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塞伦盖蒂草原南端。一群角马三三二二地聚拢在一起,不停打着响鼻嗅着彼此的气味,它们刚从狮口逃脱,惊魂未定。
角马亨特的心里难受极了,大颗眼泪滴滴答答,压弯了面前葱茏的草叶。吉姆,它的玩伴,刚刚被狮群掳去了。当时吉姆独自躺在草地上懒洋洋晒着暖暖的太阳。草原上刚下了一场雨,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和泥土的香味。狮群悄悄围拢了上来,吉姆还忘乎所以地赖在那里,他太开心了。警告已经晚了。一只凶猛的雄狮低吼一声,一口咬住吉姆的喉咙。吉姆四肢朝天地不停挣扎,似乎在向同伴发出求救。其它的狮子一拥而上,鲜血染红了大片的野草,也模糊了亨特的双眼。
亨特低下头,亮出浅浅的犄角,本想冲过去为吉姆解围,然而他身不由已地被惶恐的群伙们裹挟着仓皇溃逃。
这是他这个月丧命的第三个朋友!
而令亨特感到更悲哀的是,吉姆被狮群一拥而上分食时,朝夕相处的其他同类只是站在远处安全之地,静静地看着,成为看客,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们无关,狮子们啃食的不是自己的同类的皮肉,而是与他们一样吃的是鲜嫩多汁的草。
不,这种情况必须改变!必须!亨特狠狠甩去了眼窝里的泪水。
很久以前,有一只神勇的角马,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来到这片美丽广阔的草原。草原上一直有个传说,那只开拓者曾踢死过一头雄狮,抵死过一头狼。于是它成了角马们心中的神。它到来的那天被角马设为祭神日,它们会把最鲜美的绿草与皎洁的月光以无比崇敬的心灵献给它。
今晚,月圆之夜,祭神时。
角马们面对着圆月庄严肃穆地站着,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神马保佑。
"看,那是谁?”突然一只角马喊叫起来。
众角马纷纷睁开眼,不是亨特嘛?它正站在前面高高的山丘上,披一身洁白的月辉,昂首挺胸。
“站在那里干什么,亨特?你这是对我们伟大神的亵渎!”角马们义愤填膺,纷纷斥责亨特,“快下来;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亨特用他炯炯的眼神将它的同类一一慢慢扫过,然后开口:
“诸位,今晚是我们族类最神圣的时刻,我无意于冒犯我们伟大的神。此刻我站在这里,只想问一下:我们每次都虔诚祈福,祈求神张开怀抱祐护我们,可我们为什么还是被狮子甚至鬣狗一口一口地一个接一个吃掉?它们腥臭的腹胃就是我们的唯一的归宿?”它声音低沉而悲哀,像箭一样射入每一个的耳朵。
角马们顿时停止了叫嚷,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神是伟大的,作为他的子孙,我们令他蒙羞了!我们忘记了我们头上有尖锐的角,我们忘记了我们有铮铮铁蹄,我们忘记了我们是他的子孙后代,身上流淌着他不屈的血液!其实神在天上一直在冷冷看着我们每一位。今晚,伟大的神谕示我,让我转告你们每一位:从今晩起,我们自己的命运,必须自己掌握!”“来,面对天上的明月,告诉我们伟大的神,你们可以吗?你们愿意吗?”亨特抖了抖长而厚实的鬃毛,发出一声长啸。
“你别忘了,我们只是食草动物。”一只年长者小声嘀咕道。
“是的,我们是食草动物,上天没有赋予我们锋利的爪牙,但我们不是只会吃草,我们不能只会逃跑,更不是起内讧,互相伤害。如果我们团结起来,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
角马们一个个低下了头。
“所以,如何掌控我们的命运?靠的不是四散奔逃,以及冷漠地庆幸、旁观。我们必须团结,互相爱护,不再观望,用我们的角和铁蹄,开出一条属于我们的生路!是的,伟大的神呀,我们知道必须这样做!”亨特最后一字一顿,心潮澎湃。
月光温柔地挥洒着,给亨特镀上了一层银色。看,他多像神!
“在伟大神的护佑下,那就听你的,你带领我们干吧!”角马们沉默后,终于发出齐声的欢呼。
山丘上,亨特热泪滚滚。
其他的动物惊呆了,它们看到草原上前所未有的壮观一幕。面对狮豹的突袭,角马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四散奔逃,在一只年轻角马的英明指挥下,而是紧紧围拢在一起,形成一个有机的阵列,它们之间彼此策应,相互掩护。以亨特为首的健壮者露出粗尖如锥的角,扬起坚硬如铁的蹄,勇敢地向狮豹等猎食者冲了过来。猎食者们惊呆了,既而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慌,于是频频后退,最后在勇敢的角马面前落荒而逃。
角马们在亨特的带领下,意气风发,浩浩荡荡地驰骋于广阔草原。它们用蹄角狠狠教训了那些胆大妄为者,它们撞开了食肉者用目光围就的栅栏,他们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与尊严。
十几年过去了,亨特一直为族群的生存而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他身上伤痕累累,但他一直坚持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今晚又是祭神之夜,月光有些湿冷。
它蹒跚地走上那座山丘,准备再鼓动一下团结友爱与拼搏勇敢的精神,因为它隐约觉得这几年族群有了异样的他无法掌控的危险的东西。
“唉,今晚你有什么新鲜点的东西没有?怎么一年四季老是啰嗦个不停呢?”一只年轻的角马抱怨道。
“难到我们不需要警惕与团结了吗?”亨特不太高兴,但他尽量忍着,因为他深爱着他的族群与同类。
“你难道没看到?这么多年,什么狮虎豹野狗呀,对我们都是望而生畏了!既然如此,我们干什么整天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的!我们角马骨子里崇尚自由烂漫,可现在我们还有吗?你那一套扼杀了我们的天性,我们真的受够了你的领导!我们相信,伟大的神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事实上,你只是一只名字洋气的角马,你已经老了!”这番话引起了其它者的共鸣,于是下面议论纷纷。
亨特抖抖毛发,还想加以解释,斜刺里一只雄角马冲了上来,将他一头顶翻在地。尖尖的划破了他的肚皮。其他角马先是呆了一呆,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亨利躺在地上,无法站起身来。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泪水簌簌流了下来,冷月下格外的苍白。
于是草原又恢复了原来的格局。狮豹或鬣狗一次次地低吼着,亮出锋利的爪牙和猩红的眼睛,肆意追击猎杀。角马们再次彼此推挤,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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