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长大了（01）

最后，她长大了（01）

01 我们的相遇是一场灾难

我叫程潇。

2008年，我刚好初一。

汶川地震发生的时候，班主任正在讲台上例行训话，滔滔不绝，夹杂着横扫千军的唾沫星子，“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那德行，有点学生样么，上自习课都干啥呢，头低的跟豆芽似的，就差没钻到桌子里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猫腻哈，小说、手机都趁早给我藏严实了，被我逮到就自觉请家长来见我......”。

“你们咋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啊，给我气得头都晕了。”班主任一手掐腰，将全部力量依靠在讲台，不知被我们气得，还是体型偏胖缘故，似乎这一大段训话让她很累。她目光略凶的环视教室一圈，大家都把头放的很低，似乎心虚一抬头与她有眼神交流，便会立即被察觉出小秘密。

十三四岁是认识世界的最好阶段，我们假装大人模样，洋洋自得，却轻易被“叫家长来见我”、“我给你老师打电话”这类话语以及其他动作吓到，明明问心无愧，面对老师和家长时却总会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真的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突然英语宋老师慌张出现在教室门口与班主任对视一眼，“说是刚才发生了地震”，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大家互相议论纷纷，“真假啊”、“我说感觉刚才你在晃动啥呢”、“哪儿发生地震了”、“啥情况，我们没感觉到晃啊”.....

“——啪”，班主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讨论啥呢，跟你们有关系嘛”，在大人认知里，小孩子似乎除了学习，与整个世界都应该毫无瓜葛。教室嘈杂声戛然而止，班主任继续镇定自若，“学你们的习，我出去看看啥情况。看别得班怎么安排的。”

全班同学皆一脸茫然，毕竟地震对于平原地区的孩子只是一个名词。不过后来看完新闻报道之后，庆幸当时年少无知，不然真被班主任临危不乱的气场折服。

最后经学校讨论决定，全体搬板凳去操场上课。“看来学校不会让我们早放学了。”同桌杜小羽叹息道。“对啊，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呐。唉。”我边拎起板凳边回应道。

下楼梯的时候，看到背后有人说，“地震这么吓人，我们学校的墙都震出现裂缝了。”我顺势抬头瞄了一眼，看到楼梯洁白的墙壁真有道蜿蜒一米左右的裂痕，不禁诧异，“我们这是新校区，学校的建筑质量这么不靠谱啊。”“豆腐渣工程。”杜小羽不假思索地回答。

操场上乱糟糟一片，聚集了各年级各班的学生，大家看着别班熟人，热情的喊着打招呼，班主任们负责维持本班秩序，查点人数，防止学生趁乱逃课，但似乎未见成效，学生们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妄为。

起风了。我与杜小羽随便挑个地方背对背坐着，风在我耳边呼啸着，我不断用手拢齐散落的碎发，百无聊赖，对着远处发呆打发时间，因为我们班分的位置比较靠近操场南边的围墙，我清楚的看到两三学生结伴打算趁老师疏忽翻墙，因为刚搬进新校区不久，南边围墙并未竣工，学生轻而易举就翻墙而出，学校虽然经常严令禁止这些行为，但却未曾想方设法弥补这漏洞。

我的目光恍惚间被一个身影锁定，阳光下那头金黄色的头发格外扎眼，“喂，杜小羽，你看那个男生。”“帅哥嘛？”杜小羽扭过头一脸色眯眯的表情，“哪呢”。“离得有点远，谁知道长啥样啊。”“那你想让我看什么”。“他居然敢把头发染成那样，甚是猖狂啊。”

在千篇一律的环境里，人们往往被最独特的事物紧紧吸引住。就像在学校，当所有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中间，突然闯入一个不穿校服的，那么他与周遭形成的鲜明对比，不自觉间就会引起全部人的注意力，无关衣服名牌还是地摊货。特立独行本身就是风景。

“奥，你说那个非主流啊。”杜小羽发出不屑一顾的语气。“你们认识？”我转过头好奇的打量杜小羽。“他叫王一博，十四班的，比我们大一届，没搬家之前，我们两家住对门。”“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谁稀得跟他扯上关系啊，你知道么，我听我爸说，他跟他班一姑娘早恋，女方家长发现后去学校大闹一场，嘿，他逞起了英雄主义，秉承不让姑娘为难的原则，自愿转学，搞得多辉煌事似的，给他爸妈气得呦，这不刚来几天，就开始不消停了。啧啧啧......”

“看不出来他对那姑娘还是真爱呀。”我这个阶段，正是疯狂沉迷于各种校园爱情故事，青春言情小说的恶俗桥段，听到王一博能干出这种事也是佩服至极，不禁感慨万分。

“真爱个屁，第二天就跟人家姑娘拜拜了呢。”听这语气杜小羽是真心嫌弃这位昔日的邻居小伙伴。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老师们仍在竭尽全力维持混乱的场面，远处听见校长拿着大喇叭喊，听着好像是学校安排集体在操场上课。瓦特？这个决定瞬间刷新我的世界观，培养祖国花朵不至于到这种争分夺秒的程度吧！

学生们纷纷抱怨不止，老师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从学校的决定。杜小羽背靠着我，一言不发，“你沉思什么呢？”我开口问道。

“我在想啊，之前他爸妈还说让我监督他，你说今天王一博逃课的事，我要不要告个状去。”杜小羽郑重其事的回答。

“你丫的藏得什么坏心思啊，人家又没招你惹你的。”“从跟他认识到现在，每次他倒霉我心里可开心了。”杜小羽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你这典型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女人哪，真可怕。”我打趣道。

“嘿嘿，跟你说着玩嘞。”杜小羽笑嘻嘻的转身搂住我的腰，趴在背上傻笑。

太阳一点一点沉落，草地上打出的剪影不断拉长，美得像一副画，我们正值生命的最美时刻，对于未来，无知，期待，无所畏惧。

就这样学校把我们扣留在操场一下午，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立刻欢呼雀跃跟老师挥手道别着，奔向校门方向。那一刻无数笑脸洋溢着。

我跟杜小羽把板凳搬回教室之后，便朝自行车棚走去。自从搬到新校区，我们只能骑着自行车来上学，学校离家太远了。因为比较贪玩，每次骑着车，聊着天，也从不觉得路途遥远。记得有次班主任开班会说起一情况，“我看见我们班俩女生放学，牵着手骑自行车，你俩是多想作死呐。”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俩，毕竟小女生的友谊总是好的让人无法理解其所作所为，这样做的不在少数，反正当时我们心虚的没敢抬头。自此便也没敢再牵着手骑车，总觉得班主任在某个角落注视着。

七点多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赶紧洗洗手吃饭。”妈妈伸手接过我肩上的书包。我笑嘻嘻的先跑到餐桌上，捏两口菜到嘴里。“你这孩子，谁又没跟你抢着吃。”

“我爸老是跟我抢。”我在洗手间喊道。

“你爸今天不在家吃饭。”我妈温柔的对我说，“公司有点事打电话说晚点回来。”

“肯定又陪客户喝酒去了。”我甩去手上的水，走到餐桌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吃完饭，妈妈在厨房收拾，我就围着她瞎转悠，“你别一直转了，去把作业写了早点睡。”“作业不着急，我先消消食。”我学着老头的声音，捋着胡子，边走边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妈妈被我的表演给逗乐，满脸笑吟吟，“就你贫。小羽今天怎么没来找你做作业啊。”

“不知道，她没说。”

初一的时候，杜小羽搬到我家前面，成了邻居。知晓邻居身份，是初一我俩成同桌后，有次闲聊起家庭住址，才知道生活处处是惊喜呐。

那晚我在屋里写作业，妈妈在客厅看电视，爸爸依旧不在家。家里这样的夜晚似乎是一种常态，大家习惯了各自的节奏，没有人尝试去打破此刻的不平衡。或许世间千千万的家庭亦是如此，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

躺着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我脑海突然闪过王一博的身影，虽然无法获知他的容貌，但是金黄色的头发在记忆中十分刺眼。他是一个怎样的少年，我的内心此刻开始流露出一丝丝好奇。

下一章  02  杜小羽，你丫的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