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有诗和远方

        人世漫长得转瞬即逝，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月亮与六便士》

        1.

        人的内心深处总是隐藏着一些奇妙而不受控制的呼喊声，有时，自己听到了，却难以遵从它行事，偶尔，遵从了它，便是颠覆生活。

        夏夏，我的高中同学，与男友同为帝都公务员。

        犹记得高中时候的她，乖巧听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亮晶晶仿佛闪烁着星星，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甜而不腻，软而不嗲。一个讨异性喜欢，不惹同性讨厌的好姑娘。

        大学时，我们在不同的城市，曾短暂断过一段时间的联系，直到毕业后，同在帝都的我们又重新亲近起来。那时，她已经考上公务员，供职在某据说很亲近领导的部门，拥有体面的工作，过着安稳规律的生活。

        石子，投入波涛汹涌的黄河并不引人注意，投进平静美好的湖面才见波纹。

        每次见她时，她总是笑得很甜，甚至因为爱笑，眼角已经出现小小的细纹，只是，那双眼睛里慢慢不再有光彩，多了许多不明的东西。一次，我实在没能忍住，把自己的感受讲给她听，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能否与我说一说，或许帮不上忙，但十分愿意做一个“垃圾桶”。

        她惊讶的眨着眼睛，似乎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再次露出笑容。

        只是那个时候，她终究没有对我多说。

        后来，她告诉我，我大概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变化的人。

        “是的，我不怎么笑了，或者说，虽然在笑，可是总觉得不是很开心。明明，并没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夏夏垂着眼睛，看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

        2.

        人生在世，极少有人能活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往往是生活让他不得不成为如今的模样。

        以我对夏夏的了解，她没有什么可烦恼的。尽管帝都公务员的收入并不很高，但良好的家庭出身，让她与男友没有房或车的压力。实事求是的讲，在帝都有房有车的姑娘，如果敢说自己烦恼很多，是要被人骂的。至少，比起我这个无房、无车，整日东奔西走又时常为工作焦头烂额的人，她可烦恼的事情实在是少得可怜。

        后来，我因为工作跑到云南一段时间，有大约半年，与她的联系并不密切，只停留在偶尔的节日问候和朋友圈互赞的交流中，直到她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辞职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约个饭。”

        辞职，对我来讲并不是个陌生的词，从我到帝都生活，已经换过三次工作，但夏夏辞职，让我目瞪口呆。在我看来，公务员大概是不存在“辞职”这种事情的，更重要的是，我无法想象，一个柔软的女孩子从哪里来的勇气重新开始。

        那个周末，我跑回了北京，去听她的故事。

        3.

        这是一个浅显但许多人一生都想不明白的事，有一首歌，唱过相似的道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知道，现在公务员辞职已经是一个潮流了。”夏夏的语气漫不经心，眼睛里盈满笑意，闪烁着星星的光芒。

        “对别人来讲，或许是潮流，但总觉得对你来讲不是那样。”夏夏，并不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她单纯而温和，大多数时候更愿意满足于现状。

        这一次，夏夏告诉了我她全部的想法：“是的，大多数人辞职是因为公务员的收入太低，升职困难，看似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却做着最琐碎的工作……但我并不仅仅因为此，我没有那么多深思熟虑，离开，是因为厌倦了。我厌倦那种生活，身心都很疲惫，我终于决定，顺应自己的内心。直到我真的辞职的那一刻，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着的人……”

        我不知道一个乖巧听话、按部就班的考公务员，并预备相亲结婚的姑娘，究竟从哪里来的勇气去做这个决定，但那一刻，我喜欢极了她脸上的神采。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斯特里克兰，那个被命运召唤的人。”

        “《月亮与六便士》，我看过那本书。”她似乎很开心我的比喻，“可惜，我并不想做大艺术家，只是想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我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现在的生活，让自己痛苦，那就必须改变它。”

        夏夏选择辞职时，将车和房还给了父母，尽管实际上依然记在她的名下，但她并不打算再用。

        男朋友，理所当然的分手了，是那个男生主动提出的。

        “他无法想象，我在没有找好下一个工作的情况下，辞去公职，这令他很愤怒。但是……”夏夏俏皮的做了个鬼脸，“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居然很开心。”

        “他会找到更适合的人，家境尚可，工作稳定，土著……”夏夏这样解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懂我在想些什么，但我确实并不懂他。我们在一起，似乎仅仅是因为门当户对。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每月拿着固定的薪水，朝九晚五，下班后与朋友聚一聚，或窝在家里来一局游戏。”

        “但我并不喜欢这样，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常常会突然陷入沮丧，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或许是患了抑郁症。有一次，我又陷入到沮丧的情绪中，便问他，我们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就这样几十年的时间，会不会觉得人生很没有意义？他抱了抱我说，人生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和爱人共组一个家庭，生两个孩子……如果是其他姑娘，一定觉得既温馨又浪漫吧？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期待的，找一个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可是，你知道吗？当时，我居然更加沮丧了，甚至是从那时候起，终于下定了决心。”

        再后来，夏夏去了德国，学习服装设计，学习之余在某设计师品牌做学徒。这是一个符合大多数女孩子童年梦想的工作，忙乱地工作和偶尔出现的短暂经济危机，让生活显然并不够惬意。

        但她很开心，这一次，远离了安稳，却既有诗又有远方，于是，怎样生活都不觉得是“苟且”。

        月亮高高悬在头顶上，生活踏踏实实就在脚下。

        我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这个选择，但会始终祝福她。

        毕竟，月亮那么美，总会有追逐它的人，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