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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家媳妇疯了,他的发小也差点被烧死。村里便传出余木匠会下怵,最好不要轻易得罪他的流言。
今天是王庆的发小张斌大喜的日子,他早早就来帮忙了,可他很多时候都呆在伙房里闷头做事。
小小的院落都被喜庆染红了,阳光沾了喜气卖力地烘烤着每个人的脸。叔伯婶娘们说着吉利话,嗑瓜子、吃喜糖。一群稚气未脱的孩童追着新人讨要喜糖,小小的裤兜塞得满满当当依旧不愿离去。伙房里的炭火烧的通红,尽情释放着能量。
“老余,来帮忙加把火嘛。”王庆冲着路过的老余喊。老余是村里的木匠,算得上是能工巧匠了。不管谁结婚,都会请他去做婚床、家具等用品。久而久之,吃席时也少不了他。
老余瞅了他一眼,使劲吸了口烟,吐掉烟雾,叼着剩下的烟进来。他拉开灶门,准备添把柴火,伸手捡柴时看到柴上落了一只臭虫,他咕哝了一句:“看老子今儿烧不死你。”
“哟,您老还跟一只臭虫较劲啊。”王庆打趣他。
老余把灶门拍得砰砰响,嘴上还喊着:“哟,跑得还挺快,放你一马了。”臭虫跑了,老余再次拉开灶门,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泛着令人生畏的油光。
晚间,王庆收拾好伙房准备回家。张斌送走了宾客来伙房找他,两人都忙了一天,闲下来就开始畅聊,王庆总是唉声叹气。
“兄弟,把那娘们儿送走得了,你不会打算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吧?”张斌知道王庆的烦心事。
“哎……再说吧。”王庆欲言又止。
“又没有结婚证,你就把她带到远处扔了,回来就说她自己乱跑跑没了嘛。”张斌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
话音刚落,灶炉里未燃尽的柴火就“砰”地一声炸响,吓得两人浑身一震。
“嗐,忘记掏火了。”王庆拉开灶门,把未燃尽的柴火掏出来扔到地上,临走看了一眼还冒烟的柴火。
初春的夜还是很凉,风吹到脸上如冷水浇过。王庆双手捂脸,打了个激灵轻声骂:“妈的,烧火的手都不暖和。”他捧着脸左右看看,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唯独他家还黑灯瞎火,仿佛无人居住。自从娶了来花,那薄薄的家底一年不到就被掏空了,父母为了省点电费连灯都不敢开。钱没了,人疯了,真真是人财两空呀。
“妈的!”王庆被绊了一下,定睛一看,是来花。她单薄的脏衣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裤裆还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红色的内裤。她低垂着头,任凭夜风冷冷地划过头顶,吹动那一簇营养不良的毛发,露在外面的后脖颈也有了锅底灰的颜色。此刻,王庆多希望她就这么死了。
“老子砍了你的头。”这次,王庆抢在来花开口前就对着来花喊了出来。来花张了张嘴又垂下了头。
每次看到来花,只要王庆不念来花的好,来花就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她会突然抬头,恶狠狠地喊:“老子砍了你的头。”
“嘿嘿,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了。”王庆得意忘形的样子,像极了做题时蒙对答案的小学生。跨过来花的腿,他吹着口哨进了家门。
深夜,王庆躺在那张大大的婚床上辗转难眠。他不断地想着张斌和他那白嫩的媳妇儿,渐渐进入了梦乡。模糊中,他又看到了他和来花结婚的那天,来花水灵的模样让张斌都流口水,街坊邻居们的咋舌声更是让他喜不胜收。画面突转,一个模糊地人影扬起斧头喊:“老子砍了你的头。”接着就传来来花的惨叫声。
那叫声真切地就像在他耳边一样,吓得他从床上弹起,直奔门口。这时来花正蜷缩着身体在门后瑟瑟发抖,王庆叹口气,拖起地上的来花上就了楼,他给来花打了个地铺睡下。
再次躺在床上的王庆彻底睡不着了,他反复思考着张斌的建议。“老子砍了你的头。”睡梦中的来花又喊了一声,王庆咒了一句“臭娘们儿,”翻了个身不再想了。
其实,他悄悄送走过来花几次,可是每次送走来花后,他总是噩梦缠身,他也会喊“老子砍了你的头。”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打消了送走来花的念头。更诡异的是,来花被送走后,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床边说那句话,他全身还会有虫子爬过的酥麻感。只要来花在家,这些就不会发生。他以为自己也要疯了,便偷偷去算命,算命先生告诉他,他只是心虚而已,只要他不做亏心事就行。
听了算命先生的话,王庆也就不再敢送走来花了。可是他眉宇间总是有化不开的愁绪,总觉得这些事情太过邪乎。他一时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也就不再想了。直到张斌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张斌在洗煤厂上班,负责烧锅炉。出事那天刚好是他结婚满一个月的日子。
“出事儿啦,出事儿啦,张斌被烧成火球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呢?”
“他媳妇和他爹一早就去医院了,他妈带着一伙亲戚去厂里闹了。”
……
王庆没想到自己就是起来上个厕所,居然可以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他慌了神,拉起裤子就往家跑,拿了压箱底的钱就往医院赶去。
张斌经过抢救保住了命,可是全身一半以上的烧伤,他两个腿包裹得就像木乃伊一样,半边脸也毁了。王庆给了张斌媳妇儿一点钱就回家了,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
人有旦夕祸福。张斌被烧毁半边脸,下肢也没有一块好皮肤,以后不能跑不能跳了。出院后,洗煤厂支付了全部医药费,也赔了不少钱,大家都说张斌这就是富贵险中求。只有王庆觉得这事发生得太过蹊跷。
张斌出院后,王庆拿着家里攒下的鸡蛋来看张斌。张斌整个人快瘦成了人干,好在精神头还不错。这时,他正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王庆见他睡得熟,没有出声打扰,放下鸡蛋就要走。“老子烧不死你。”张斌在睡梦中喊了一声。王庆身体一震,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一步一步挪到张斌身边,看着他烧伤的半边脸,那些伤痕就像某种图腾,吸引着王庆去探险。
“王庆来了啊,进来坐。”张斌媳妇儿招呼他。
“不,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他,没什么事就好。”王庆转身要走。
“哎,好什么啊,天天做梦说有人要烧死他,我一晚上都睡不好。”张斌媳妇儿苦着脸说。
王庆安慰张斌媳妇儿就是一些后遗症,毕竟他经历的事情太过恐怖了,时间久一些他淡忘了就好了。张斌媳妇儿也表示赞同。回到家的王庆看着门口的来花皱起了眉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几天后,张斌来找王庆。门口的来花看到张斌居然傻傻地笑了起来,张斌也笑了。王庆看着对笑的两人两道眉毛快勾在一起了。张斌一瘸一拐地进了门,来花一直盯着他看。
“你怎么回事儿?脑子烧坏了啊,看个疯子都眉清目秀了。”王庆打趣他,也是试探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烧伤以后,我看来花就顺眼多了,你对人家好点。”张斌说的很认真,没有开玩笑。
“是啦,这不刚给她洗干净了嘛。”王庆越来越觉得他们的遭遇似乎有什么联系。
茶水一端,瓜子一嗑,两人从没结婚之前聊到结婚之后,明明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却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恨晚的遗憾。于是,他们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也互相倾吐了出来。王庆说来花做梦会喊“老子砍了你的头。”张斌说他做梦会喊“老子烧不死你。”最后两人一合计,决定去找算命先生看一看。
算命先生听完两人的遭遇,脸色一变直呼:“你们都被下了怵啦,找到下怵的人就可以解开。”这话听得两人面面相觑,可是眼下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他们都想为了后半生再搏一搏。
回到家,他们把村里跟自己有过结的人都排查了个遍,这些人里都没谁知道下怵是什么。只有村里的一位司娘婆知道下怵是什么,她却不会。不过她告诉他们老余家祖上就会种怵。但是他爷爷那辈就封怵了,也就没有传下来,到老余这里就都是木匠了。再说了,他们跟老余并无过结,他犯不着这样害他们。
沐浴着夕阳,王庆搂着张斌,就像小时候一样,两人还聊着掏鸟蛋、偷核桃的事情。也许是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们反而不那么急着去探个究竟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还抓过臭虫,放在数学老师的兜里臭他。”张斌笑着说。
“臭虫。”王庆脑子里闪现一句话,“老子烧不死你?”是老余,就是老余。
“嘶……你鬼上身啊,这么大劲儿。”张斌疼得龇牙咧嘴。王庆这才松手,赔着笑揉揉张斌的胳膊。
“走,我送你回去。”王庆拖着行动不便的张斌就往回走去。
他要去求证一些事情,找到足够的证据后,再去找老余,也许他要的真相就能浮出水面了。想到这里,他小跑了起来。
经过走访,王庆终于知道了来花那句话的由来。他从给老余做帮手的木匠那里打听到一个小插曲,好几人都提起来。
当初给王庆做婚床时,老余头痒,就挠了几下,不料从头上抓下一个虱子。老余爱玩,用手拈着虱子放在婚床上说:“敢咬我,老子砍了你的头。”接着他用小锯子锯了一下,大家都笑他小题大做,应该用斧头砍。
王庆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由来,现在只要把张斌的事解决好,就可以解决来花的事了。几天后,他买了上好的烟酒和茶,叫上张斌就往老余家去了。
老余家的大门很气派,据说是他祖上走江湖时传下来的,原本是朱红的大门,在风霜的侵蚀下有些发黑了。门头上两尊不知名的神兽瞪着眼睛俯瞰他们,看得他们犹豫不前。可是为了弄清楚真相,王庆深呼一口气,上前敲门。等待的时候,王庆想了很多委婉的说辞,总想不到一套合适的。索性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这邪乎的事情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
门开了,是老余开的门。老余热情地把两人迎了进去,倒了茶水。三人坐定后,王庆开门见山地问老余:“余老,今天来是有点事情想请您老帮忙。”
老余认真地点点头说:“乡里乡亲的,直说就行,还整这些。”
“张斌这次死里逃生以后总是做梦,梦里一直喊着老子烧不死你。”王庆盯着老余的眼睛说。
老余看着张斌,郑重地说:“明白了,无心之过,无心之过,我来办。”
第二天,老余去了张斌家,在他家伙房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只臭虫。只见他把臭虫放在一块红布上,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吩咐张斌把臭虫放在家门外看着它爬走就行了。张斌照做了,果真自那以后,张斌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奇怪的梦。
解决了张斌的事情,接下来就是来花了,来花的事情时间太久,王庆也不确定老余是否还记得。但是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他还是想试一试。正在王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时,他父亲的生日要到了。农村有个习俗,六十岁时要圆生,但是要在59岁的生日那天办生辰宴。王庆有了想法。
生日宴当天,王庆把来花收拾得整洁清爽。看着安静的来花,王庆心中顿感愧疚。就是疯了,她的样子也还是那么可人,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待她。现在他只盼着老余能来,老余是他和来花最后的希望了。
早饭时,老余没有来。王庆想老余八成是不会来了,来花的疯病不是简单的解个怵就能治好的,只是他心存侥幸而已。张斌的事情也许就是心理作用使然,跟什么怵不怵的没什么太大关系。想到这些,王庆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晚上宾客散尽,来花还坐在角落里茫然地啃着一根筒子骨,那是王庆给她挑的。没疯之前,她就喜欢啃筒子骨,王庆还笑她跟狗儿一样。王庆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油,来花居然对着他笑了。
“哎呀,来晚了,来晚了。”老余迈着健硕的步子跨进门来。
王庆连忙起身迎接:“不晚不晚,您老忙什么啊?早饭也不来吃。”
“老子砍了你的头。”来花突然扔掉骨头就喊了起来,老余定定地看着来花。
王庆急忙拉住来花,把她拉回房间里。老余看着来花的样子若有所思。
“余老,我最近也是噩梦缠身,跟张斌那毛病有点相同。”王庆试探着跟老余说。
“哦,我又说错了话?”老余疑惑地问王庆,脑子也开始飞快地转。
“您今晚睡我家试试。”王庆祈求地看着老余。老余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老余就说王庆的床不平,拿着锯子就开始锯床。锯了几下后,老余就说可以了。
老余走后,王庆火急火燎地去把来花找了回来。说来也怪,自打老余锯了那几下后,来花就再也没有喊过“老子砍死你”这句话。虽然她还是一样疯颠着。
这两件事以后,村里便流言四起。老余成了大家轻易不敢招惹的人,来花虽然还疯着,却是村里最美的女人。王庆的家底也越来越厚,有空就带着疯媳妇去各大医院看病。
一年后,来花生下了一个孩子。王庆看着来花周身的母爱光环想,疯就疯吧,活得简单点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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