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岁月（二十五）

寒冬岁月（二十五）

（二十五）

文丨洇雪

刘大力来到村前的马路上，这里聚集了很多人，他欲往里走，刘福水老人拦住了去路。

“让我过去。”刘大力着急地说。

“这里没你事，你不要掺和。”刘福水老人回绝，硬生生的把他堵在人群，一同堵着的还有旁边几个村民。

“怎会没我事？我负责照看这里，出了事我必须解决。”刘大力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刘福水老人瞪着他，说：“只怕是你解决不了，还是叫你的老板来。”刘大力无奈，但也不敢叫老板，因为当初让他负责，也是因为他是村里人，什么事都能有个照应，可如今说不到话，老板知道后还会信任他？刘大力没通知谁也没打电话，他孤立无援，只能不动声色的静观事态发展。

刘大力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有时候，他会垫起脚尖、伸长脖子，试图从人群的上端看里面的情形；有时候，他也会透过缝隙去窥探，他就像一个被有趣事情吸引了的孩子，带着少有的好奇和乐观的心态。

村民围困的是司机纪星和他的一名助手。纪星是某镇镇长的儿子，二十五六岁，据说不学好，当镇长的老爸才给他谋了这份职业。而正是这份差害了他，他已出事四次，不是撞护栏就是侧翻，幸好未伤及人，镇长老爸胆都吓破了。老子不让儿子再开，可儿子固执誓死不从，儿子说不让他开他就去死。都是一个“死”，镇长老爸不得不纵容，于是替他挑了这份只跑短距离，而且行人少，发生不了大问题的差事。

纪星这次又把车开翻了，车子倾斜六十度，车上的碎石近三分之二洒在农田里。田里插了秧，现在正抽穗，这样一来这半亩田就没了收成。稻田的主人刘金贵气极了，不光是刘金贵，还有刘福水、刘中喜、刘兆祥⋯⋯他们一样生气，包括村里绝大部份村民。

不是他们的田地，他们的气从何来？这源于修路，却不仅仅是修路，它牵扯出一庄庄一件件事情，这些事让他们义愤填膺。

先说修路。经刘家村新修的这条通往山里的路，要征收他们的田地，要在他们之前的路上通大货车，他们肯定不愿意，几经调解，田廉价的征收了，大货车也一如既往地开来开去，畅通无阻。其次，低保问题，村里有几个低保户家里并不穷，穷苦的反而没办上，这件事总让人不舒服。另外，农村建设问题，村民希望清理村前那个污水池塘，却只建了一个活动场所，污水池塘却迟迟未处理。还有农田灌溉问题，刘家村上方有个小型水库，天干无水，下大雨则决口，淹了庄稼，有几个村民反映过，但一直无人查看，也没有人想办法。仅这些个事就让村民积怨很深，他们甚至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村民将司机纪星和他的同伴围住，把怒气也发泄到他们身上，因为是他们碾压坏了路面，而且他们又是队里纵容的对象。

两个青年在人群中真的憋坏了，纪星暴跳如雷，一会大骂，一会喊叫。他骂这些人扣留他该死，他叫刘大力快点找人救他。刘大力吓得不清，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刘书记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王副主任、马副书记以及承包商陈老板、胡老板。他们昂首阔步，人群立即向他们涌去。

“这是干嘛，一点小事需要聚集这么多人？都散了吧。”刘书记一上场就不高兴，手一挥要他们立即散去。村民们等着解决问题，怎么可能话都没说就这样散了。

“刘书记，我们找你解决问题，总得等处理完了再走吧。”刘福水老人首先站出来说话。福水老人今年六十二岁，是位身强力壮的劳动者，也是当初修建刘家村这条马路的带头人。他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心疼被压坏的马路，但也有一件事另他不满。前两年，村里重新分田地，他本来有一块肥沃的田，后来却被转给了刘厚道，这分明是巴结奉承，以强凌弱。

刘书记瞟了一眼老人，没理会，他又斥责道：“怎么还不散？”这次，不是刘福水老人，而是五六个村民齐齐出来说话，他们带着种种不满的情绪，从这些人身上看，这几年队里还真得罪了不少人。

刘福水老人挥手让大家安静，他说：“我们听书记怎么说，相信书记能公平公正的处理问题。”大家态度坚决，书记也没有办法。

“你们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刘书记不耐烦。

“一，损坏庄稼；二，压坏路面，共有四处；三，我们还是那个意见，不能再通大货车，当初修这条路真不容易。”老人做为一位有见解的人，代为转达了村民的意见。刘书记思忖了一下，对陈老板说：“去把小纪叫来。”纪星被带过来了，这位纨绔的富家子弟已经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习性，他态度很不诚恳，声声抱怨这些村民野蛮、粗俗。

“这事你们要怎么处理？”刘书记问陈、胡两位老板。陈老板先是说了一串理由，然后极不爽快地答应按价赔偿。农田的主人把七七八八的成本、肥料、人工费算上去了，再加了这季收成。陈老板觉得不可思议，说他们都是些张口说瞎话的人，包括刘书记、王副主任、马副书记也都这样认为，但这是三个月以来发生的第四次过错，他们无权指责别人的不对，而应该怀着诚恳的态度求人谅解。

赔偿的事谈妥后，接下来是禁止通行大货车的问题。有几个村民说明明可以往北边绕，为什么偏偏要往这里来，他们说刘书记再不干涉他们就要强行阻止。这些话可冲撞了地方官，向来只有他们示威，什么时候轮上这帮无知的村民指手划脚。刘书记脸色铁青，马副书记接过话说：“你们惦量惦量，别胡搅蛮缠，不懂规矩。”马副书记是一个没有文化，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他的为人众人所知，他能走上这个岗位，全凭着他在政府工作的大伯，就他的条件、状况和为人处事，可以说是烂泥扶上了墙，平步青云了。

不光是马副书记这样说，王副主任也一同附和，还有陈老板、胡老板，极为明显的官商一条线路，根本不会思量老百姓的难处。

他们的态度、语言激起了民愤，在村民心中早有怨恨，此刻是暴发的前兆。

“你们这些当官的，从来不会为老百姓办事，整天想的是自己的利益，想着如何能攀上高官，助长自己的势力。”一旁的刘兆祥隐忍了很久，现在终于出来说话了。他有些文化，但也是受歧视的一位。家庭贫困的他，老婆生了重病，可几年来未申请上低保，而村里比他家境好的，早就办了。

“刘兆祥，你简直是胡说。”马副书记的手快要指到刘兆祥的鼻尖上，刘兆祥对准一甩，马副书记的手晃动了几下弹了回去。马副书记威风惯了，他怎能忍受这样的羞辱，他欲上前，被刘书记拉着衣䄂。

“大家都别动怒，有事好好解决，不走大货车肯定不行，这条路必须修。”刘书记高声说。

“就没别的办法？可以往龙门那个方向，你也知道，当年修这条路花了我们所有人的心血，我们指望它一直存在。”刘福水老人话语沉重。

“对，这条路，陈主任带领我们修的很艰难，这也是队里的第一条水泥马路，十里八村都很羡慕，如今要被毁了，我们决不会同意。”刘中喜围上来，竭力提出自己的意见。然而，他的意见像一把刀，虽不锋利，却刺伤了一些人的自尊心。王副主任跳岀来指责刘中喜的狂妄。马副书记则为刘书记打抱不平说：“什么陈主任（指陈海棠），他有那能耐，如果不是刘书记，这条路根本不可能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