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思

（本文为理事会读写营作业，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咖啡馆里很幽静，播放着古典的乐曲。幽暗的灯光下，两对恋人相互簇拥着，挤在卡座的角落里窃窃私语。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子，竟穿着一身迷彩服，戴着一顶贝雷帽，还架着一副镜片很大的墨镜。就在那张桌子上，放着一本《春思》。（这一段是江南铁鹰老师的手笔。）

如水的旋律流淌在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细腻婉转的曲调在耳边回旋。戴墨镜的女孩看了门口一眼，把《春思》挪到一边，打开手机，看起了新闻。她的坐姿很端正，脊背挺得笔直，身体稳得像一架座钟。

“秦桑小姐，你好！我是燕时行。”对面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戴墨镜的女孩抬头，看见一个身穿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他的右手拿着一本《春思》，封面和桌上那本一模一样。

燕时行面容俊朗，身形高瘦，有点像品牌服装店橱窗里的男模特，把一身休闲装衬得整齐优雅。只是神色略显疲倦，眼中隐约带点血丝，完全没有他那个年龄该有的精神气。

“你迟到了十分零三十二秒。”秦桑指了指皓腕上的手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我再给你十分钟时间。”

燕时行笑了笑，“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很难想到充足的理由。”

墨镜下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请便！”

几分钟后，服务生端来两盘牛排，心形的。燕时行做了个“请”的手势，拿起刀叉，将自己面前那份切成小块，递给秦桑。又将她那份拿过来，继续切分。切好了，用叉子叉起小块的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等他吃了一半，秦桑才拿起叉子，狼吞虎咽把自己面前那份吃完了。

燕时行依然小口吃着，“吃东西不宜过快，不利于消化，对胃不好。”

“你怎么不说食不言寝不语？”秦桑反唇相讥。

燕时行吃完牛排，拿纸巾擦了擦嘴，笑着说：“很荣幸认识秦小姐，穿军装的女孩特别有气质。”

“你终于吃完了，刚好十分钟。”秦桑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我先说说我对你的印象。你形象很好，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招女孩子喜欢，可惜不是我心仪的类型。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你迟到了十分钟，而且到了这个点还没吃晚饭，不知道你是怎么管理时间的。我想你根本没把这次约会放在心上。既然这样，我们各自回去告诉长辈，互相没看上对方。这次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燕时行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上你？”

“你有病吧！”秦桑霍地站起来，摘下墨镜，盯着对面的年轻男人，“像你这样的绅士，怎么可能喜欢我？”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发怒的样子，像一只被惹毛的小兽，尽管看起来很凶，却没什么攻击力。燕时行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可他的眼神无疑在说，我就喜欢你了，怎么着！

四目相对，秦桑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燕时行的五官很耐看，尤其他那双眼睛，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初看略带倦意，细看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和热切的希望。里面像是装着广阔的田野、奔腾的河流、巍峨的高山……他的鼻梁高挺，双颊瘦削，嘴唇微翘，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老成持重。总之，他和别的男人不太一样。

秦桑有点懊恼地坐下，扫了角落里的那对恋人一眼。程雪和徐明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说好了自己摘下墨镜就是准备逃离的信号，由徐明装作突发疾病，程雪负责求救，自己做活雷锋，顺势甩了相亲对象。那俩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自打被迫相亲以来，秦桑都是速战速决，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从来没有弄得这么被动过。秦桑迅速调整好情绪，笑靥如花，“燕先生，这不是你第一次相亲吧？是不是每认识一个女孩子，你都会先玩一阵子，再甩掉对方？”

她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实在是想激怒燕时行，好教他知难而退。她迫于母亲的压力来赴这场约会，但在出发之前，心里已有了决定。

燕时行靠在椅背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我保证，和我交往并不会耽误你追寻你的理想。”

“你怎么知道……”秦桑脱口而出。她本是一个聪明的女孩，程雪和徐明未按照约定来救场，她已经心存疑惑了。如果有谁想了解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收买”程雪。就像当初徐明追求程雪的时候，也是从她这个闺蜜入手的。秦桑那双剪水双瞳杀气腾腾地射向角落里的恋人。

程雪看到秦桑的眼神就知道被识破了，她拉着徐明的手走了过来。“嗨，桑桑。你好，燕医生。”

“你们果然认识！”秦桑冷笑。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并不能指责程雪，因为她也曾帮过徐明。她气的是程雪什么也不告诉她，却把她的事情都告诉了燕时行。

“桑桑，你不想知道我们和燕医生是怎么认识的吗？”程雪笑着说。

秦桑确实有这个疑问。程雪的朋友她都认识，并没有燕时行这一号人物。今晚这场相亲，却是母亲安排的，母亲似乎对这次的相亲对象非常在意，督促她必须要来。秦桑突然发现，自己的亲友团分明已经被燕时行渗透了。

“你倒是说说。”秦桑没好气地说。

“还是让燕医生来说吧。”程雪坐到秦桑旁边。徐明则坐到了燕时行身旁。

“秦小姐，其实今天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一个月前，我们就见过，只是你没注意到我。”燕时行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拳将手肘衬在桌面上，这样一来，与秦桑的距离就近了几分。“那天晚上，我值夜班，正在看一个手术案例时，看到一个女孩子背着另一个女孩子急匆匆地冲进急诊科。当时天气尚冷，背着人的女孩子脸上却淌着汗，她的刘海散乱地贴在额头上，双颊潮红，上气不接下气。可她看起来那么美，美得像一个和死神赛跑的天使！”

秦桑和程雪对视一眼，程雪粲然一笑。她们都记得，当晚程雪突发急性阑尾炎，徐明在外地出差，是秦桑背着她下楼，打了出租去医院。从出租车上下来后，秦桑背着程雪一口气跑进了急诊科。当时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上形象？却不知她那忙乱的样子，被另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我没打听到你的联系方式，程小姐的电话医院却有记录。正好，我想先了解一下你，就找了程小姐几次。”

“燕医生向我打听你的时候，我还觉得莫名其妙，也担心他用心不良。可接触几次之后，他的真诚打动了我。”程雪挽着秦桑的手臂，“桑桑，你不能因为部队的任务，连自己的幸福都不顾了呀！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去多久，但就像燕医生说的，你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秦桑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燕时行能打动程雪，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可以去了解一下这个人吗？她用拇指指甲掐了掐中指指腹，强迫自己冷静，保持理智。然后才抬起头，盯着燕时行，质问：“可是你第一次约会就迟到，基本的时间观念都没有，我怎么信得过你？”

燕时行听到“约会”两个字，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原本下班就出发，想在咖啡馆布置一下，给自己加点分。谁知半路上接到医院电话，有一个急诊病人需要马上做手术，偏偏值班医生家里有突发情况，不能上手术台。不得已，我只好赶回医院，完成手术再来赴约。”

他站起来，右手放在胸前，轻轻鞠了一躬，诚恳地说：“对不起！但我无法保证下不为例。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放我鸽子，我也不会怪你。”

秦桑不由得噗嗤一笑，哪有人这样道歉的？笑过之后，脸上有些发烫。她避开燕时行的眼神，心里却无限茫然。

很快她就会去执行一个隐秘任务，至少两年不能与家人联系。这个任务，甚至可能带有几分危险。这个时候接受燕时行做她的男朋友，等于刚刚确立恋爱关系就要分离。他能接受吗？就算他能接受，谁知道两年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如果拒绝，她对燕时行，不能说完全没有心动。错过了他，以后还能遇上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吗？

三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她，燕时行一脸平静地等待答案，那笃定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不会轻易放弃。秦桑揉着太阳穴，突然希望，有人能帮她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