你的吗？”

“真的啊。”

我想跟小美说句玩笑话，可是没有。

“男孩女孩？”我问。

“男孩。”

“喔，原来是一个小帅哥呀……”

我和小美说着话，穿过公路，径直走进饭馆。饭馆里一个顾客也没有，小小的店堂空荡荡的。我和小美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看着怀里的孩子，小孩子虎头大脑。小美的额头饱满，我觉得孩子像小美。落座之后，我对小美说：“孩子像你啊。”我有很多问题要问小美，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在我的心里，也许已经承认了这几年小美过得并不开心的事实。我不想她伤心，可是，既然她抱着孩子前来，我绕过孩子去问一些别的事情又根本不可能。停了一会儿，小美叹口气，说：“像他爸。”

“他爸很帅吧？”

小美无奈地笑笑，一脸的疲惫，或者不如说沧桑。从我俩刚一见面，我就看出来，可是，我怎么也觉得不该用沧桑这个字眼来形容小美，她还是这么年轻，而且学富五车。真的，她是那么聪明，才华横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过来，红着脸问我们需要点什么。大概是老板的女儿，放假在家，就给爸妈帮忙。我看见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站在里边厨房门前，笑呵呵看着这边。我点了两杯果茶，小姑娘犹豫说店里没有果茶。我说那就两罐可乐吧。小美对小姑娘说：“我不喝可乐……就要一罐……”我说：“有没有奶茶呢？”小姑娘一下子笑起来，说：“有！”我说：“就两杯奶茶吧。”小美对我点点头。记得高中那会儿，她很喜欢喝可乐的。

我的手机铃声响了。小美把孩子从我的怀里接走。她的孩子睡觉挺沉的，这么来回易手竟然没醒。我想大约小孩子都是如此吧。那一秒钟，我甚至想到将来的我的小孩。小美低头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对我笑笑。我对她点点头。我想这回一定是班长了。我从随身的肩包里拿出手机，果然是。我编辑了一条“有事暂时走不开，但是一定会去”的短信发过去，然后把手机选择静音。小美抱着孩子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我，没有问谁的电话。我想她跟我一样都多么在乎眼前的我俩的这次聚首啊。

“我跟他是大学同学。”等我放下手机，小美坐下说。我知道她说的“他”指的是谁，我甚至想都没想，就知道那个“他”不是她的丈夫。“大二下半年，我意外怀孕。他让我打掉孩子，可是到医院检查，孩子发育正常，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公主呢。”小美跟我一样，保留着我们曾经的习惯，叫小女孩“公主”，叫小男孩“王子”。“我不舍得，可是他坚持。我就……”小美看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角噙了泪水。她低下头，用手掌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我装作没看见。“我伤心了很长时间。我觉得我是杀人犯，而且是杀了我自己的孩子。他来安慰我，无微不至地照料我，那段时间，我的精神和身体能恢复过来，也多亏了他。”小美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轻轻摇着怀里的孩子，孩子睡得好香，而她多么像一个合格的妈妈啊，包括刚才亲吻孩子额头的时候，那么亲切温柔和体贴，我觉得以我当前的心性，我做不到。在待人接物方面，妈妈说我野蛮、跋扈，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子家了。“大四的时候，我还是怀孕了。”

“你怎么？”我惊讶问道。

“我故意使自己怀孕的。”小美淡淡一笑：“其实，我根本没从上次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得救自己，我得给自己一个孩子，不然，我会……”

我点点头。

“冬雪，谢谢你……”小美对我说，看一眼怀里的孩子，继续说道：“可是他不愿意。他说我俩的前途都会被这个孩子毁掉。他劝我还去打掉孩子。但是我只去医院做了例检。是个男孩，发育正常。上一次是个女孩子呢。其实，我更喜欢女孩子……但是，即使是个男孩子，我也要坚持生下来。我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对自己的孩子举起屠刀，而斩杀那个小公主的血还在刀刃上呢，我怎么可能再对这个小王子下手啊！我不能……”小美低下头，再一次亲吻怀抱里孩子的饱满的额头。“我不允许，谁也不可能伤害到他，除非我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着小美脸上，还有眼睛里显出来的坚毅的神情和光亮，同学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神情和光亮，每次考试前夕，她都会无比自我地跟我说话，然后笑起来。她的自信来自于她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于理想的执着。

“后来，被他逼急了，我把真相告诉他。我说我是故意使自己怀孕的，所以，这一次谁也别劝我做掉孩子。我告诉他，除非我死了才行！他听了我的话，死死地盯着我看了有五分钟，也许他被我的话弄傻了，或者是没想到我会那样执拗，不可救药。总之，他回过神之后一句话没说就摔门走了。那时候我们是租了一间屋子的。大概两个小时，或者还长，他回来了，进门后还是一言不发。他走到我身边。我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他喝酒了。他一向不喝酒的。我因此自责，可是，我要生下这个孩子的决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气鼓鼓地问我：‘你还是不准备打掉他？’我点点头。他忽然发疯似的大吼一声：‘你疯了！’稍后，他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发疯，我不能因此就对你不管不顾，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走，我带你去医院做了他！’他拽着我的胳膊。我不走，他就拖我走。他力气大，他一米八二的身高啊，我怎么能拗过他？我腾出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到现在，那个耳光响亮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徘徊着呢。”小美露出一丝苦笑。她的眼角还挂着眼泪，晶莹透亮。“他就停下来，一只手摸着挨打的那一边脸颊，一边用陌生的我不认识也从没有见过的冰冷的眼神看我。他哈哈一笑，就此远去。”小美吐口气。

我劝她喝一口奶茶，她没听见似的扭头看窗外，大滴的泪珠从她的一双大眼睛里滚落。这一次我再不能视而不见。我从兜里掏出手绢，走过去蹲在小美身旁给小美擦了擦眼泪。她的泪水都滴到孩子身上了。她把我手上的手绢接过去。我看见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哽咽着说：“谢谢你，冬雪……”我也哭了。小美用手绢给我擦泪。我亲了小孩子的额头。如果不是小美的坚强，这个小王子是不存在的。想到这儿，我再一次亲吻男孩。小王子不会知道的，他的生命，在未涉人世之前，便遭遇了一次生死抉择。

“我们再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过。我办了休学。正如他说的，这个孩子会毁掉我俩的前途。我没有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他究竟是孩子的爸爸，我想如果我的儿子长大了，他也希望我这么做，虽然……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但是前途，他的前途对他来说更重要啊……”

“你……”我无言以对。

“那之后，我骗了我爸妈一大笔钱，我告诉他们我要考研。”小美叹一口气。“真的，我没有办法，我需要钱啊。现在的我，怀里抱着私生子，还骗了爸妈的钱，和爸妈不睦，没有朋友，没有文凭，没有工作，算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也是我不和昔日同学联系的主要原因。我一直想把我的事告诉你，可是，我也不能。我和爸妈都吵翻了，哪还有脸联系你啊。本来，他们想的是……唉，反差太大了，换了我，这结果我也接受不了啊。我理解他们，但是，我还是免不了跟他们吵。我曾经想作为最要好的朋友的你，大约也会笑我傻，也会劝我打掉孩子，或者，至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要让他跟我一起承担。如果说这是一场犯罪，就让我自己来接受惩罚好了，我希望他不会为了我和这个孩子而内疚，我并不记恨他，我只是想要这个孩子活下来而已，或者，至少是……为了不使你们多费口舌，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我的事，包括我家亲戚，或者他们有的人已经知道，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不会为这件事像个饶舌的鹦鹉，我保持沉默，一直是，直到今天之前，连我的爸妈我都没这么详细地说过，也许他们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事情本身，更有我的执迷不悟，不肯给他们一个说法，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肯说。我对不起我的爸妈，辜负了他们的养育之恩。我希望他们幸福，以我为荣，就像曾经那样，可是……”小美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小美，你真傻。”我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你的事告诉我呢？我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是，我至少不会让你觉得孤单。我理解你，我支持你的选择。”

“冬雪，谢谢你。我想得没错，我们是好朋友，一直是。”

“我们是好姐妹呢。”

“那时候我让你叫我姐姐，你还不肯……”小美说起来往事，眼睛有了些许光亮。她哪里知道，高中时候的我，好想超越她，心里虽然承认她有大姐范儿，可是嘴上怎么也不肯叫她姐姐。我只叫她小美，好像一旦叫了她姐姐，我就彻底输了。

小美只是为了见我一面，便抱着孩子费尽辛苦来了县城。现在，她要回去了。我要开车去送她，她说：“你去参加同学会吧，公交车很方便的。”坚持不要我送她。我问她现在住在哪里，她说跟爸妈住在一起，但是过几天就走，她在外面租了房子。她跟爸妈关系不融洽，很多事不想被外人知道。我不想使她难为情，况且我已经答应班长，如果去送小美，同学会可能就要爽约了。

“你是个有出息的人！”走出小饭馆的时候，小美说。她的话很突然。我说：“怎么就给我下断语了？”小美说：“你的性格比我稳重，或者说更成熟。你一直在进步，我有点儿浮夸。高中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但是我没有试着改变自己。我的生活，如果你来当主角，不会弄成这样……嘿，也许你想不到吧，我大学许多挂科呢，因此，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我的大学生活有多迷乱。这些事，我都没有跟爸妈说……人一旦撒谎，就不知道如何结束……”她轻轻吐了口气。我心里一些想法，就收住脚步，她也停下，看着我。我对她说：“小美，回去以后想办法跟爸妈处理好关系，我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然后去把学业完成了，不管多苦多累。你有这个能力。我们的人生路还很长，千万不要气馁。”

“嗯……我会的……”小美说，轻声叹口气。

我陪她走到公路边公交站点。孩子醒了。小美说：“哟，小王子醒了呀？做了啥好梦呢？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大家呀？”又对我说：“昨晚逗着他玩儿，睡得少，今天又起了大早，这时候果然就睡了一大觉，真乖啊。”看起来，小美为了今天带着孩子出门，做了充分的准备。我深为感动。小美就在站点的不锈钢座椅上坐下来给孩子喂奶。我挡在她身前。因为给孩子喂奶，她错过了一班公交车。喂完了奶，她又抱着孩子去那边墙角，大概小王子要撒尿了。

小美回来，我从肩包里拿出一张活期银行卡，本来是给妈妈的新年礼物，妈妈不要，又塞回我的包里，卡里边是一万多块钱，我递给小美。她坚决不要。我对小美说：“我是给我们的小王子的，以后让他叫我小姨吧，我很愿意做小王子的姨啊。”小美看着我，又哗哗地掉泪了。

这几年，小美吃了多少苦啊！

公交车开过来了。我给孩子额头一个轻轻地吻，小孩子不哭不闹，两只溜圆的大眼睛盯着我，忽然，他笑了，浑身都动起来。

“来，跟小姨再见。”小美轻轻掂着怀里的孩子，说道。小孩子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挣脱襁褓的束缚，朝我伸过来，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我，嘴里咿咿呀呀发出一些简单音符。小美对我说：“他是要你抱他呢。”我说：“那我就抱抱我的小外甥……”小美瞄一眼已经拐进停车区的公交车，说：“车来了，嗯，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跟你联系的……”她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从见面到现在，这是她的第一个我能从中读出开心真挚意思的笑脸，从中依稀透露出来她少女的天真烂漫。

公交车嘎吱一声停住。小美抱着她的小王子，轻声哼着“小宝贝，小宝贝，你是妈妈的大英雄”的歌词，登上公交车。她单薄的背影，包括那件红色的皱皱巴巴的羽绒服，在我的眼睛里都显得无比娇艳美丽，透着一股子要强的坚韧不拔的毅力。

时间不停留，我们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年少时光，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回去呢？正是因为回不去，我们才会怀念。我虽然还记着高中时候那个无比自信大气的小美，但是我更为今天的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