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喜欢果树，在院子里栽种了多棵。即使院子很宽敞，也已被那些果树占满。
我笑称之为果园。
每年春天，院子里的果树就次第发芽。
小樱桃树总是那么欣喜地渴望春天，她总是第一个为院子增添春色；苹果树也有了感应，树枝不再僵硬，芽孢逐渐分裂；石榴树紧跟其后，她柔顺着腰肢，储备力量陆续发出浅红的嫩芽；而冬枣树还是那样矜持，她总是等她们都聚齐了才姗姗来迟，悠然地裂开嘴露出笑意。
一场又一场春风过后，花就开了。粉色的樱桃花一串一串的，如少女般娇羞状；白色的苹果花朵朵洁白如雪；金黄色的小枣花一簇簇的，似星火点点；火红的石榴花一朵一朵的，迸发着炽烈的情怀。
母亲尤其喜欢那两棵柿子树。它们在院子的南边，分列东西两侧，枝繁叶茂的时候遮住南邻的房身。这两棵树有三年了，从去年开始就结果了，而且是硕果累累，压弯了枝条。
今年秋天，母亲收获了酸甜的青苹果，成串的小樱桃，甜脆的冬枣，裂口笑的甜石榴。
而对于柿子树，更是一个丰收季。厚实的叶子绿中泛着黑黝黝的光，一个个橙黄的柿子挂满枝头。
记得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里有这样的句子：“柿子树上挂满了一个个火红的灯笼。”当柿子熬到了立冬节气，那种红才是由内而外凝结而成，红的那样惹眼。不过一般等不了那个时候，因为麻雀早已觊觎很久，当它能啄动嘴的时候，柿子可就遭殃了。
所以在霜降前，母亲就张罗着我们正巧赶在家里的姐弟，爬梯踩凳地摘柿子。好像我们都没付出什么，果树就奉献出丰硕的果实。看着一筐筐红彤彤的柿子，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对于柿子的分配，母亲总是有她的安排。她知道她的三丫头嘴馋，总是提前给我摘点尝尝鲜，然后分别给姐姐和弟弟分一些。剩下的母亲就放在外屋的板凳上阴干起来，啥时软透啥时吃。
上次回家，我看到院子里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大高粱杆帘子，上面摆着一行行黑乎乎的东西，我走近拿起来一看，像地瓜又不是地瓜。
我大声喊：“娘，你这是晒的啥玩意儿啊？”
娘应声出来，一脸兴奋的样子：“是柿子，我给你们晒柿饼吃。”
“柿饼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晒成的。”我一脸的怀疑。
“我试试吧，反正今年接的多，就当做个试验吧。”娘满脸期待地说着。
初冬的天气也是阴晴不定的，明明晴朗的天，说阴天只一夜功夫就酝酿出一场小雨，娘在雨里匆匆抢收的晒柿子，还是被淋了雨。晾在屋里空气不流通，又加上雨停了天也没有放晴，那些还没晒干水分的柿子一个个发了霉长了毛。
母亲既生气又心疼，她气这个季节了雨还来赶乱，心疼她那些甜柿子就这样白白废掉。母亲电话里告诉我这些，我也很替她可惜，隔着手机屏，我仿佛看到母亲那心疼的叹息声。
我劝母亲，自己是弄不好的，想吃在集市上买点儿，干的，半干的，有的是，何苦自己费这个劲。母亲说，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今年丰收也吃不了。好吧，随她的心意吧，我不置可否。
又一个周末，我回家了。一进院子，我又看到了一帘子黑乎乎的东西。肯定是母亲不死心，又晒柿饼了。
我知道母亲一向是个不认输的人，只要认准的事总是想办法坚持去完成。我走近前拿起一个闻了闻，一股柿子的甜甜幽香沁入鼻翼。我轻轻咬了一口，嗯嗯，软软的，糯糯的，而且有嚼劲。
我忍不住大声喊：“娘，你做的柿饼成功了！”
娘大声地应着：“成功了！”话语未落，她乐呵呵地从屋里出来，满脸的笑意。
我看着母亲，岁月刻皱了她的脸，风霜染白了她的发，可她那矮小的身体，却总是那么隽永有力。
母亲爱她的果园，园子里的四季枯荣承载着她的几多欣喜。在春秋冬夏里，她静看繁花硕果丰盈着岁月的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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