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荒唐二三事

年少荒唐二三事

接到大婷给我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正窝在床上啃着干巴巴的面包，电脑里放着美剧。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果汁，湿了我小半张床。我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通，电话跟着响了一通。

大婷说，她要结婚了。

我咕咚一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说：“啥？”

“我要结婚了，下个月5号。”

我说：“纳尼，这就结了啊，话说你就不能先等等，等姐姐发家致富了，到时候还能给你包个大红包呢。我现在穷的口袋冒烟呢，你真会挑日子。”

大婷说：“要等你发家致富，那我这辈子就不用结婚啦”

“那倒也是。”我说，“真的要嫁了？”

“嗯。”

“不嫁成涛了？”

她笑了，说：“不嫁了，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多，我干嘛非得往那棵歪脖子树上吊，你说是吧。”

“啧啧啧，你说你要是早有这觉悟，这么多年也不用过的那么辛苦了。”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然后听到她说：“年少无知嘛，谁还没个犯傻的时候呢。”

我没说话。

她说：“先不跟你说了，我给桃子说一声，到时候红包别忘了啊。”

“知道啦。”

......

我挂了电话恍然间想起了去年我们在学校外面的烧烤摊上撸串的时候，她跟我说的话，她说，她等成涛毕业了，他们就结婚。

她比成涛早毕业一年，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当了中学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已然是个待嫁的小新娘。我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她说，就你们俩这样，最后竟然还能修成正果，真是没天理了。

她说，就是没天理。

我想，这世上果然还是有天理的。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只觉得世事变化真是始料未及，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吧。

大婷跟成涛的故事，概括起来其实就一句话：孽缘啊，孽缘。

众所周知，大婷跟成涛的孽缘是从高中开始的。

高一的时候，我们被分到了一个班，我认识了大婷。大婷不是那种一眼美女，第一眼看上去平平常常的，但是耐看，看久了就觉得真好看，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很清秀的模样。她爱说爱笑，脾气也好，有时候感觉像一团棉花，她有一门神奇的招数，叫化骨绵掌。

我们都很喜欢她。

但相比之下成涛就显得一般到有些锉了，皮肤永远黑的像是刚挖了三年煤矿，脏话跟他嘴里的唾沫星子一样多，他长得不算矮，但跟高挑的大婷站在一起，就显得很不高了。这样的两个人在我看来，就是山无陵，天地合也不可能有交集的。

但是大婷喜欢成涛，我们都知道。

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成涛，他长得又不好看。”

大婷说：“他人很幽默，我喜欢他的幽默。”

“......”

不得不说，男人的幽默有时候真是女人的一剂致命的毒药。

我们这段对话发生在高一上学期快结束的一堂语文课后，那堂课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因为在那堂课上成涛解释了一个成语：高山景行。

犹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白雪覆盖着大地，北风将枯枝吹得呜呜作响，教室的玻璃上蒙着一片惨白的雾气。成涛在被同桌捏了一把后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了起来，他说：“行，就是很行，也就是很好的意思，高山景行的意思就是说高山上的风景很好，很美。”他看了一眼语文老师，大概觉得成语的意思不可能那么浅显，然后又说：“嗯，人们总是觉得高山上的风景很好，但其实是因为高山里人们很远，其实山下的风景也很美啊，就像我们的校园，北国风光，银装素裹。我觉得它的意思是说，距离产生美。”

我们哈哈大笑，不知是谁噗嗤一声喷了一口水出来。

老师估计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接受给震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成涛说：“你还知道银装素裹这么个词啊!那把高山景行的意思抄一百遍。”

这样前后没有任何关联的两句话把成涛震了震，“一百遍啊，太多了吧老师。”

“那两百遍怎么样？”

“还是一百遍吧。”

大婷说他很幽默，我说：“姑娘，我求你了，咱能别把无知当幽默吗？”

然而大婷并没听我的，而且在她的前辈们前赴后继的死在成涛的爱情里之后，她义无反顾的做了下一个。

我想不通大婷乃至她之前的那些姑娘为什么都钟情于成涛，也许因为我不是她们吧，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没有原则可循。丘比特的神箭射中了你，那便是你了。

二、

大婷跟成涛在一起是在成语事件之后的两个星期，我没有问她是谁先追的谁，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够我消化一阵子的了。她喜滋滋的拿着一包零食来给我和桃子，跟我们分享她的喜悦，像每个陷入热恋的小女生一样。我吃光了她的零食，然后语重心长的跟她说：“我觉得吧，你不要过于兴奋了，你应该先去找找你的前辈们，多听听她们的建议，免得你失恋的时候不知所措。”

大婷追着把我打了一顿。

从此以后大婷就脱离了我们三人行的组织，屁颠屁颠的跟着成涛一路给我们撒狗粮了。我和桃子望着他俩的背影，看久了之后觉得，他们也还是挺配的。

大婷对成涛很好，成涛对大婷嘛，也挺好的。他们一起吃饭，他给她买零食，大婷每天跟成涛分享学校的新鲜事儿，每天晚上跟我们分享她跟成涛的新鲜事儿，一开口就是我们家成涛怎么怎么样。

虽然我跟桃子预测他俩肯定好不过毕业，但他俩意料之外的没有好过高二。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成涛勾搭上了一个高一的小学妹，正式的甩了大婷。大婷头埋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三个小时，我们用尽各种手段也没让她停下来，直到她哭的睡着了。

两天之后我跟桃子把成涛堵在顶楼当着大婷的面打了一顿，成涛始终笑嘻嘻的，连抱歉都说的嘻嘻哈哈。

大婷没有说什么，红着眼睛进了教室。

桃子很认真的跟大婷说：“年轻嘛，谁没瞎过，不碰到几个渣男怎么能长大。”语气老道的让我怀疑她小小年纪已是情场老手。

大婷听完哭的更厉害了。

此后她一直郁郁不乐，也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我看的很是心疼，我说：“咱换一个人喜欢行不？”

她当时手里正拿着一袋零食，看着我笑了笑，往我嘴里送了一块，看着远处没有说话。

没想到几天之后大婷忽然跑来跟我说，成涛说，虽然我们分手了，但他希望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

我白了她一眼，他有病啊!

但他们还是像模像样的做起了朋友，成涛生日的时候她用自己省的生活费给他买了一套球衣和一双对学生而言价值不菲的运动鞋。我说，你不应该爱他超过爱你自己。

大婷歪着头说：“谁说的？”

我想了一下说：“科学表明。”

她说：“科学证明不了爱情。”

我无话可说。

成涛跟小学妹在高三的时候分了手，成涛以他要专心复习应付高考为由拒绝再见小学妹。大婷跟成涛的关系又从好朋友进化到了暧昧阶段，成涛还是会给大婷买她最爱的巧克力，带她出去吃饭，他们有说有笑的，但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把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他们以好朋友为名，继续暧昧着。

三、

高考之后我们分散在了不通的城市，大婷在上大学之后的日子里变得很开朗，恍惚间似乎到了高一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说她们学校的帅哥很多，不过美女也多，她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找一个帅帅的男朋友。我说好啊，找上了假期里带给我们看看。

大婷笑着说，一定。

她没有提起成涛，我以为她是想渐渐翻篇了。

大二的时候，成涛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大婷的学校。他的眼睛熬的红红的，对大婷说，他忘不了她，想重新跟她在一起。

他们在学校的樱花树下紧紧的相拥，那一刻她觉得她好像拥抱了全世界。

这句话是大婷后来同我讲的。

我对于她这样容易的就被成涛收服表示诧异，而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再苛责关于成涛是个渣男这件事情了，因为这其实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故事。成涛是怎样的人，大婷未必不知道，可她就是愿意一次一次的被他骗，一次一次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大婷就这样跟成涛谈起了异地恋，你来我往，大学四年，火车票攒了无数，大婷每次都在电话里说，我家成涛怎样怎样，我跟桃子相顾无言。

我说：“你就这么放心成涛，当初你们在一所学校的时候他尚且隔三差五劈个腿，莺莺燕燕排着队呢，更何况你们现在还异地。”

大婷说：“成涛说，他想毕业之后就跟我结婚，我们回家乡，我当老师，他考公务员，我们要组建一个小家庭，所以不管现在他怎样，以后我们都必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听的一口老血喷涌而出，我说，“要放到古代你丫的简直就是一贞洁烈妇，古代广大劳动妇女的楷模啊，不给你立贞洁牌坊供众人瞻仰和膜拜都对不起大众啊。”

桃子说：“瞧瞧，人家多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大老婆当的多称职啊。”

大婷不理我们，只是嘿嘿一笑。

大婷毕业之后果然在我们县城当了中学老师，她比我们早毕业一年，等成涛毕业了就结婚，她说他们一起的一个男老师很帅，那些学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我说，得了吧，谁的高中像你那么苦逼。

她很欢快的说：“成涛真的已经变了，有机会让你们重新认识一下。”

我说，好啊。

我没想到仅仅一年的光景，执迷不悟了那么多年的大婷忽然就想开了。大婷说，十一的时候她去找成涛，事先没有跟他说，本来是想给他个惊喜，去了才发现成涛的惊讶程度远远在她的意料之外，在她的再三逼问下，成涛才承认，他又交了一个女朋友。成涛不停的跟她解释，他只是玩玩，没有动真感情，但大婷说，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说，恭喜你，你终于忍受不了了。

婚礼那天，大婷看起来很欢乐，新郎是他们学校的一个数学老师，白白净净的，还略有些腼腆。我说你不是对数学老师有阴影吗？居然最后还找了个数学老师，大婷说，不一样了，姐姐我现在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数学老师奈何不了我了。

我和桃子都笑了。

虽然我不太赞成大婷这么早就结婚，但至少她放下了成涛，这一点我很为她高兴。我说，成涛再联系过你吗？她说，打过几次电话，也发了很多消息，但我没理他，他也就没再烦我了。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回忆起了当年被数学老师支配的恐惧，我们三个数学都很差，没少被数学老师骂。桃子说她是死也不会找个数学老师的，我说我也是。

大婷望着天空嘿嘿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