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色之瘾头

阅色之瘾头

明人张岱于《陶庵梦忆》之《祁止祥癖》一文中云：“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余友祁止祥有书画癖，有蹴鞠癖，有鬼戏癖，有梨园癖。”读完全文方知，祁止祥“独以娈童崽子为性命，其癖如此。”——古代的有钱人真是会玩啊！

显而易见，我们今天的平头老百姓决没有那么多像祁止祥的那些听上去非常烧钱的癖好，我们无外乎有一些抽烟、喝酒、赌博、嫖娼之类的癖好罢了。可与其文绉绉地说是癖好，倒不如大咧咧地说是瘾头。

而我孙小蛋最大的瘾头是阅色！通俗地讲，就是喜欢看美女。

这么说吧，跑到繁华的大街上去看美女一直是我孙小蛋的业余爱好。我一直认为，相比于贪权、贪财，一个人再怎么精力旺盛，贪色纵欲总是有限度的。因为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而是血肉之躯，哪能经得起夜夜敲骨吸髓、销金烁铁呢？何况，我孙小蛋又不是贪色，只是阅色而已。

其实，看美女就像到博物馆里去看古董一样，你不能看上一个就想占有一个，你要有“过我眼、即为我有”这一种超然、达观的态度。因为真正的收藏大家都是过目不忘，都是用自己的两只眼睛去收藏的。尽管没有据为己有，但人家照样享受着古董。所以，每当看到美女时，我那两只一大一小的豆子眼就会瞪得一动也不动。

有一次，一位可爱的小朋友还误以为我是一位残障人士，便紧紧拉着我的手半天不肯放，说是要带这位可怜的盲人叔叔一起过马路。可小朋友的妈妈马上就看出该盲人叔叔的两只豆子眼里其实深藏玄机，便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而后一把抱走了小朋友。

当然，我是根本没有资格贪色的，想夜夜笙歌、左搂右抱也得有经济条件啊。因此，跑到繁华的大街上去卖个眼、阅个色什么的，就不失为我等遵纪守法之本分青年的上佳选择。

再说，大街上的女人一个个都打扮得那么弄烟惹雨的，不就是图人看的吗？如果我们男人都瞎了眼，她们女人一个个如此争艳竞丽的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如果我们男人都不“阅”了，那何来“悦”呢？何来女人的一“容”再“容”、从面膜贴到眼膜、从羊胎素打到玻尿酸、从微整容整到干脆换一张千人一面似的“肿脸”呢？届时，美容院恐怕都得关门了。如此一来，问题就严重了，大量相关的从业人员都得下岗没饭吃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等有志青年经常跑到繁华的大街上去看一看美女，实乃利国利民之举也！我说兄台啊，你有缘读到此处，那么今天就应该积极地行动起来。因为人生苦短，我们多看一眼是一眼，多看一个是一个，多看一年是一年。凡事不能等！莫待白首时，徒然空叹息、独垂泪！

只要心情好，我孙小蛋就喜欢往繁华的大街上跑。

面对着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美女，我孙小蛋瞬间就会气冲牛蛋，双眼发光，且透视能力超强，犹如二郎神陡然睁开了眉心中间的那一只天眼似的。既有如此过人的天赋异禀，自然能看出常人所不能看出的道道来。

譬如有一次，我看出一位美女的胸部好像有些异样，目光就不免在那高处稍作了片刻停留。那位美女显然是察觉到了，但见她双眉紧蹙，双眼紧瞪，双唇紧抿，羞愤之情溢于言表。紧接着，她便迅速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瞟了一眼自己的高处。这一瞟，不打紧，她的身体即刻像弹簧一样绷得笔直，而且很不自然，脚步也跟着凌乱起来。最后，还慌慌张张一溜烟地跑了个无影无踪。

我猜她肯定是赶紧跑到某个洗手间里去重新整理一下那已然松懈下来的文胸了。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忘记扣了嘛！以至于两座玉山随时都会倾巢而出、春光大泄。

又譬如有一次，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位骑车的美女，默默地感慨着现在的女孩真是什么样的情趣内衣都敢穿啊，丁字形的米色小内内上竟然镂空雕刻着一大一小两只深蓝色的蝴蝶！此情此景，让人情不自禁地在心底浅吟低唱着：“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那位迎面而来的美女想必是被我看得早已心虚无比、方寸大乱，所以，无法慢慢飞，而是“呼哧”一下撞上了我。还好，我没有被撞死，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她幸亏是撞上了四肢发达的我，要是撞上了那些四肢退化的好色老头，肯定就要倒大霉、赔大钱了。

唉，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那两只豆子眼竟已犀利到足以杀人的地步。

顺便说一下，我发现许多女孩骑着单车或者电动车每逢危急关头时，总是不晓得应该立即刹车，而是继续往前横冲直撞，遇人撞人，逢车撞车！同时，她们的嘴里还“啊啊啊”的尖叫连声！怪哉，她们这是要抢着去炸掉敌人的碉堡呢？还是要抢着把大街当成席梦思床垫呢？……

凡此种种，不说也罢！说多了，好像我在吹牛一样。

当然，如果我的心情不太好，那么更会频频跑到繁华的大街上去看美女了。我孙小蛋不会喝酒，无法借酒浇愁，所以，只好跑到大街上去“一看解千愁”了。

明人袁宏道亦云：“世人但有殊癖，终身不易，便是名士。”看来，这个“名士”我孙小蛋是做定了！作为“名士”，我是标准的君子动“眼”不动手。当然，一旦动手我就要进监狱了。

可我这个人大概心理有点阴暗吧，在大街上晃悠的时间不能太长，一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长时间被明晃晃的阳光笼罩着，我就开始莫名地心慌意乱，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好像灵魂出窍一样。那种滋味甭提有多别扭、有多难受了！也许，这和我小时候曾经在夏日午后受过好几次惊吓有关系吧。

话说我小时候，常常在阳光灼人的夏日午后，看到一些别人所看不到的奇人异事。

有一次，我靸着一双破拖鞋在村后的一条小路上瞎晃悠时，忽然迎面走来四位穿白大褂的、看上去像极了医生的人，其中一位“女医生”还笑眯眯地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给我，并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去玩。

我喜滋滋地接过糖，刚要抬腿迈步跟着他们时，蓦地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便吓得“哇啦”一声哭了起来。哭声顿时惊动了村上那些正在午休的大人，他们便纷纷跑过来问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哆哆嗦嗦地说刚才看到了四位穿白大褂的人，关键吓人的是他们的头顶都长得尖锥锥的！像极了那些坟茔上的尖顶子！

然而，那一刻广袤的田野上，极目之处，却空无一人，惟有夏日午后的阳光正猛烈地炙烤着大地！同时，我手上的那一把大白兔奶糖也忽然不翼而飞了！……

就这样，受过几次诸如此类的惊吓过后，我便开始对白花花的阳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我后来每每在阳光笼罩的大街上饱看了一阵美女之后便会赶紧逃离，往小弄堂里逃。逃进阳光管不到的地方，以防灵魂会再次出窍。

谁知无巧不成书，曲径通幽、静水流深处，亦有佳人出没。

有一次，我在某个偏僻的小弄堂里看见一位长发飘飘的美女特别款洽人意，甚合我心。为了把这位美女更好地“收藏”进自己的心里，我便开始悄悄地跟踪人家。人家往左，我也往左；人家往右，我也往右。后来，她却走进了弄堂深处一座不甚明亮的女厕所里。我不方便再继续近距离地跟踪，只好在外面等着，顺便打打拳、压压腿，活动一下筋骨。

等了好久，那位美女终于从女厕所的门口走了出来，一脸笑眯眯的。不过，她居然把那一头长发给盘在头顶上，而且还换上了一件白大褂，像极了一位“女医生”！

就在我蓦地想起什么的时候，隔壁男厕所的门口又同时走出来三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

(完）

孙锐于常州大运河畔

2019年终稿

★作品编号：sr-czs 014